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仙當即面色泛白：“周大哥成親了？”

    “不管我夫君成沒成親，姑娘這樣來找一個外男，怕是不妥?！敝荞赫f得還算客氣的，若是自家，周父絕不允許自己隨便跑到別家找男人。

    當然，半路撿個男人回來，就純屬意外了。

    “他怎么能成親？怎么可以？”莫小仙唇都在顫，似乎受到極大的打擊，再看向周窈，越瞧越傷心，“他為何要娶你？他分明就不是重美色的人?！?/br>
    說罷，莫小仙捂著袖，像是哭了，轉(zhuǎn)身跑遠。

    來匆匆去也匆匆，周窈都沒怎么發(fā)揮，只覺莫名。

    關(guān)了門，回到屋內(nèi)，周窈見男人拿了本書在看，儼然不為所動，不禁由衷佩服男人的淡定。

    這姑娘亦是個清秀小美人，又這般癡癡找來，換個男人，不可能不動點心。

    “夫君不去追？”

    周窈問后，就見男人掀了下眼皮，瞥了她：“我追了，哭的人就換娘子了?！?/br>
    “我才不哭，男人要走，留不住?！敝荞菏钦娌辉谝猓蝗缢f，強扭的瓜不甜。

    男人心不在她身上，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地折磨自己，最不值。

    然而這話聽到周謖耳中，卻是入了心，一下坐起身，一伸手，把周窈拉過來。

    “為夫這樣說，娘子就不能給個面?！?/br>
    “那夫君會這樣做嗎？”周窈給面地問。

    周謖一時啞口，一物降一物，英雄氣短，他當真是被這婦人降住了。

    婦人追著問：“夫君會嗎？”

    “有你這么個磨人精，我能往哪走?！睂嵲诓幌肜^續(xù)這種鬧心的話題，周謖逮著周窈把她捉過來，正要鬧她一鬧，門外又響起了聲音。

    這回是個男人。

    “周賢侄，可在屋內(nèi)？”

    周窈看了看男人，眼里帶笑，也有疑問，道：“不若再備些酒菜，款待客人?！?/br>
    “不必，”周謖指了指屏風(fēng)：“你先去里面歇歇。”

    周窈其實也不想再花錢招待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男人態(tài)度擺在這里，她也不矯情，起身就往里走。

    周謖整了下衣冠，走到門口打開，看到來人，喚了聲莫叔。

    莫大千見到周謖，情緒亦是復(fù)雜，他一直以為這英俊后生是瞧不上女兒，方才借口自己已娶親，卻沒想到，這人居然真有家室了。

    然而，莫大千往屋里掃了眼，沒瞧見有別的人，謹慎地問道：“賢侄現(xiàn)下可方便，進屋一談？”

    周謖略揚眉，唇畔掛著一絲淺笑，看似有禮，卻又避而不談：“莫叔若是來找女兒的，恐怕要換地了，她人已經(jīng)離開?！?/br>
    莫大千擺手道：“隨她去，女兒大了，不聽話。我是來找賢侄談?wù)碌?。?/br>
    周謖聽后笑回：“家里有事耽擱了，我這就隨莫叔到店里看貨?！?/br>
    “誒，這個不急，我要跟賢侄談的事關(guān)今后前程，才是頂頂要緊。”

    人都這樣說了，又是一臉鄭重其事，勾起周謖少有的那么一點好奇心，便讓開身子，把人迎進來，帶到桌邊坐下。

    周謖倒了杯茶：“莫叔自用，不比在家，且將就?！?/br>
    莫大千也不是講究人，大口喝了茶水，就放下杯子，看著周謖，不無感慨道：“我說賢侄啊，你年紀輕輕，正是闖蕩打拼的時候，怎就那么快成家了?！?/br>
    周謖渾不在意：“立業(yè)和成家并無沖突，有能力者，自然可以兩者兼顧?！?/br>
    見莫大千仍有話要說，周謖又道：“若莫叔說的正事就是這，那么，大可不必?！?/br>
    話里隱隱有送客的意思。

    莫大千生意人，又豈會聽不出來，當即表示：“說說而已，賢侄可別當真，我這次來，是為另一樁?！?/br>
    周謖提壺，又倒了杯茶水，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莫大千握著水杯，神色里有些激動，聲音也不自覺揚高：“我有個表兄，在都指揮史麾下任千夫長，目前他那邊尚有百夫長的空缺，賢侄若有合適的人選，也可舉薦?！?/br>
    小縣城里，莫說千夫長了，一個百夫長就已經(jīng)是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周謖聽后，應(yīng)景地笑笑：“當真是大好事?！?/br>
    莫大千觀男子神色，繼續(xù)道：“常言道舉賢不避親，尤其這好的機會，當應(yīng)留給自己了，我那表兄也是這個意思?？墒悄兀壹抑腥丝谙”?，唯有兩個侄兒，沒一個能擔(dān)重任，只能外找，你說可不可惜？”

    “確實可惜。”周謖隨口便回。

    “所以啊，還得是自己人，用起來也放心。若只要有些武力的都可，我那表兄的家門檻早就被軍中那些不得志的兵士踏破了?！?/br>
    莫大千看著周謖，自覺話已經(jīng)說到位了，就看這人是不是真的有上進心，值得他這樣煞費苦心地提攜。

    “自己人?！敝苤q重復(fù)念了遍。

    “是的，自己人。”莫大千加重語氣。

    周謖笑了：“那就明日再到莫叔店里看貨，先給我一晚上的時間考慮?！?/br>
    “可以的，多給一晚兩晚都成，只要賢侄能夠想通?！?/br>
    目的已經(jīng)達到，莫大千不欲多留，唯恐遇見周謖所謂的妻室，徒生尷尬。

    周謖禮節(jié)做到位，將人送到院門口，再折回，就見小婦坐到桌邊，看他回了，笑了笑。

    “恭喜夫君，他鄉(xiāng)遇知己，財路順暢，官運也要來了?！痹侔哑抟粨Q，再做一回新郎官，當真就是順風(fēng)順水，無比愜意了。

    周謖亦是坐到桌邊，從從容容道：“興許這里的風(fēng)水與我八字相合，運勢才旺?！?/br>
    周窈抓著話：“夫君想起自己的生辰了？”

    周謖：“說笑而已，莫當真?！?/br>
    周窈：“一樣一樣?！?/br>
    換做別家的妻，聽到有人攛掇自己的夫君起外心，怕就鬧起來的，即便不鬧，心里也不會好過?？芍荞哼€好，比起難過，更多的是可笑。

    哪有當?shù)膸妥约号畠汗创钣袐D之夫，拉皮條拉得這般理所當然，還拿前程相誘，若自己是男兒，也未必能夠做到全然不動心。

    思及此，周窈不禁感慨：“書中那些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當真是圣人了。”

    周謖聽了，笑道：“原來圣人如此好當。”

    周窈睨他一眼，說得好聽，做到的又有幾人。

    “夫君若有想法，大可直言，不必覺得為難，我并非不明事理，只要不瞞我不欺我，好聚，亦能好散?！比粽撡t惠大度的正妻楷模，周窈當屬世上第一了，明事理到自己都怕。

    小婦快將好聚好散當成口頭禪了，周謖聽到這話就覺心口悶，只把杯盞一放，看向周窈的眼里暮色微沉：“我也再說一遍，這一世，除了你，不會再有別的女子。”

    “明日夫君又該如何回復(fù)，若那人計較，不給貨了，夫君豈不是少了一門營生。”

    聽到這話，周謖看小婦的神情頗為無奈：“有時候我觀娘子，可真不像鄉(xiāng)野出身的女子?！?/br>
    過于理智，且腦子活泛，知進退，原本他并不想自找麻煩，但如今看來，這周家人的身份背景，也要尋個時機著手查查了。

    周謖心中有了思量，隔日一早，又弄了大盤雞，托人送到懷瑾那里。

    懷瑾從未如此飲酒，回來后便躺床上睡了個大頭覺，然而醒了仍未完全緩過來，至今仍是暈乎乎地難受，側(cè)身倚在榻上，神情懨懨。

    侍衛(wèi)將大盤雞呈上，小廝見了，比主子還激動：“這人好不要臉，一介魯夫，與公子共食是抬舉他，卻真把自己當人物了，沒個分寸，竟敢攛掇公子吃醉，誰給他的臉。若小的跟著去了，必叫這人吃不了兜著走?！?/br>
    懷瑾本就頭暈，又聽公鴨嗓子在自己耳邊嘎嘎不停，更是煩悶，一聲斥道：“爺是公子，還是你是？爺都沒說話，有你插嘴的份?！?/br>
    這人若不是大哥送給自己的，不忍拂了大哥好意，懷瑾實在想把人攆走，還自己清靜。

    打發(fā)小廝再去煮些醒酒的湯水，懷瑾把話不多，看著更順眼的侍衛(wèi)叫到身邊，指著他手里的雞道：“你說他再送一盤，是何意？”

    侍衛(wèi)斟酌再三，掂量著道：“興許是以為公子沒吃夠，再送一盤，讓公子徹底過癮。”

    “是這樣嗎？”懷瑾喃喃自問。

    侍衛(wèi)又道：“那玉牌雖不貴，用處卻大，可在幽州地界通行無阻，為了安全考量，公子還是應(yīng)當要回來?！?/br>
    懷瑾又哪里不明白這個理，只是送出去的禮，再要回來，他堂堂三公子的臉，往哪里擱。

    思慮再三，懷瑾又問：“你后來再去盯他，可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倒無別的異常，”侍衛(wèi)想了想，道，“倒是有對父女先后去找過他?！?/br>
    懷瑾一聽，感興趣道：“可查到那對父女身份?！?/br>
    “那家人姓莫，在西街開了幾家鋪子，還有一些田產(chǎn)，有家雜貨鋪生意最旺，也算是城里一個頗為有名的富戶?！?/br>
    第18章 .  意外   妾不是有意的

    清河縣處于南北交界地帶，南靠達州隋縣，北歸幽州管轄，因著地理位置的特殊，自前朝至今，一直是南北兩邊混居的一大聚集地，人口組成也尤為復(fù)雜。即便當?shù)貙９軕艏墓俨钜参幢啬懿榍迕考颐繎艏业祝瑏碜院翁?，祖籍哪里?/br>
    查不清的地方，就容易給人可趁之機，并借此渾水摸魚。

    懷瑾此來清河縣，不只為了游玩，發(fā)現(xiàn)奇人軼聞，更有個秘而不宣的任務(wù)，便是尋找前朝名將崇武將軍的后人，拿到崇武將軍生前編寫的兵書和武學(xué)秘籍。

    若能得到這兩樣，幽州勢必強大，那些?；庶h也不敢動輒就拿他們懷家做文章。便是做文章，幽州也可自保，有更多退路。

    然而從父親那一輩，他們就開始尋人，歷經(jīng)二三十載，也只是查到崇武將軍攜家眷來過清河縣。清河縣周邊群山環(huán)繞，地勢險峻，想要尋人，并非易事，途中會遇到多少異怪猛獸，更是難以想象。

    懷瑾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能人異士，且熟悉清河縣和周邊各鎮(zhèn)的地形，使得尋人路上事半功倍。

    逗留了數(shù)日，懷瑾看來看去，唯有周謖最為合適。

    這人天生就有種令人心折的魅力，不僅身懷絕技，為人從容有度，做事更有章法，叫人不自覺就想與之結(jié)交。

    為了投其所好，懷瑾叫來莫大千，問詢他和周謖的關(guān)系。

    被刺史家的公子召見，莫大千受寵若驚，也是云里霧里，腦子一時沒轉(zhuǎn)過來，不待冷面侍衛(wèi)細問，自己就一五一十老實交代了。

    他和周謖真論私交，也沒多少，主要還是生意上的往來。周謖從他這邊批貨，運到別處去賣，若賣得好，還會返他紅利，莫大千從中得了好處，也看出周謖有點本事，就更愿意與之結(jié)交了。

    而拉攏一個人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結(jié)親。

    自家女兒正好到了說親的年歲，莫大千就動了心思。誰料這年輕后生居然已經(jīng)有家室，而女兒見到了周謖，再也瞧不上城里別家男子，哭鬧著非要嫁，無奈之下，莫大千就只能想了個昏招。

    聽到這里，懷瑾一聲大笑，極為輕蔑：“你莫不是沒見過人家娘子，若見了，你也就沒那個臉說出那番話了?！?/br>
    “小的也是一時糊涂，回去后就后悔了，即便周賢侄愿意，小的也不會同意的。”莫大千一看貴人冰冷地嘲笑，愈發(fā)慌了神，忙著為自己開脫。

    懷瑾聽了更覺此人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