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醫(yī)回過神來，跟著蹲下：“我自己來就行?！?/br>
    顧淮手上動作一頓：“哥哥不要我了嗎？”

    “怎么會？”

    “那哥哥為何對我如此生疏？”

    “有點(diǎn)不習(xí)慣，你變化太大了，你回京的時候，我去看了，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小淮，你長大了?！?/br>
    顧淮心里有些高興：“我也見到了哥哥，只是當(dāng)時不方便和哥哥說話，哥哥，以后我可以保護(hù)你了?！?/br>
    “哥哥，我不想住在將軍府，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的，我可以繼續(xù)留在這里嗎？”撿完藥材，顧淮輕聲問。

    “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住當(dāng)然可以?！?/br>
    少年在的時候，耳邊一直有人嘰嘰喳喳還不覺得，人走后，顧太醫(yī)才恍然意識到，一個人住有多冷清，現(xiàn)在聽說顧淮要留下來住，他心中生出喜悅。

    有想與顧淮交好的官員上門拜訪，發(fā)現(xiàn)顧淮不住在將軍府，還是和兄長住在原來的地方，心下感嘆當(dāng)真是兄弟情深。

    朝中基本藏不住秘密，不過幾天，商君凜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顧淮那小子，朕賜給他的府邸他不住，非要和顧太醫(yī)擠在一處，若不是當(dāng)初這宅子是他自己求來的，朕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對朕賜下的宅子不滿意了?！?/br>
    “林府是他自己求的嗎？我還以為是陛下隨便賜的。”沈郁詫異。

    “林家情況特殊，這座宅子朕留到現(xiàn)在，其實打算一直留下去，沒想過將它賜出去?！睂α旨?，商君凜始終懷著一份不一樣的感情。

    沈郁扒拉了一下記憶，找出關(guān)于林家的信息，林家未敗落時聲名顯赫，商君凜最早從軍的地方，好像就是在林家手下。

    “陛下為何改了主意將宅子賜出去？”沈郁想到某個可能，“顧淮和林家有關(guān)系？”

    第202章

    “他可能是林家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脈?！鄙叹齽C道。

    “林家的事……”沈郁對林家的事有所耳聞，林家滿門忠烈，卻因為先帝昏聵、聽信jian佞，滿門被屠，就連尚在襁褓中的嬰孩，都沒放過。

    不少試圖為林家求情的大臣都受到牽連，被貶謫的貶謫，罷官的罷官，更有肱骨老臣一氣之下怒而辭官，退隱山林。

    jian佞借這件事大肆排除異己，正是在這件事之后，朝廷幾乎被jian佞把控。

    “當(dāng)年許多事都有蹊蹺，只是無人敢提出來罷了?！?/br>
    “我相信陛下能處理好這些遺留問題。”沈郁蹭了蹭商君凜肩膀。

    “對朕這么有信心？”

    沈郁點(diǎn)頭。

    前世，無人在意這些枉死忠魂，這一世，機(jī)會擺在面前，總該為他們正名。

    “阿郁在意的事怎么這般多？”商君凜撩起一縷青年頭發(fā)，放在手中把玩。

    “因為我想讓大桓在陛下的治理下，越來越好。”

    “是因為朕嗎？”

    “是啊，陛下是我的夫君，我希望我的夫君在被人提起時，說的都是贊揚(yáng)的話?！?/br>
    商君凜心中觸動，他一直以為，沈郁拿出各種東西，各種籌謀，都只是因為他心系蒼生，天生悲憫，現(xiàn)在沈郁卻告訴他，他做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

    商君凜緊緊擁住沈郁，他從來不屑于當(dāng)一個好帝王，他奪這個位置的初衷，是因為若坐上這個位置的是別人，他會死，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他偏不，他不僅要好好活著，還要站在最高處。

    阿郁希望他當(dāng)一個好帝王，他會做到，他會讓將來所有人提起他們時，出口的都是艷羨，贊美，他會給他的阿郁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轉(zhuǎn)眼就到了越王行刑的日子，沈郁和商君凜換了一身便服出宮。

    孟公公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兩位主子時不時出宮一趟，熟稔打點(diǎn)好一切。

    街上很熱鬧，謀反這么大的事，百姓心中很是擔(dān)憂了一段時間，如今塵埃落定，叛軍頭領(lǐng)和主謀一起被抓，即將被處決，百姓紛紛前來圍觀。

    沈清然混在人群中，心中有些茫然，他如今一無所有，最后的退路差點(diǎn)成了他的奪命符，他穿越一場，難道就是為了見證沈郁的日子是如何過的順風(fēng)順?biāo)膯幔?/br>
    商君凜沒有直接將沈郁帶到行刑的地方，而是選了一處能看到那邊動靜的茶樓。

    底下人潮涌動，議論紛紛，沈郁看著越王被押上刑臺，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

    好像想了許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

    放在桌上的手被握住，沈郁抬眸：“陛下……”

    “要是不想看，我們就回宮?！?/br>
    其實這里距行刑的位置比較遠(yuǎn)，就算看，也只能看個大概，商君凜不想沈郁見到太血腥的場面，出宮之前再三詢問，是沈郁自己要來這一趟。

    “我沒事?！鄙蛴魮u搖頭，他來這一趟，是為了確定越王的死亡，也是為了確定，這一世是不是真的跳出了話本里的劇情。

    見他堅持，商君凜握緊了他的手，不再說什么。

    行刑臺上，越王難得徹底清醒了一回，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等待自己的結(jié)局會是怎樣。

    那天在牢里，沈郁的話打破了他所有幻想，他不知道沈郁是如何知道他夢里的內(nèi)容的，但那句話之后，他每次陷入夢境，夢到的都是被青年刺中心臟的畫面，像是要補(bǔ)足之前的每一個夢境，此后每天，只要他入睡，夢到的都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場景。

    一遍一遍經(jīng)歷自己的死亡過程，夢境清晰到完全還原每一刻，被刺中心臟一點(diǎn)點(diǎn)等待死亡的過程被一次次重復(fù)，越王幾欲瘋狂。

    他被侍衛(wèi)按著，側(cè)頭看向某一處，目光一凝。

    他看到了一道很熟悉的身影。

    太熟悉了。

    熟悉到在夢魘里一次次出現(xiàn)。

    ——沈郁。

    他忍不住低笑起來。

    他因為這個人登臨頂峰，也因為這個人在最高點(diǎn)被打入地獄，不論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他都因為這個人狼狽失敗。

    仿佛一場笑話。

    午時三刻，沈郁被刺目的陽光晃了下眼，再睜眼時，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

    越王死了。

    外面依然晴空萬里，什么意外都沒發(fā)生。

    沈郁心中無形的巨石落地，目光漸漸有了焦距。

    樓下很熱鬧。

    惡人得到該有的懲罰，百姓覺得大快人心。

    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郁尋了過去。

    是沈清然。

    沈郁已經(jīng)有很久沒見到話本里的另一個主角了。

    他們一人在樓上，一人在人群中，目光猝不及防對上。

    沈清然率先移開了目光。

    沈郁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阿郁看到了什么？”

    “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

    越王被處死后，朝廷開始清算和他有牽扯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嚴(yán)懲，許大人一家及其岳家，涉及到此事的人，最輕的也被判了流放。

    商君凜罰的很重，涉及到謀反一事，沒人敢說什么，一段時間下來，用來行刑的地方血腥味揮之不去。

    這對京城的百姓來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說更久遠(yuǎn)之前，去年也經(jīng)歷過一次這樣的事，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回，所有人都覺得殺得好。

    每處決一人，隔天，民報上都會出現(xiàn)這人的罪行，有覺得商君凜殺孽太重不該如此的，百姓自發(fā)懟了回去。

    “這種人，就是死不足惜！”

    “對！他們作惡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有那么多人會因為他們而死？只是讓他們償命而已，居然還有人覺得陛下做的太過？”

    “要我說，砍頭都是便宜他們了，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凌遲都不為過。”

    “刀子沒捅到自己身上不覺得痛唄，反正我不覺得朝廷這么做有什么錯，嚴(yán)懲才能威懾到某些有同樣小心思的人，不要覺得手里有幾個人就可以作威作福了，朝廷要清算你，有多少人都沒用。”

    因為朝廷的動作太大，民間全是關(guān)于這些事的議論聲。

    越王一事徹底落下帷幕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四月中旬，天氣逐漸回暖，朝中也漸漸安定下來。

    越王封地被朝廷收回，荀朝官升一階，繼續(xù)留在岳州處理遺留問題。

    春日陽光好，沈郁喜歡在外面待著，商君凜命人收拾好涼亭，沈郁白天有一半時間都是待在亭子里。

    受沈郁影響，商君凜批折子的地方也變成了這里。

    陽光斜斜從外面打進(jìn)來，沈郁百無聊賴拿起石桌上的折子。

    這些都是商君凜沒批完的，剛被孟公公搬進(jìn)來，批完的已經(jīng)被搬走了。

    沈郁翻開折子，看了兩眼，扔了回去。

    動靜不小，商君凜停下筆，抬頭看過來：“阿郁看到了什么，這么生氣？孟常，拿來給朕看看?！?/br>
    候在一邊的孟公公忙將折子遞給商君凜。

    商君凜看了兩眼，了然。

    “阿郁來朕這邊坐。”

    沈郁慢慢踱了過去。

    待沈郁靠近，商君凜抓住他的手臂，稍稍用力。

    猝不及防之下，沈郁跌坐在男人懷里，被抱了個滿懷。

    “阿郁生氣了？”商君凜在沈郁頸側(cè)落下一個吻，“朕又不會照他們說的做，阿郁氣什么？”

    “我知道陛下不會?！敝皇菍儆谧约旱娜吮蝗擞J覦，總讓人心中不愉快。

    沈郁看到的，是一封關(guān)于大選的奏折。

    大桓歷任皇帝都會舉辦大選，廣納天下好女入后宮，除了商君凜。商君凜登基后，每一年的大選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今年又到了日子，有大臣上折子要求皇帝舉辦大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