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江上 第31節(jié)
男人不說話,神色陰晴難辨。 曾曦大著膽子:只不過,你這兩天,嚇到我了。 男人冷笑。 曾曦的勇氣卻在交談中,奇異的一點點累積起來。她甚至有種直覺,他看著冷酷,沒有反應。但他并不是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話。他也在試探她! 曾曦抬起頭來,她的神色更放松了,溫柔、可愛、依賴,眼中甚至有了嬌氣的情意,她說:青青最后問了我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問題,讓我現在可以心平氣和地和你呆在籠子里。 男人:什么問題? 兩行比水晶更剔透的淚水,從絕色少女的深瞳滑落。那淚水能夠滴到任何一個男人的心上,只要他沒瞎。 她說:她問我,還愛不愛你? 男人的神色終于有些怔忪:那你還愛嗎? 曾曦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忍下心頭的惡心和恨意,對自己說:親他!親下去!就當被狗啃了一口。青青說的,只有活下去,才能把這個惡魔送進監(jiān)獄! 曾曦摟住他的脖子,閉眼就親了上去。在他作案前,他親過她幾次,但她從未主動。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索吻。熟悉的觸覺和味道,令兩人同時心頭一顫。 男人終于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她。 而曾曦心想:我真是瞎眼了。她也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牢籠里的氣氛奇異地變得溫馨柔軟起來。 在一個漫長的法式深吻后,曾曦靠在他懷里,她的心怦怦跳,終于也有了一點信心,反過來影響這個男人。 她在他懷里小心翼翼比劃:我很困很累,這兩天都沒睡好,現在我們和好了,終于可以安心,你陪我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之前兩天一夜,這禽獸雖然對她極盡折磨羞辱,甚至屢次扒光她的衣服,但是并沒有跟她做男女間最后那件事。他似乎還在享受前奏。 青青剛才知道后長舒了口氣,說,能拖一天是一天,盡量不要讓這個禽獸碰她。 但是,萬一真的發(fā)生,她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然后,盡量爭取更多對己方有利的條件。 男人回答:好。摟著她,并肩躺在了床上。 曾曦說:我知道你這些天也很累,先好好睡一覺好不好,誰都不是鐵打的。 我已經想通了,我就在這里,任何時候都屬于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我們好好過下去。 他沒說話,只是摟著她的雙臂仿佛鐵鉗,收得非常緊,緊得她有點踹不過氣。 然后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曾曦聽不到,但在光線里辨認出唇語是“好?!?/br> 緊接著,她放在他臉上的一只手,感覺到了濕潤的液體。這令她心頭一震。 然后她再也不能做任何手語,因為他將她的頭牢牢按在懷里,幾乎是整個人將她圈起來。 此刻,他給她的感覺,像個終于找到家的孩子,全身的勁都卸下來,緊緊依偎在她身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精神極度緊張恐懼了兩天一夜的曾曦,終于也抵擋不住睡意,在他懷里睡著了。 只是曾曦不知道的是,到了夜半三更,男人又習慣性在夜里被噩夢驚醒。 他感覺到雙眼的澀意,伸手擦去眼角的一點淚痕。懷里抱著溫軟一團的女孩,令他有回到昔日人生的錯覺。他低頭看著曾曦,臉上冷酷得沒有半點表情。 以往每一個,都是一樣的。 她們每一個,都像曾曦這樣稚嫩、純潔、美麗,仿佛一朵朵初初綻放的百合花,落在他手里。 只是后來,她們在籠子里,免不了一天天凋零。她們變得削瘦,蒼白,神經質,又臟又臭,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終于有一天,他發(fā)現曾經心愛的女孩,已變得面目全非,早已認不出是最初那個人。 既然已經不是他愛的人,那就可以殺掉了。 …… 他把她們都埋在屋后,殺一個,種一棵樹?,F在,已經有四棵了。 有時候他就坐在一把老藤椅里,望著那些樹,總覺得某一天,她又會回來。 果然,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在人群中發(fā)現新的「她」。 第50章 詭譎(3) 阮青青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擔憂外面的曾曦,因為沒有用。 曾曦已經往前走出勇敢的一步,她也必須往前走——尋找任何逃生的機會。 她抬頭望著自己身處的這個房間,全封閉,窗戶外都釘著粗粗的鐵欄桿,外頭都是巖壁,看起來毫無指望。但至少比呆在空蕩蕩的廠房里,面對著那個變態(tài)狂強。 就在這時,阮青青忽然想起了陳慕昀。 不對…… 變態(tài)說自己殺了陳慕昀,可是不對。 很明顯變態(tài)對她毫無興趣,帶她回這里也在他的計劃之外,否則他不會猶豫了半天才打算殺她。她于他而言,純粹是個麻煩。 當時他已經把陳慕昀打倒在地,要殺當時兩個一起殺了?;蛘吲铝粝潞圹E,兩個一起帶回來才合理。為什么只把她一個帶回來? 除非當時,出了什么意外,他沒辦法帶陳慕昀回來。現在她回想,變態(tài)說「殺了」陳慕昀時,神色似乎有那么一絲僵硬? 陳慕昀沒有死?他跑掉了? 阮青青心中一松,但隨即又是一沉——如果這個推測合理,陳慕昀早該報警了,為什么現在警察還沒來? 再想下去就是無解,阮青青還是忍不住陣陣失望。 自然而然,她又想起了駱平江。他應該更加不會注意到她的失蹤吧?可為什么只要一想起他,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希望? 只是癡心妄想。他再可靠,這一次,也不可能找到她。 阮青青用力按了兩下,才打開墻上的電燈開關。這座房子很老久,起碼有三四十年了,電燈閃了幾下,發(fā)出「噼啪」輕響,線路老化得很厲害。 阮青青迅速檢查床。老式木架子床,她把每一寸都翻遍了。沒有發(fā)現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床墊下連張廢紙都沒有。 她又檢查了桌子、衣柜等等,阮青青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能用衣服把人給勒死。 至于墻角的小煤爐、一口小鍋、半袋米、茶壺之類的東西,阮青青估計自己拿兩把菜刀都干不過那人,指望這些東西,更是愚蠢。 她趴到門邊聽了聽,外頭沒動靜了,這是否意味著曾曦度過了今晚的難關?她稍稍松了口氣,又悄聲去了洗手間。 打開洗手間的燈,同樣是裝修陳舊、線路老化的狀態(tài)。墻上脫了很多漆,開關面板看起來松松垮垮,還有線頭冒出來。 不過整體還算干凈,沒有一絲異味,尤其淋浴頭和馬桶,看起來比較新,還是品牌的,應該后來新換的。 看著看著,阮青青忽然一愣,站在原地,出了好一會兒神。 然后她看看淋浴頭,又看看馬桶,又看看淋浴頭。接著,她把淋浴開開關關好幾次。最后,她掀開馬桶蓋,伸手進去摸了一會兒,又蓋回去。 這時「吱呀」一聲輕響,她抬頭望去,是廁所那扇小窗,沒有關緊,大概有哪顆螺絲松了,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阮青青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冷寂。 長夜漫漫,離日出的時間,還很長。 —— 駱平江追到了一個分岔路口,一條往山上,一條往山下。這一段是水泥路,沒有車輪印。 他立刻打開手機導航,可惜這里太過偏僻,地圖上連這兩條路都沒有顯示,周圍也沒有任何建筑物標注。 那就只能先賭一把了。 駱平江往上山那條路開去。 車開得很快,他的腦海里總是浮現阮青青神色溫柔坐在那里的模樣。 她其實從未這樣坐在他面前,可這些年仿佛一直這樣坐在他心里。 半個小時后,他開到山頂。 沒有,一片空曠,什么都沒有。沿途連個能藏人的山洞都沒發(fā)現,更沒有那人車輛的蹤跡。 他判斷錯了,那人竟沒有按照常理,往更高更隱蔽的山上躲。 已是后半夜了。 駱平江忍著在心中咒罵一聲,伸手用力搓了搓臉,泛紅的雙眼在夜里浸著寒光,掉頭就往山下開去。 —— 凌晨四點,外頭還是黑沉沉的。男人如往常般醒來。幾乎是睜眼的同時,他就察覺出不對勁,「霍」地坐起。 里頭的小屋子里,一直有動靜傳來,水聲、碰撞聲、窸窣聲……聲響不大,但在夜色里顯得非常清晰。 男人臉色一變,身旁的曾曦還在熟睡,他起身出籠,抓起那把錘子,跑到房門口,掏出鑰匙開門。 一室明亮。 男人愣住了。 神色陰沉的他,與彎腰拖地的阮青青,面面相覷。 阮青青像是被驚了一下,雙手握緊拖把,慢慢站直:“怎么?吵到你了?” 男人越過她,目光警惕地環(huán)顧一周,神色變了。如果說原來的房間,基本算得上干凈,也只是看起來不臟,也不太亂?,F在徹底變樣—— 水泥地面用水洗過又拖過,一塵不染,處處發(fā)亮。家具看起來也被狠狠擦過,透著水光。 原本不多的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床上的被子被折成了豆腐塊,一絲褶兒都看不到。整個房間看起來空曠又干凈。 阮青青身后的洗手間,更是如此。男人站在幾米外,都能瞧見瓷磚地板被擦得閃閃發(fā)光,洗手臺、淋浴、馬桶,都亮堂堂的…… 男人的目光回到阮青青身上,十分冰冷:“你在干什么?發(fā)什么神經?!” 阮青青握在拖把上的雙手緊了緊,說:“你別發(fā)那么大的火好嗎?我想,既然我和曾曦要在這里長期住下去,大家以后要合作,把家里弄得好一點不好嗎?” 男人聽到「家」這個字,只覺得額頭的青筋在跳,吼道:“別做多余的事!” 阮青青低下頭,嗓音更低了:“我其實心里還是害怕,整晚睡不著,索性起來打掃衛(wèi)生。我承認也想討好你?!?/br> 男人哼了一聲,說:“滾開!”大步走進了洗手間,摔上了門。 男人還是留了個心,四處看了看,沒有什么異樣。他便轉過身,拉下褲子拉鏈,對著馬桶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