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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雪長吁一口氣,在床上盤腿而坐,又拍了拍被咖喱男壓扁的枕頭,舒舒服服地墊在身后。 靜下來后,聞雪才想起向男人道謝。 “謝謝你啊。對了,你怎么聽得懂他說的話?” 男人彎起好看的眉眼,笑了笑,“他說的是英語?!?/br> “英語?” 聞雪半信半疑,又有些慚愧——她可是英語老師,這人說的話,她居然一句也聽不懂。 敢情學了這么多年,還是在說啞巴英語。 男人寬慰道:“他說的是印式英語,發(fā)音很奇怪,你聽不懂也正常?!?/br> 聞雪笑了笑,心里舒坦了幾分。 她轉頭望著窗外,濃霧經(jīng)久不散,剛剛才擦干凈的玻璃又滲出了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什么都看不清。 男人似乎也想起了這件事,問:“你剛剛為什么擦玻璃?” “為了拍窗外的風景?!甭勓u搖頭,語氣頗為遺憾,“可惜蒙著一層霧,什么都看不清?!?/br> 男人指著窗戶說:“可以開窗?!?/br> 現(xiàn)在能開窗的火車已經(jīng)不多了,而這列車因為沒有空調,所以幸運地保留了綠皮車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聞雪嘟噥道:“我知道,但是天氣太冷了,窗戶只能開一會兒。如果看到好風景才開窗,那早就錯過了?!?/br> 這趟列車全程七千八百多公里,歷時六天五夜,一趟坐下來,人都被晃散了架,而且車票并不比機票便宜,所以選擇坐這趟車的,大多是為了沿途的風景,來體驗這場漫長又特殊的火車之旅。 不過,說到風景…… 兩人不約而同望向霧氣籠罩的站臺。 這個季節(jié),可真不是個看風景的好時候。 男人又問:“為什么不夏天來呢?” 那時候,冰雪早已消融,萬物蓬勃生長,能看到更豐富的色彩和更明媚的景色。 聞雪解釋:“現(xiàn)在正好放假?!?/br> “你是老師還是學生?” 聞雪皺起了眉,毫不掩飾眼里的驚訝和警惕。 男人解釋道:“這有什么難猜的?現(xiàn)在離過年還有十幾天,出門前還得做幾天準備吧?只有學校才會這么早放寒假?!?/br> 聞雪暗自琢磨了會兒,漸漸放下心來,這才回答他的問題:“我是老師。” “很適合你?!蹦腥俗旖歉∑鹦σ?,又問:“教哪個年級?” “初中。” 兩人一問一答,問得生硬,答得敷衍,實在不是一場愉快的聊天。 男人索性開門見山:“聊了半天,你還沒認出我?。俊?/br> 語氣聽似在埋怨,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聞雪頓時愣住。 她蹙起眉,凝眸盯著那男人的臉,仔細觀察他的五官—— 他面容清俊,眉目俊朗,微淺的眼窩里嵌著一雙黝黑的瞳仁,此刻正坦蕩地迎上她審視的目光。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勾起一個溫和的弧度。 皮膚不算白皙,但干干凈凈的,散發(fā)著溫潤的氣質,帥得不帶攻擊性。 男人被聞雪直勾勾地盯著,臉色不怒不慍,始終微笑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表情變化。 直到聞雪猛地睜大眼,一臉震驚地望著他,結結巴巴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你是方寒盡?” 方寒盡眼里笑意漸深,微微點頭:“好久不見了,聞雪?!?/br> 聞雪心跳如擂,腦子里亂哄哄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他足足有一分多鐘,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這座有兩千多萬人口的大城市,遇見一個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概率有多大? 是巧合嗎?還是…… 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到第二個解釋。 無數(shù)回憶紛至沓來,像電影片段在她腦海中循環(huán)播放,一個少年的形象漸漸清晰—— 那雙濃黑如墨的眼睛、修長的睫毛、清俊的下顎線、與朋友打鬧時恣意上揚的嘴角、做題時微蹙的眉心、還有籃球場上飛揚的身姿…… 也許每個女孩的青春里,都藏著這么一個少年,他永遠神采飛揚,永遠熠熠生輝。 他被珍藏在內心深處,久而久之,被時光打磨成了珍珠。 記憶中那個少年,與眼前的男人漸漸重合…… 聞雪盯著方寒盡,眼里情緒復雜。 細細看來,他的五官輪廓并無二致,但整體形象和氣質發(fā)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導致她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 “……好巧啊。” 沉默的氣氛被這句老套的寒暄打破。 方寒盡微笑點頭,“是很巧啊。咱們得有七八年沒見了吧?對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到終點站莫斯科。你呢?” “跟你一樣?!?/br> “去旅游嗎?” “算是吧?!?/br> 方寒盡垂眸看著身邊的小男孩,微微蹙起了眉,眼底浮起一層憂慮。 聞雪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小男孩把頭深埋在膝蓋間,瘦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緊貼著方寒盡的手臂,一雙眼睛怯生生地抬起,又迅速垂下,手指絞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局促不安。 方寒盡解釋道:“莫斯科醫(yī)科大學有個教授很出名,我想帶他去看看,順便在莫斯科玩幾天。” 聞雪輕輕哦了一聲,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游移,暗暗猜測他們的關系。 方寒盡跟自己同齡,今年應該有二十七了。這個男孩看上去有七八歲。說是他兒子吧,太大,說是他弟弟吧,又太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