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嘗試收斂心?神，可身體上的疲累讓時霽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求助似的看向博士。

    一開始，博士的態(tài)度很強硬，后來又不知道為何，嘆了口?氣，將時霽從水里撈了出來，囑托道：母親可不是像你這樣就能當(dāng)?shù)?，只休息一會?，乖一點，我?在這兒?等你。

    時霽披上衣服往房間走，來不及擦干身體和?發(fā)?，就倒在了床上。臉面陷在蓬軟的枕頭里，雖閉上眼?睛，可是眼?眶和?鼻尖還是微微發(fā)?紅。

    可是他好像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明明在之前，他還是另一個人的寶貝，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水液將他皮膚泡的更加發(fā)?白，怪不得第一發(fā)?言人要離開這里。

    兩個小時很快就到了，他被之前那個姑娘從床上拽了起來。這里沒有什么營養(yǎng)劑的東西，他只能吃些面包之類的食物?。

    姑娘小聲說道：mama，我?看見博士睡著了，您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好的呀。一股暖意涌進(jìn)時霽心?間。

    等姑娘走后，時霽從作戰(zhàn)服中拿出來了一個小罐子?。這是溫婉給賀揚的，可是賀揚又能做什么，這個就是給他的。

    她幫了大家?，時霽要還她這個人情。

    時霽咬破了指肚，擠出身體里的血，滴在罐子?里。罐子?里紅色小火苗一樣的東西吸食了血液后變得饜足，懶懶躺在了罐子?底部，過一會兒?變成了一個小圓球。

    流水線上突然多出了一個數(shù)字。

    察覺到身邊的動靜，尚在休息的博士抬起頭，正好和?時霽目光交匯。

    博士揉了揉太陽xue，改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抱歉，我?有些累了。這些天你也累了，回皇宮吧，那兒?能讓你休息的舒服一些。

    說罷，他朝著實驗室的里間走去，埋進(jìn)了黑暗里。

    *

    時霽的房間很大，床面深陷下一個人形，在這樣空閑的時間里，他有更多時間去回憶之前和?第一發(fā)?言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后，時霽推開房門。利用控制能力?將走廊上的所有人支開，一個人走到了走廊最深處的那個房間里。

    利用母親的特權(quán)打開房門，所見的一桌一椅都讓時霽感到無比熟悉。

    這里是第一發(fā)?言人曾經(jīng)?的住處，尚年幼卻早已經(jīng)?擔(dān)任母親的第一發(fā)?言人，猶然記得他懷里的溫暖、他會給所有的小孩唱搖籃曲。

    跟著那道來自腦內(nèi)的強烈指引，時霽停在了一個小柜子?前，他想過里面會是什么別的東西，可是打開后，只能看到一個年代久遠(yuǎn)的牛皮本。

    一時間心?跳得很快。

    時霽拿起筆記本，開始翻閱。

    【他今天又來了?！?/br>
    【聽說他是一個很厲害的科學(xué)家?，要參與研制一個很厲害的機器，可以統(tǒng)領(lǐng)整個上面世界?！?/br>
    【我?成為了他的幫手，博士說我?必須要阻止他這樣做，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墒牵麜ぷ鞯胶芡砗芡?，他也很累，我?又能怎么做呢？】

    【我?和?他一起喝酒了，他說我?很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我?有點開心??？墒俏?送他回家?的時候看到了他亡妻的照片，和?我?一樣的藍(lán)色眼?睛。這算什么呢？】

    【一切都變了，我?看到他的時候心?跳就會加速，博士說這不是什么怪事，可是我?有些難受，薇薇告訴我?這叫喜歡。】

    【他給那個系統(tǒng)取名叫沃瑪，他是主?設(shè)計師，聽說沃瑪就是他亡妻的名字。在慶功宴上，我?跟他表白了，可是他說他不會喜歡我?，這是對我?負(fù)責(zé)也是對他自己負(fù)責(zé)?！?/br>
    【我?討厭負(fù)責(zé)這個詞語?！?/br>
    【博士跟我?說，我?可以提前回去?？墒俏?有些不想回去了，我?想只要我?還呆在他的身邊，總有一天，他會和?我?有一樣的心?情?！?/br>
    筆記本上的字跡已經(jīng)?有些不明晰，可是筆跡又不會騙人，這就是由第一發(fā)?言人寫下的字。在久遠(yuǎn)之前，他亦有著愛人的心?緒，言語帶著些幼稚。

    筆記本后被撕去了幾頁，再看，語氣已經(jīng)?有了明顯變化。

    【陸群發(fā)?現(xiàn)我?不是上面的人了，他卻沒有殺了我?，我?跟著博士回來了。博士剝離出來了一個更加優(yōu)秀的基因，他應(yīng)該離他的目標(biāo)越來越近了。我?想，他終有一天他要放過我?的，只是可憐了那個孩子??！?/br>
    【我?會報復(fù)，沒有人可以限制我?，憑什么我?的孩子?們能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我?卻不能？】

    【有人發(fā)?現(xiàn)了配方的秘密，我?不會攔著他們?nèi)ふ?。?/br>
    【end】

    ◎62.第 62 章

    再?之后, 牛皮本就?空了一大截。

    配方兩個字牽動著時霽的心緒，他開始在房間內(nèi)翻找，那似乎是個可以對抗博士的東西。

    就?在一張紙片落在地上的時候, 外面?zhèn)鱽砹思贝俚哪_步聲?, 門從外面被推開。

    mama, 您

    我在這兒，怎么了？時霽坐在床上, 扭頭看?著那個闖進(jìn)來的女仆。人造月光甚至比真實?的月光還要清透, 透過窗子照到時霽紗制的睡裙上, 勾勒出好看?的身形。

    女仆臉上紅了紅, 滿是愧意,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去照顧您的時候發(fā)現(xiàn)您不見了, 我我害怕。

    時霽看?著外頭的光亮，問道：我不在的時候, 你們?每天?在做什么呢？

    在這兒等著mama回來，再?就?是每個星期去保育委員會做健康檢查, 生生產(chǎn)小孩。當(dāng)著母親的面說這個叫她有些害羞，畢竟她還是mama的小孩, 結(jié)果就?要生產(chǎn)她自己的小孩了。

    生產(chǎn)這個詞用在這里似乎并不合適，畢竟只?是從人體身上剝離人類基因進(jìn)行改造, 分裂、克隆，這種沒有人情味的詞匯才更加適合。

    一個想?法突然直擊進(jìn)女仆心里。

    她雖然沒有機會親身經(jīng)歷, 但是她知道，那些從一分裂就?是最?好基因的小孩會被交給母親親自撫養(yǎng)?；蛟S很快，清冷的皇宮里就?會熱鬧起來, 會有很多小孩跟在母親的身后。

    曾幾何?時，面前?的這位母親曾經(jīng)也只?是個牙牙學(xué)語的小孩。

    有時候，他們?之間沒有區(qū)別。

    時霽站起，領(lǐng)著女仆離開了這個房間?？?著女仆關(guān)切的面容，時霽走上前?在人額頭上落下一吻，晚安，mama愛你。

    女仆開開心心地走了，時霽又回到了他的房間里。

    他躺在床上，張開五指，對著月光查看?著那張紙片。

    剛才來得及，他還沒有仔細(xì)看?過，現(xiàn)在時間充足得很。那是一張用鉛筆描摹下來的簡筆畫，上頭畫著的是賀戎安的側(cè)臉，男人正埋頭工作，在他的身邊，一個豎著馬尾辮的女人在給他喂吃的。很溫馨和諧的一對夫妻。

    時霽能從他們?的眉眼中?窺見賀揚的模樣。

    可想?到這里，時霽又沒有辦法繼續(xù)想?下去。

    他想?，賀揚會恨他恨到死。

    時霽將?紙條壓在了枕頭底下，夢里也并不安生，竟回憶起那次突如?其來的奇襲，賀戎安和常婧死不瞑目，質(zhì)問他，指責(zé)他。

    再?醒來時，整個人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每一個時霽回到皇宮的第二天?清晨，博士都會站在皇宮外迎接時霽，只?要他收拾好了，就?會跟著博士一路走到實?驗室，再?就?是接近幾日的繁育工作。

    博士的心情陰晴不定，全部都在為基因改造而牽動。

    質(zhì)量好時，博士還會給時霽休息的時間，質(zhì)量不好，便是無休止的抽取血液，再?灌回身體。有時候，哪怕是時霽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病態(tài)的蒼白，也不會停下。

    孩子們?長得很快，流水線外的育幼院也是等級森嚴(yán)，不同級別基因的小孩被分到不同分部培養(yǎng)，好在溫婉的meimei成功地繼承到了比較優(yōu)良的那部分基因，雖然不是最?好的，但足夠保證她今后生活無憂，不會被強加責(zé)任，也不會生活得很潦倒。

    時霽在休息時間去看?過一次，的的確確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墒且屗莻€小女孩說關(guān)于她jiejie的事，他又不敢。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過去就?過去了五年，由于時霽離開而造成的人類數(shù)量缺口卻?還沒有被填補完成。

    時霽愛著這些孩子們?，卻?知道，這里的每一張新出現(xiàn)的面孔出現(xiàn)，則意味著上面的世界里又有一個人死在了喪尸手里。

    在這五年時間里，時霽沒有一刻停止嘗試控制博士的行動，然而事與愿違，博士從不會輕易被他控制。他似乎永遠(yuǎn)冷靜、永遠(yuǎn)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只?有兩次讓時霽窺到他無意間流露出的脆弱，一次是他更換一次新面孔的時候，一次是他在他教堂枯坐一夜之后。

    時間沒能在時霽身上留下什么明顯的變化，完成一天?的生產(chǎn)工作后，時霽從營養(yǎng)皿中?站起，熟練擦干身體，換上衣服，他正要走，卻?被博士叫住。

    明天?你好好休息。

    怎么了么？

    我該更新身體了。博士臉上透出一種屬于日暮之人的蒼老。

    時霽抿唇，點點頭，往宮殿走。

    自歸來的第二年，培育繼承人的計劃就?已經(jīng)提上議程。時霽還沒走到城堡那條路，女仆就?已經(jīng)帶著一群奶里奶氣?的小豆丁站在公交站牌那里等待。

    時霽小跑過去，順手將?小孩子里最?小的那個小女孩抱在了懷里，問道：怎么會在這兒？

    寶寶們?都想?mama了女仆臉上有些紅暈，她輕聲?說道：我也想?母親了。

    那先回去。

    小寶寶們?互相牽著衣服的后擺，練成了一條小火車，小火車頭就?拉著時霽的另一只?手。

    很快，這樣溫馨的畫面被市民裝進(jìn)了眼里，有人感嘆，這才是負(fù)責(zé)任的母親。

    而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mama！什么時候帶我們?打回去！

    時霽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看?去，沒有回答，只?是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回到城堡后，小朋友們?都被女仆帶走去了臥室。時霽去清洗身上的痕跡。

    看?著鏡子里面滿是疤痕的身體，時霽知道，他身為母親的責(zé)任還沒有完成，這像是一個不滅的詛咒，籠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生出喪尸的數(shù)量越來越少，既然已經(jīng)明確，表層世界的人從不居住在高塔，只?是居住在地面上，那么以前?喪尸突然出現(xiàn)和消失的原理就?明晰許多。

    有些微涼的水沖在時霽身上，他突然不可抑制地哭泣起來。不敢想?的，不敢面對的，他都要去做。

    于是在夜里，時霽要趁著明天?博士一天?都在實?驗室的機會去Z塔一趟，最?好是能找到配方和當(dāng)時缺失的那段記憶，最?次也能替賀揚去看?一次他的父母。

    計劃開始于凌晨一點，此?時萬籟俱寂。時霽正要踏出宮殿大門時，回頭看?到走廊上站著一個拿著布娃娃的小女孩。

    控制似乎對這個小女孩沒有用。

    小女孩眨眨眼睛，剛要出聲?詢問。時霽就?已經(jīng)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去睡覺，mama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想?了想?，時霽又添上一句，別告訴博士，可以嗎？

    小女孩嘴角的酒窩很是明顯，她問道：那這個是我和mama的秘密嗎！

    是。

    小女孩被哄回了房間，時霽開始他的下一步動作。

    母親的特權(quán)讓他暢通無阻，很快，時霽就?站在了熟悉的土地上。

    只?是相比于多年前?變得荒涼又衰敗，夜里不再?有不眠的燈火和歡笑?，一切都被名為黑暗的巨獸吞進(jìn)腹中?。

    饒是如?此?，喪尸還是游蕩在這片土地上。這次，母親不會再?傷害他們?這些殘次品，也沒有再?會和他們?搶mama。

    相同的基因告訴時霽，這些都是他的孩子，忽覺一切都荒謬無常。

    可是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他傷感，他朝著實?驗室跑去。

    賀戎安和常婧當(dāng)時來Z塔的行程匆忙且隱秘，很有可能，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讓他們?不得不親自來的東西。

    時霽在心底祈禱。他都不知道他能對誰祈禱，可是所有人都在向他祈愿。

    很快，時霽就?到達(dá)了那個地方。

    實?驗室里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白骨累累。

    時霽強忍住惡心，不斷在廢墟中?翻找，哪怕是一些有用的信息，他都不愿意放過。

    好在功夫不負(fù)有心人。

    等到第一縷日光從地平線漏出的時候，時霽在一具白骨腹部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像是紐扣一樣的東西。

    那是一個存儲器，時霽馬不停蹄地將?那個存儲器撥開。

    在那些白骨之上出現(xiàn)了一個藍(lán)色的光屏，光屏里站著十二個人，時霽眼皮一跳，地上正好躺著十二具尸體。

    全息影像內(nèi)的他們?小的很開心，似乎沒有想?到他們?會因為這個提前?離開這個世界。

    這個時候，賀戎安的聲?音響起，他嚴(yán)肅地說道：我先要在此?聲?明，這個發(fā)現(xiàn)將?會顛覆我們?所有人的認(rèn)知，你們?不僅要做好接受的心理準(zhǔn)備，還要明白知道這個之后所承擔(dān)的巨大風(fēng)險，更要求著我們?，拼盡全力去扭轉(zhuǎn)、去改變。話已經(jīng)說到這里，如?果又害怕的人，盡可以退出。

    只?見其余的十一個人都沒有動過，臉上的笑?容已被肅穆取代，其中?一個人說道：能跟著博士您走到現(xiàn)在，是我們?這一生的榮幸，或許我們?這一生都活得庸碌，可是能提早知道世界的真相，能拯救所有人于水火之中?，這已經(jīng)讓我們?再?也無所畏懼。

    賀戎安繼續(xù)說道：我會將?這段音頻錄制下來，事后，所有人都必須進(jìn)行強力的記憶清洗。

    是。

    那現(xiàn)在，就?讓我們?向神發(fā)誓！

    不。

    影像上終于出現(xiàn)了賀戎安的正臉，那是一個何?其堅毅的面龐。

    他鄭重?說道：現(xiàn)在，讓我們?向全人類起誓。

    ◎63.第 63 章

    我愿以?我個人的人格保證, 我會投身于解放全人類的事業(yè)中，哪怕失去生命，我亦不會后悔。

    影像中的每一個人對著鏡頭起誓,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堅毅。

    很快, 一個縮略圖出現(xiàn)在?賀戎安的手邊, 由常婧演示，賀戎安解說。

    在?學(xué)界一種有兩種關(guān)于人類人種進(jìn)化的學(xué)說, 一種是溫蒂爾博士提出的自主進(jìn)化論?, 一種是林惠然博士論?證的人造選擇說。直到現(xiàn)在?, 自主進(jìn)化論?依然是主流科學(xué), 這種科學(xué)認(rèn)為, 我們是自主發(fā)育出腺體這一器官來進(jìn)行繁殖的。我相信我們中間有些?人，包括我，都曾經(jīng)自主進(jìn)化論?的忠實信徒, 然而，最新?的研究發(fā)現(xiàn)卻讓我不得?不開始懷疑這個觀點的科學(xu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