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江倦看看他,王爺毫不猶豫地就挪開了目光,他冷淡的態(tài)度,多少還是讓江倦不太好受,他抿了一下唇。 說來說去,薛放離就是要她這吊墜,梅妃隔著衣物摩挲許久,總算想明白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見面禮,方才她強行討要四耳貓,離王這是在以牙還牙,強行討要她這吊墜。 都說離王睚眥必報,果真如此! 梅妃頗是氣不順,她把玉墜摸了又摸,理智告訴她現(xiàn)在還不是與離王翻臉的時機,不過是一個吊墜罷了,他要給他便是,可這吊墜,又真是梅妃的心愛之物,她極其不舍。 猶豫許久,梅妃咬了咬牙,若是本宮不給呢? 薛放離走近幾步,語氣遺憾道:梅妃娘娘,你可記得本王來時說了什么? 他說了什么? 他說不知死活。 梅妃眼皮一跳,本宮為后妃之首,又代為執(zhí)掌鳳印,你豈敢放肆! 薛放離笑了笑,梅妃娘娘,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什么事情是本王不敢的。 他這么一笑,可怖至極,好似是從那無邊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身上甚至聞得到血腥味,令人驚懼不已! 梅妃滿面駭然,也終于回了神。 招惹他做什么? 他是個瘋子,他就是個瘋子! 這世上,確實沒有他不敢的事情,他甚至食他母妃的血rou! 既然王妃喜歡,那便梅妃深吸一口氣,到底是取下了吊墜。 她簡直心如刀割,這么多年來,這吊墜始終伴她身邊,取下來的這一刻,頸項空蕩蕩的,再無一絲重量,她倍感不識。 好孩子,你拿去吧。 梅妃幾乎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她把吊墜塞入江倦手中,怕晚了一秒,自己就會改了主意,再舍不得送走。 江倦低頭看看,這吊墜其實水頭還不錯,梅花也雕得漂亮,他禮貌地說:謝謝。 還在擺弄呢,有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向江倦伸來,江倦眨眨眼睛,試探地把自己的手給對方,這下子,反倒是薛放離一怔。 動作一頓,薛放離從江倦手心拿起吊墜,又給了侍女一個眼神。 不多時,有人上前來,抱出了籮筐內(nèi)的小貍花,薛放離把吊墜系在它脖子上,緩緩地說:日后應當再不會被當成野貓了。 梅妃娘娘,你說呢? 梅妃見狀,面容幾乎扭曲。 她這吊墜,她佩戴在身上,日日極為小心,生怕它磕碎了碰壞了,再尋不到相同的吊墜,結(jié)果就這么被戴在了一只畜生身上! 偏偏這只畜生,她本就看不順眼,自己心愛的吊墜佩戴在了它身上,更是讓她無法忍受! 離王是存心的!他存了心在辱沒自己! 梅妃只覺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可吊墜已經(jīng)送了出去,她再不滿,也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確實。 薛放離頷首,淡淡地說:倒還挺配它。 挺配它? 不過是一只畜生,一只賤畜,怎么配得起她這吊墜? 梅妃幾乎被氣得說不出話,可這還沒算完,她又聽見薛放離說:梅妃娘娘說完本王的王妃不知好歹,又道自己刀子嘴豆腐心,讓他莫要放在心上。 說都說了,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薛放離一掀眼簾,漠然地說:梅妃娘娘就算是長輩,說錯了話,也該與他道歉吧? 要了她的吊墜,系給了貓便罷了,現(xiàn)在還要她道歉,真是欺人太甚,梅妃沉下了臉,你梅妃娘娘,薛放離淡淡地說,你若是不肯,本王只好讓父皇評個對錯了。 你先道本王的王妃不及鄉(xiāng)野村夫,又道他不識好歹,皆因他不給你這只四耳貓。 梅妃一聽,急急地說:等一下! 不行,不可以鬧到弘興帝面前。 在弘興帝面前,與其說是驕縱,她向來是嬌縱的,不那么善解人意,會使一些小性子,但卻從未表露出她跋扈的一面。 不可以讓弘興帝知曉她私下竟是如此跋扈,絕對不可以! 那個位置,他們母子二人也想爭一爭,現(xiàn)在薛朝華不得圣心,只能靠她了。 她不可以失寵! 權(quán)衡過后,梅妃咬著牙說:王爺說得不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確實光一句莫放在心上,也安慰不了太多。 好孩子,是本宮的錯,梅妃深吸一口氣,笑得很是難看,這樣說你,真是對不住了。 江倦想了一下,梅妃的話是挺不好聽的,但是王爺先是從她手上要來了吊墜,又給自己道了歉,他們也算是兩清了,便不與她記仇了,好,我原諒你了。 倘若真的識趣,江倦現(xiàn)在該說的是梅妃娘娘言重了,可江倦就這么接受了梅妃的道歉,梅妃狠掐一把手心。 她真是沒罵錯。 這位離王妃,真真是不知好歹! 賠了吊墜又丟了面子,梅妃自然不想久留,她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咬了下牙,梅妃笑道:本宮接著散步去了。 薛放離一個眼神也沒給她,梅妃扭過了頭,立刻就變了一副面孔,滿臉都是怨恨。 好一個離王。 好一個離王妃。 還有那一只賤畜。 今日之事,她記下了,改日她必定悉數(shù)奉還! 梅妃一走,薛從筠就目瞪口呆道:好爽,這也太爽了吧? 梅妃娘娘誒。 在宮里橫行霸道,行事跋扈囂張的梅妃,今天就這么被他五哥給收拾了。 不過嘛,他五哥能治梅妃,薛從筠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他是個活閻王,倒是江倦,他在梅妃面前竟然也沒有落入下風,甚至還兩次哦,不對,加上最后一次,統(tǒng)共應當是三次噎到了梅妃,薛從筠是真的震驚。 他一把搭上江倦的肩,倦哥,可以啊你,把她噎得說不出來話,虧我還在擔心你被她給氣哭了。 蔣輕涼本想提醒,被人撞了一下胳膊,他低頭一看,是顧浦望制止的他,似乎知道蔣輕涼要說什么,顧浦望搖搖頭,給了他一個眼神。 看看他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危險。 這也太缺德了,蔣輕涼閉上了嘴,與顧浦望一起努力降低存在感,蹲在旁邊看戲。 剛才不要面子,江倦現(xiàn)在可是要面子的,他慢吞吞地說:什么氣哭啊,我哪有這么愛哭? 薛從筠用另一只手比劃了一下,這么小的一只蟲子還是金子做的蟬,都能把你嚇哭,你就是有這么愛哭。 他說這個,江倦就不想理他了,這可是自己的黑歷史,江倦幽幽地說:我就不該幫你說話的。 薛從筠嘿嘿一笑,剛才還只是勾肩搭背,現(xiàn)在立馬回了一個熊抱,他真心實意地說:倦哥你真有義氣,沒有讓我一個人面對她,我 話沒說完,他的肩膀被人按住。 薛從筠還以為是蔣輕涼呢,也沒回頭去看,伸手就要往下拽,干嘛??? 江倦?yún)s輕輕地喊道:王爺。 這一聲,薛從筠差點魂飛魄散,他手一抖,整個人都差點要沒了,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跟著喊:五、五哥。 薛放離平靜道:手。 薛從筠立刻縮回要去拽他的手,可薛放離卻還盯著他,他嗓音漠然道: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 啊,他正搭著他倦哥的肩呢。 薛從筠連忙收回,并把兩只手背到背后,卑微地說:收回來了,五哥,都收回來了。 他心里其實還是有點疑惑的。 他五哥老欺負倦哥,兩個人應該沒什么感情,幫倦哥出頭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王妃,怎么也不能在外頭被欺負,可現(xiàn)在連倦哥的肩都不許他搭,又是什么情況??? 薛從筠還在迷惑,又聽見薛放離問:氈毯上的絨毛拔完了? 薛從筠: 他心虛地說:那當然還沒有。 既然還有功夫去賽馬,想必拔得頗為輕松,薛放離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帳中的所有氈毯拿去拔光了吧。 薛從筠: 統(tǒng)共十來張氈毯呢。 他怎么了?他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又被加碼了? 薛從筠很茫然,他也很痛苦,他簡直悲痛欲絕,就差以頭搶地了。 還有你。 話音一轉(zhuǎn),薛放離瞥了眼江倦,神色淡淡地說:跑什么? 他語氣還是偏冷,江倦慢吞吞地回答:我只是來看看貓。 腿上不疼了? 薛放離語氣平平,父皇給了本王一瓶油膏,你腿上的磨傷可以用,看完貓就回去給自己上藥。 話音落下,薛放離抬腳就走,竟然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多給江倦,放在往常,都是他親自給江倦上藥的,江倦忍不住喊他:王爺 薛放離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過頭,怎么了。 江倦沒說話,王爺明顯還在生氣,他也不知道要說什么,思來想去,江倦不僅毫無思路,反而滿腦子都是顧浦望說的給王爺撒個嬌。 可是要怎么撒嬌啊? 他真的不會撒嬌。 江倦安靜了太久,薛放離也等了很久,可江倦始終沒有開口,薛放離便滿面陰鷙地抬起腳。 可下一刻,一陣輕微的晃動過后,他的衣袖又被人拉住。 會這么做的,除了江倦,別無他人。 薛放離垂下眼皮,氣息冰冷,叫住本王,又什么也不說,你 夫君。 很輕也很軟的一聲,江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想起了這個稱呼王爺總讓他這樣叫自己,江倦?yún)s一直叫不出口。 這一次,江倦終于喊出來了,他垂下睫毛,慢慢地說:夫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第64章 想做咸魚第64天 薛放離眼皮一撩,本要拂去江倦手的動浚也是一頓。 這個稱呼,因為太過難以啟齒,江倦聲音放得很小,咬字也不太清楚,黏黏糊糊的一片,貓叫似的,好像在喊夫君,又好像聽不真切。 薛放離嗓音平淡,本王聽不懂你在喵喵喵什么。 江倦:? 他好茫然地說:什么喵喵喵,我沒有啊,我只是在和你說話。 薛放離問他:你喊本王什么? 這簡直是公開處刑,江倦低頭瞄著自己的手,慢吞吞地重復:夫君。 薛放離好似還是沒有聽清,他問江倦:又在喵什么? 江倦:??? 他懷疑王爺是故意的,這一次沒有再老老實實地重復,而是幽幽地說:王八蛋,我喊你王八蛋。 薛放離終于轉(zhuǎn)過身,低頭看江倦,他挨了罵,神色卻沒有絲毫不悅,甚至連方才的那些陰鷙與戾氣,都淡了許多。 可饒是如此,薛放離還是似笑非笑地問江倦:你以為犯了錯,喊幾聲夫君、撒幾個嬌就可以混過去了嗎? 不可以嗎?江倦眨眨眼睛,那我再多喊幾遍呢? 夫君夫君夫君。 第一次開了口,后面再這樣喊,就容易了許多,但江倦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就是眼神還是在到處亂飄。 少年的語氣又輕又軟,當真像只貓湊在耳旁喵個不停,嗲得很,偏偏江倦自己還無知無覺,眼神干凈又無辜。 好似旁人聽得再怎么心軟、再如何動情,也與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畢竟在他看來,他只是喊了夫君,沒什么大不了,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在撒嬌。 無辜得可惡。 薛放離望了他許久,那些怒火與躁動,消融于江倦一聲又一聲的夫君之中,他的心也不自覺地軟成一片。 再不想承認,少年犯了錯,喊幾聲夫君、與他撒幾個嬌,真的可以混過去。 也真的可以讓他妥協(xié)。 薛放離想,何必呢。 早就知道少年生了一副玲瓏心肝、菩薩心腸。 早就知道少年喜歡多管閑事。他要救狼,他要救孔雀,他什么都要救,連自己不也是被他一把牽住,拉回了人間嗎? 他把少年拘在身旁,想讓他只渡自己一人,只做自己一個的小菩薩,可就算是小菩薩,也是菩薩啊。 少年見不得苦難,也想度化一切苦難。 也不是沒有想過把他囚于籠中,做一只漂亮的小金絲雀,讓他看不見蒼生,看不見苦難,眼中唯有自己一人。 可薛放離舍不得。 他舍不得惹哭少年,也舍不得讓少年難過。 少年來到這人間,合該受到萬千寵愛,他該驕縱又肆意,無憂亦無畏。 與少年置什么氣呢。 氣到最后,哄人的還不是他自己? 何必呢。 薛放離目光輕垂,掐住江倦的下頜,平靜地對他說:你記好了,沒有下一次了。 你若敢再把自己置身于險境,不管不顧地去救人,本王只好 把你鎖起來。 他是舍不得少年哭,可少年若是始終冥頑不靈、不知悔改,那么他哭得再可憐,自己也不會心軟。 幾近警告的語氣,可江倦?yún)s并沒有放在心上,他聽出了王爺不與自己計較的意思,既然王爺讓步了,他也該好好認個錯。 是我太冒失了,江倦說,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說完,江倦抬起臉,期待地問:那王爺,我們算是和好了嗎? 本是要頷首,可聽見王爺這個稱呼,薛放離只是微微一笑,不知道,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