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人打斗失敗，在十六堂口面前丟了三爺?shù)哪??！?/br>
    被稱為三爺?shù)哪凶虞p輕笑了。他出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中，人倒是長得劍眉星目，周正雅致?；舳Y搖搖頭，語氣頗有些遺憾：“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并非輸不起的人。但你們第一天入城主府的時候，我就和你們說過，我這里不像父親那邊禁忌多，僅有三個規(guī)矩。第一，不開妓院；第二，不惹仙門；第三，不得背叛。何魏，你告訴我，你去那家妓院做什么？”

    何魏的嘴唇哆嗦起來，臉色灰敗如死?；舳Y輕輕笑了一聲，像是把自己逗樂了：“總不是去睡覺吧？”

    何魏知道他徹底完了。如果只是失去了手，無法再幫三爺沖鋒陷陣，三爺好歹會留著他，讓他在城主府里領(lǐng)一個閑職。但他卻犯了三爺?shù)募芍M，并且是同時踩中三條。

    何魏對女人毫無憐惜之感，行事也僅是為了發(fā)泄獸欲。他今日去青樓并不是尋樂子，而是去收保護費的。

    他犯了第一條忌，和明顯有仙門背景的新人發(fā)生沖突，還引發(fā)三爺猜忌。三爺最恨有人欺騙他，今日，何魏恐怕得不了善終了。

    牢獄深處的慘叫聲再度響起?；舳Y悠然從陰影中走出來，侍女見他出來，立刻跪下，恭敬地侍奉霍禮洗手。一個黑衣人立在旁邊，看起來已等了許久：“三爺，查出來了?！?/br>
    霍禮由著侍女給他擦拭手指，輕輕應(yīng)了一聲。

    “那個人去陳老怪店里問的是治療鮫人音毒的藥?！?/br>
    霍禮收回手，侍女趕緊退到一邊，捧著器皿悄然退下?；舳Y整理好袖子，意味不明笑了下：“鮫人？看來他們是從西邊來的。能橫跨西海，難得?！?/br>
    他慢慢抬起眼睛，眼眸中光芒不定：“流沙城竟然來了這么厲害的人物，我這個當(dāng)主人的，豈能不拜會一二?！?/br>
    第74章 合作   一個男人一旦有了牽掛，他就有了……

    流沙城和外界還有一項不同,那就是可以用魔晶付賬。房主走后，牧云歸低聲道：“流沙城似乎很喜歡魔獸?！?/br>
    或者說的更準確些，是向往。

    江少辭合上院門,不在意道：“天下這么大,有人視魔獸為敵，就總會有人崇拜魔獸的力量?！?/br>
    是啊,牧云歸一路走來，天絕島視魔晶為垃圾，無極派不允許弟子接觸魔晶,唯有流沙城,城中處處可見獸骨、獸皮，街角巷口畫著魔獸模樣的圖騰，從上到下都彌漫著魔道氣息。

    就連房東,聽說他們身上有魔晶，也立刻表示可以用魔晶結(jié)賬,甚至比用靈石還熱切。江少辭和牧云歸已積攢了許多魔晶,天絕島時他們?nèi)ネ夂v練,一天下來就能收割十來塊；等到了無極派,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門派里上課，偶爾去劍谷關(guān)練手，也兌換三自留七。

    任何一口價買賣都占不到便宜的，無論無極派還是天絕島，他們兌換時給出來的價格，絕對遠遠低于魔獸真實價值。所以江少辭主張積分夠用就行,交易能少做就少做，這次他們離開無極派，門派令牌里剩余的積分基本是空的。

    故而,牧云歸和江少辭身上別的不說，魔晶倒是有好些。尤其是那些二三階的低階魔晶，江少辭嫌棄它們成色次，不肯用，牧云歸又用不到魔晶，只能放在吊墜空間里落灰。沒想到來了流沙城，二階魔晶竟一躍成為最受歡迎的硬通貨，牧云歸自然求之不得，趕緊換出去了。

    房東走時高高興興，牧云歸用一些積壓的雜物換了個清凈居所，也覺得劃算至極。

    牧云歸在城里問藥時就強撐著精神了，如今到了安靜地方，臉色不免倦怠起來。江少辭見狀，送她進屋休息。牧云歸一邊走，一邊說：“他們似乎在做一些禁忌試驗，比如將魔獸的四肢嫁接到人身上。今日那個人便嫁接了一雙手，在我們沒看到的地方，指不定還有多少呢?！?/br>
    江少辭拉開屏風(fēng)，將床榻上的東西扯下去，說：“一群亡命之徒，指望他們有什么道德感。只要利益夠大，他們什么都愿意做?！?/br>
    他們在吊墜中自帶了行李，被褥靠枕都用自己的，根本不接觸房主的東西。牧云歸看著江少辭粗暴的動作，眉尖細細顰起：“這么一群暴徒，流沙城的城主卻能將他們管理得服服帖帖。做魔獸試驗?zāi)切┤宋幢囟际亲栽傅模晒σ粋€，失敗不知凡幾。這里的城主看起來不像好人，我們初來乍到，你不要沖動。”

    江少辭將床上原本的東西扔下去，放好新被褥，頗為無辜地說：“我又沒做什么，我只是伸張正義罷了?！?/br>
    牧云歸實在怕極了江少辭搞事，她無奈道：“能進這座城的都是惡人，而能活下來的，更是惡人中的惡人。我們并不會在流沙城久留，不值得淌他們這灘渾水。至于流沙城主這種人，還是不認識為好?！?/br>
    今日遇到何魏，即便江少辭不出面牧云歸也不會有事。雖然她很認真地練劍，但還是得承認，她最擅長的并不是劍法，而是輕功。照影劍被何魏困住后，牧云歸可以松開劍撤離。她輕功好，身形敏捷，只要她存心想躲，根本沒人追得上她。

    而且，牧云歸還有劍靈啊。她修為低，但桓曼荼和容玠可不是。牧云歸只是不想出風(fēng)頭，所以才沒有召喚劍靈。要不然，隨便叫一個劍靈出來，削這群亡命之徒都綽綽有余。

    牧云歸深知客不離貨、財不露白的道理，低調(diào)些總沒有壞處。江少辭嗯嗯點頭，一口應(yīng)下：“我知道。你先休息吧，不用擔(dān)心外面?！?/br>
    牧云歸被江少辭半扶半壓地放到床上，她精力實在撐不住了，一沾到床榻就犯暈。她眼睛越來越沉重，卻還堅持著對江少辭說：“你也早些休息吧，不要出門了。”

    江少辭坐在床邊不語，牧云歸很快昏迷過去，但睫毛還在細微顫動，明顯睡得不踏實。江少辭無奈，低聲道：“好。”

    他應(yīng)完之后，牧云歸才像是放了心，終于合眼睡去。

    沙漠里天黑得早，入夜后風(fēng)聲呼嘯，枯枝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映在窗紙上宛如鬼影晃動。江少辭坐在榻邊，靜靜看著牧云歸。

    江少辭記得第一眼看到牧云歸時就覺得她像一個瓷娃娃，精致美麗到極致，但處處都透著脆弱。如今她比在天絕島時瘦了些，臉頰上的嬰兒肥褪去，五官愈發(fā)舒展，容貌依然白皙美麗，但多了一份堅定。

    世界對美人多有優(yōu)待，但同樣也充滿陷阱。因為太容易得到旁人的善待，飛鳥很快就不愿意自己捕食，漸漸的，翅膀萎縮，爪喙鈍化，等她們想要飛行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揮翅的能力。

    因此，她們只能繼續(xù)做一只金絲雀，施展自己美麗的羽毛和歌喉，換取精米細水。時間久了，周圍人乃至她們自己都會覺得，這樣的生活沒什么不好，不用為衣食奔波，不用面對晴雨寒暑，實在好極了。

    但牧云歸卻不一樣。她應(yīng)當(dāng)很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但她沒有被男孩子的示好沖昏頭腦，依然一步一個腳印，努力充實自己。沒有人會覺得看書練劍比參加宴會輕松，她每走一步，不光要克服自己的惰性，還要抵御外界諸如“你是女子，不需要這么拼”、“你長得這么好看，練劍在身上留疤怎么辦”、“哪能讓你做粗活，這種事就該讓郎君來”等等蠱惑。

    有的漂亮姑娘就此生惰，從此被同齡人越甩越遠，長大后還要被人說，看，美麗的人都是廢物；只有一小部分人能繼續(xù)往前走，風(fēng)霜里跋涉，泥水里打滾，她們放棄那條更舒服的道路，卻能站在陽光下，冷冷對別人說“不”。

    江少辭曾經(jīng)覺得她是個傻白甜，現(xiàn)在卻由衷欣賞她不把自己長得好看當(dāng)回事的心性。不諳世事的善良不是善，是蠢，而她深知人性本惡，依然能堅持善意對人；明知道自己天賦一般，卻還能十年如一日早起修煉。清醒又堅定，善良又包容，她這份韌勁比很多天才都強。

    她能養(yǎng)出這樣的性格，想來和母親也脫不了關(guān)系。西流沙和北境雪原相距不遠，離開沙漠往北走，不到一天就能進入北境的地界。不知道，她母親是何人，當(dāng)年為什么會流落到天絕島？

    江少辭一邊想著，一邊將牧云歸的手腕抬起，輕輕放入錦被內(nèi)。他把牧云歸的被子拉好，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往外走去。

    一推門，粗糲的風(fēng)沙撲面而來，大漠深處仿佛有巨獸咆哮。江少辭轉(zhuǎn)身，將門仔細合上，確定不會漏過一丁點風(fēng)沙后，才悠然道：“你應(yīng)該慶幸，剛才你們沒有發(fā)出聲音。”

    牧云歸和江少辭臨時落腳，對住所沒有太講究，找了個獨門獨戶、周圍沒有高物遮擋的小院后就付租金了。此刻夜幕四沉，風(fēng)沙滿地，墻壁在背陰處投下一片陰影，漆黑寂靜，悄愴蕭索。

    明明沒人，江少辭卻對著風(fēng)說話。他話音落后，黑暗里緩慢響起腳步聲。一個人從陰影里走出來，道：“貴客盈門，有失遠迎。今日手下無狀，叨擾了貴客，望仙尊海涵。”

    烏云被風(fēng)吹散，月光短暫地鋪灑下來，照亮了霍禮的臉。江少辭看到他，平靜地問：“你就是流沙城的城主？”

    “正是家父。”霍禮說完，看著江少辭，偏頭笑了笑：“仙尊似乎并不意外？”

    江少辭短促地笑了一聲：“一萬年雖久，但流傳一兩張畫像也不算難事。我也很欣慰，終于有一個看過畫像的人了?！?/br>
    霍禮當(dāng)然認出來了。來“拜訪”新住戶之前，霍禮還好奇過，能單手擰斷何魏胳膊、神不知鬼不覺搶走老三佩劍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這種人，又為什么要進流沙城呢？

    等進入這個院子，親眼看到了江少辭后，霍禮霎間明白了?；舳Y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走大運。

    他竟有幸驗證一個千古之謎，一萬年前那位聞名遐邇的天才果然沒死，不出意外的話，現(xiàn)在還在被仙門通緝?；舳Y搖頭笑了笑，說：“我這個人很少服別人，但卻著實佩服仙尊的膽量。你們橫穿西海，想必是從無極派過來的吧。你直接進入桓致遠的地盤就夠大膽了，竟然連易容都不做？”

    江少辭嗤了一聲，不在意地理了理袖口：“敗軍之將，何足掛齒?！?/br>
    都死了一萬年了，還敢這么狂?；舳Y點點頭，道：“失敬。我第一次摸刀時，學(xué)的就是江仙尊的拓本，沒想到今日有幸見到本尊。江仙尊大駕，未能遠迎，多有失禮。不知，仙尊可否有興趣和在下做個交易？”

    江少辭聽到，當(dāng)即笑了。他緩慢抬眼，漆黑的瞳孔里不辨喜怒：“你和我，談交易？”

    霍禮抬了抬手，身后人立刻恭敬奉上一個盒子。霍禮說：“西海鮫人是唯一一支在魔氣洗蕩中活下來的。他們的身體和曾經(jīng)的鮫人頗有不同，最顯著的就是音波。中了他們的聲毒基本無解，就算找到精通此道的郎中，治療也頗費周折。治療大致分三個療程，每個療程所需要的藥都截然不同，曾經(jīng)許多人找到了藥方，卻折在尋藥途中，生生耽誤了時間。這里面是第一個療程的藥，第二個療程的稍微麻煩些，我已經(jīng)派人出去找了，十五天必內(nèi)有回復(fù)。江仙尊，我敢保證，你在流沙城乃至全天下能找到的藥，都不會比我這份更齊全?！?/br>
    霍禮的手下將黑檀木盒捧到江少辭身前，江少辭掃了一眼，卻不收：“你威脅我？”

    “不敢?！被舳Y笑了笑，氣定神閑道，“只是想找仙尊合作而已?！?/br>
    江少辭手指微彈，將欄桿上的灰塵彈開，悠悠哉哉坐到圍欄上：“說來聽聽。”

    手下見江少辭不收，回頭向霍禮尋主意?；舳Y揮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手下將貴重的檀木盒放在臺階上，垂著頭后退。一眨眼人就走空了，這么多人出門，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院子里沒有別人，霍禮也不再掩飾，說：“江仙尊，你覺得如今這個千瘡百孔、魔瘴四起的世界，比之曾經(jīng)，如何？”

    江少辭環(huán)著臂，似笑非笑道：“只要地面上還有人存在，無論環(huán)境怎么變，都一樣?！?/br>
    霍禮笑了：“此言有理。人才是這方天地最嚴重的病。不過我們生而為人，現(xiàn)在活著，以后也要努力活下去。治病是沒法了，只能努力讓自己活的好受一點?！?/br>
    江少辭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沒耐心道：“有話直說吧。”

    霍禮抬頭，看向陰沉蕭索的流沙城，聲音幽冷如鬼魅：“這種朝不保夕、任人魚rou的日子我過夠了。飛禽走獸可以從魔氣中獲得力量，為什么唯獨人不行？人類被屠戮了六千年，如今，也是時候結(jié)束這個末世了?！?/br>
    江少辭聽完笑了一聲，霍禮回頭，看著他問：“連仙尊也覺得我異想天開？”

    “不?！苯俎o緩慢搖頭，目光中滿是洞悉，“不要為你的野心找借口。為了人類福祉，可真會說?！?/br>
    霍禮被人說穿，笑了笑，也并不反對：“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仙尊覺得呢？”

    江少辭勉為其難聽了一會，聽完之后他覺得剛才的預(yù)感沒錯，確實很無聊。

    江少辭站起身，長腿一跨就邁過圍欄：“沒興趣。出去記得關(guān)門，別讓你的人出現(xiàn)在這個院子百米之內(nèi)，要不然你會后悔的?！?/br>
    “這盒藥物我頗廢了番力氣才尋齊，仙尊不要了？”

    “交易是兩個實力差不多的人不想兩敗俱傷，才放到談判桌上談。我若真想做什么，你攔得住我？”

    霍禮一個在惡棍堆里長大的人，聽到這話都嘆服了。江少辭竟然能把強搶說得這么清新脫俗，也是厲害。

    “仙尊至少聽我說完我的條件?！被舳Y對著江少辭的背影，不疾不徐道，“仙尊對北境言家知道多少？”

    江少辭停住，終于升起些興致：“言家？”

    “沒錯，正是那支天生有通靈能力、可以預(yù)知未來的言家。”霍禮說道，“他們這一族著實被上蒼眷顧，預(yù)言兇吉、通曉未來這么神通的能力，偏偏降臨在他們家，不可謂不幸運。若能得到言家，每次行動前可以預(yù)知兇吉，天下霸業(yè)談何遠哉。如今，言家被北境皇帝流放至蒼洱，就在西流沙東北不遠處。江仙尊，這個條件，你覺得如何？”

    江少辭終于轉(zhuǎn)身了，他皺著眉，問：“言家被流放了？”

    這幾個字組合起來，每一個都怪誕至極。他印象中言家是最受王城倚重的家族，乃皇家左膀右臂，風(fēng)光僅次于慕氏。言家被流放，比慕家人死絕了還讓江少辭吃驚。

    “是?！被舳Y點頭，同樣不明所以地攤手，“今時不同以往，一千年前言家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了前一任皇帝，被舉家流放。后來帝御城換了新皇帝，近年隱約露出風(fēng)聲，似乎新皇有意赦免言家。若江仙尊也對言家的破妄瞳感興趣，那就要加快動作了?！?/br>
    江少辭其實對破妄瞳不感興趣，修行之所以其樂無窮，就是因為他們在與天搏命，誰都不知道下一瞬會發(fā)生什么。如果預(yù)知了未來，那還有什么意思。

    但牧云歸身上卻帶著預(yù)言的天賦，他們在海底殷城得到了一枚破妄瞳，如果能再得一只，牧云歸的修為想必能大大提升。

    江少辭心里動了動，不動聲色道：“可以。但事成之后，我要破妄瞳?！?/br>
    言家最值錢的就是他們的眼睛，江少辭一開口就把大頭要走了?；舳Y點頭，應(yīng)下了：“好。明日我會把陳老怪送過來，全天候給牧姑娘祛毒。解毒第一療程結(jié)束之前，我不會來打擾仙尊的。”

    還算識趣，江少辭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走了?；舳Y拱手行禮，他干著最骯臟的勾當(dāng)，為人卻禮數(shù)周全，進退得體。他轉(zhuǎn)身走向大門，手碰到門扉時，忽然停下：“仙尊可否知道，在我們這行里，什么人最容易背叛嗎？”

    江少辭沒答話，霍禮短暫停頓片刻，自己說了下去：“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也不是心機殘暴之輩，而是那些成了家、娶了妻的男人。”

    江少辭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冰冷，反問：“所以呢？”

    “一個男人一旦有了牽掛，他就有了弱點?！被舳Y開門，風(fēng)度翩翩走向外界黑暗，“我言盡于此，仙尊自便。”

    第75章 掉馬   作死多了，總會翻車的。

    大漠入夜后冷得極快,夜幕漆黑，風(fēng)聲呼嘯，宛如鬼哭狼嚎?；舳Y走入大門,立刻有人上前,給霍禮點燈引路：“三爺，您回來了?！?/br>
    霍禮披著黑色披風(fēng),淡淡應(yīng)了一聲，問：“我不在這段時間，府里有什么新鮮事嗎？”

    屬下提著燈走在霍禮身邊,飛快地說：“三爺出去后沒多久,那位果然去找城主了。他不知道和城主說了什么，足足待了一刻鐘才出來?！?/br>
    霍禮輕笑，語調(diào)悠然又危險：“我這個弟弟啊,還真是不讓人省心?！?/br>
    屬下垂下眼瞼，默默聽著,不敢插話。流沙城政權(quán)交替非常頻繁,真正意義上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來到這里的都是暴徒逃犯,誰拳頭大誰就是流沙城的老大。許多人靠武力上位，暴力統(tǒng)治流沙城幾十年，一旦等他的實力衰弱下去，就會被新的政權(quán)推翻。這些人有的是年富力強的新人，有的是仇家的子嗣兒孫，但更多的,是前任城主的親信下屬。

    舊的苛政被推翻，新人帶來了新的苛政，像樹輪一樣,一年接一年輪回。直到五百年前，霍禮的祖父來到流沙城，結(jié)束了持續(xù)千年的幫派混戰(zhàn)。他收服各大勢力，成為流沙城新一任城主。

    霍禮的祖父出身自沒落的仙門世家，算不上多有名的家族，但也是讀過書、受過正統(tǒng)教育的精英。他深感流沙城再這樣無節(jié)制亂斗下去，只能白白內(nèi)耗，所以他擬定了城規(guī)，包括不允許城內(nèi)打斗、城區(qū)內(nèi)禁止搶劫、分區(qū)交易等，正是如今流沙城的雛形。

    流沙城中的惡人雖然誰都不服誰，但遇到霍禮的祖父時，都愿意給城主一個顏面。霍禮的祖父為人公允，調(diào)停了許多爭端，一手創(chuàng)立了一個還算有秩序的流沙城。他在城中獲得巨大聲望，算是流沙城難得善終的城主。他死后，城中眾人顧念老城主對流沙城的貢獻，讓老城主的兒子，也就是霍禮的父親，接任繼任城主。

    這在流沙城歷史上可是稀奇事。之前也有人試過父死子繼，但兒子如何斗得過功臣，少主很快就會被根深蒂固的老臣篡位，一代代背叛下去，爭端無窮無盡。唯獨霍家是個意外，霍禮的父親不及其父果敢，但勝在通情達理，肯聽建議。

    流沙城眾人都知道如今的安穩(wěn)局面有多難，所有人都不愿意破壞，在眾人有意維持下，霍禮的父親延續(xù)老城主的章程，多年來平平穩(wěn)穩(wěn)，也算無功無過。到了霍禮這一代，眾人已經(jīng)默認他們會是下一代接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