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掌柜爽朗一笑,自然可以。 江倦: 還挺尷尬的。 他很認(rèn)真地說:侯爺,我要是想要,可以向王爺討要,你不用這樣。 安平侯仍是道:本侯只是想補償你。 可是沒什么好補償?shù)?,江倦搖搖頭,我覺得不用補償。 江倦一再拒絕,安平侯性格再怎么內(nèi)斂,怒氣也浮出了幾分,他問江倦:你可是覺得本侯不及王爺,無法為你討來這只茶盞? 江倦:??? 正說著話,掌柜已經(jīng)為安平侯捧來了筆墨紙硯,侯爺,請。 安平侯看江倦一眼,開始提筆書寫,不再言語,倒是他的小廝,輕聲對江倦說:王妃才來京城不久,興許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京中有二人,廣受推崇。一人是顧浦望顧小公子,幼而敏慧,另一人就是我們侯爺了,他們被稱為上京玉玨。 小廝言談驕傲,侯爺?shù)木司艘簿褪邱€馬,是白先生的親傳弟子。侯爺自小受駙馬言談身教的影響,再加上又受到過白先生的指點,也算是師承白先生了。 頓了一頓,小廝問江倦:王妃,您可知曉白先生? 知道。 江倦記得,在小說里,這位白先生全名白雪朝,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入朝為官三十年,從政清廉,一心為民,不止文人推崇他,百姓也極為敬仰他。 小廝道:侯爺師承白先生,又豈會取不來茶盞? 江倦眨眨眼睛,總覺得怪怪的。 白先生是白先生,安平侯是安平侯。他能不能取到茶盞,看的是個人能力,與師承哪里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但明顯只江倦一人這么想。聽說安平侯要寫詩,書肆不少人湊了過來,小廝話音一落,大家也都附和不已。 是啊,侯爺可是師承白先生呢,這茶盞啊,侯爺簡直手到擒來。 先不說白先生是何等的才華,當(dāng)年的駙馬不也是才藻艷逸嗎?侯爺?shù)昧舜硕说慕虒?dǎo),定也斐然成章。 好了。 安平侯寫下最后一字,將詩交予掌柜,掌柜倒也沒看,只微笑道:侯爺稍等片刻。 頓了一下,掌柜問安平侯:侯爺當(dāng)真受過白先生的指點? 安平侯不語,掌柜權(quán)當(dāng)他默認(rèn)了,笑著說:我們家先生,平生最為敬仰之人也是白先生,這茶盞啊,看來就要易主了。 說完,掌柜小心翼翼地捧著詩,快步離去,可沒多久,他便神色古怪地回來了。 掌柜的,你怎么一臉菜色? 該不會茶盞才拿出去,就要送走了,rou疼的吧? 掌柜擺擺手,只問安平侯:侯爺,您當(dāng)真師承白先生? 安平侯一愣,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詢問道:掌柜何出此言? 掌柜的吞吞吐吐道:我們家先生說了您若受過白先生的指點,詩卻還寫成這樣,便是您冥頑不靈,您若未受過白先生的指點,寫得這樣糟,倒是情有可原,只可惜了顧公子,與您并稱上京玉玨,您徒有其名,他倒也聲名受損。 安平侯在京中,素來頗負(fù)盛名,除了他出身尊貴以外,很重要的一點便是受過白先生的指點,只要聽說此事,無人不對他贊揚不已。 這么多年來,這是安平侯頭一次被人指著說徒有其名,他錯愕不已。 小廝更是憤然,寫得這樣糟?我們侯爺?shù)脑?,怎會寫得糟?你們家先生因為修繕這間書肆被稱為大儒,便真當(dāng)自己是哪位大儒了嗎? 你家先生可知,白先生只夸贊過一人江南樓氏樓月如。白先生稱其文章璧坐璣馳、辭無所假,而正是樓先生,幾年前愿以千金換得侯爺文章一篇,若侯爺當(dāng)真徒有虛名,樓先生又何必如此? 掌柜一聽,愣住了,安平侯也道:本侯的詩,興許入不了先生的眼,但先生又豈能直言本侯徒有虛名? 本侯不在意聲名,但平白讓人這么說,總得問個清楚。 安平侯道:你家先生,姓甚名甚?他若是如樓先生一般的大家,說詩不好,本侯無話可說,但他若本身無才無德,純粹在指手畫腳,本侯定不會輕饒。 掌柜看看他,頗是欲言又止,安平侯皺眉道:快說。 掌柜只好無奈地說:我家先生,如無意外,就是侯爺口中的樓先生。 停頓片刻,掌柜又慢吞吞道:若小的沒記錯,我們先生當(dāng)年求侯爺?shù)奈恼拢彩锹犅労顮斒艿竭^白先生的指點,而我們先生又頗為敬仰白先生,是以 也就是說,樓先生當(dāng)年千金求文章,壓根兒不是為了安平侯,而是沖著白先生。 安平侯又求仁得仁,他說若是如樓先生一般的大家指摘,他無話可說,結(jié)果正是樓先生本人。 書肆安靜得落針可聞。 江倦: 不行,這也太尷尬了吧? 安平侯會不會記他仇??? 安平侯要取茶盞,江倦不是自愿的,可再怎么說,也算是他害安平侯丟了個大臉。 江倦思索幾秒,努力地安慰安平侯:其實寫得也沒那么差啦,我覺得還挺好的。它好就好在好在哪里,江倦也編不出來了,他只會背詩,不會做詩詞賞析,江倦只好硬著頭皮說:好就好在它真的很好。 江倦說得誠懇,可在這個關(guān)頭上,比起安慰人更像是在氣人。 短短一炷香內(nèi),安平侯接連兩次顏面無存,饒是他性格再擅長隱忍、再喜怒不形于色,也無法保持冷靜了。 他抿緊了唇,過了很久,才咬著牙對江倦說:你好得很。 話落,安平侯拂袖而去。 江倦:? 可惡,他真的被記仇了。 可是關(guān)他什么事? 江倦很郁悶,他覺得自己也挺無辜的,他只是一條咸魚,卻總是被迫成為反派,不是跳在主角受臉上,就是讓主角攻丟臉。 江倦嘆了口氣,后脖頸被人按住,他被迫收回了目光,耳旁也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嘆什么氣? 薛放離不知道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江倦眨眨眼睛,驚喜地問他:王爺,你怎么來了? 安平侯踏出書肆的腳步一頓,薛放離語氣輕緩地回答:你在書肆待了太久,過來看看怎么了。 江倦哦了一聲,薛放離輕抬下頜,又問他:喜歡那只茶盞? 喜歡不喜歡的,看看就夠了,再說江倦也有點怕了,所以他對薛放離也是說:不喜歡。 不喜歡還看了這么久?薛放離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歡,本王替你取來。 江倦:? 這不是安平侯的臺詞嗎? 江倦欲言又止,太害怕梅開二度了,他拼命地?fù)u頭,不要不要,我們走吧。 安平侯丟臉就丟臉吧,王爺可不行,他身體不好,得保持身心健康。 薛放離似乎看出江倦的擔(dān)憂,只是輕輕一笑,本王心里有數(shù)。 話音落下,他對高管事使了個眼色,高管事與掌柜低語幾句,掌柜眼前一亮,問薛放離:王爺,此話當(dāng)真? 薛放離頷首。 掌柜喜氣洋洋道:王爺請稍等,小的這就去稟告先生。 薛放離嗯了一聲,掌柜一路小跑,江倦好奇地問:王爺,你答應(yīng)了什么??? 薛放離不咸不淡道:用一些東西與他交換。 安平侯在心里冷嗤一聲。 這茶盞一早便說了千金不換,再珍貴的東西,在這位樓先生眼中怕是也不值得一提,他看離王也要吃癟。 果不其然,沒多久,掌柜的回來了,他氣喘吁吁地擺擺手,王爺,不行,我們先生說不能用這茶盞與您交換。 安平侯輕哼一聲,笑意還未壓下,又聽掌柜道:您那一套《山海項軒集》失傳已久,實在是珍貴,我們先生不敢收、更不能收。 先生還說,這只茶盞贈您,他還有不少藏品,王爺若是感興趣,可以多挑選幾樣,您那套《山海項軒集》,他只借閱幾日便可。 嗯,本王知道了。 安平侯笑容一僵,他怎么就忘了,這間書肆本是藏書樓,先生既是個詩癡,卻也愛書。 倘若他沒忘、倘若是他以古籍來換 安平侯回過頭去,正對上薛放離似笑非笑的眼神。 與他一身狼狽不同,男人姿態(tài)矜貴地取下茶盞,交給了江倦,拿好。 江倦摸摸茶盞,仰起頭再一次感慨:王爺,你真的太好了。 安平侯深吸一口氣,定定地看著江倦,少年笑得眉眼輕彎,眼神專注而認(rèn)真。 也就在這一刻,安平侯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江倦是真的覺得離王對他很好。上回在宮里,也不是在與他賭氣。 安平侯覺得可笑,更覺得氣悶不已,他惱怒地踏出書肆,迎面卻又撞上不少官兵。 為首的官兵向他拱拱手,望向書肆里面,詢問道:何人報的官,說書肆有人行兇? 薛放離懶洋洋地開了口:本王。 官兵:? 氣氛凝滯一秒。 不怪他們?nèi)绱梭@異,離王會報官,真是見了鬼了,這位主兒自己就是個活閻王,他們官府只能管陽間事,可不敢管陰間事。 薛放離對此視而不見,又慢條斯理道:在樓上,似是與侯爺同行的人。 官兵們再怎么一言難盡,也還是盡職地上了樓,安平侯很快就意識到什么,驚駭?shù)貑栄Ψ烹x: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薛放離撩了撩眼皮,正要開口,江倦?yún)s擋在他面前,擰起眉心道:你這么大聲做什么? 說話就說話,王爺身體不好,你不要吼他。 第31章 想做咸魚第31天 安平侯:? 他愣愣地看著江倦,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王爺身體不好,你不要吼他。 王爺是紙糊的,還能把他吼散了不成? 安平侯:??? 他越想越詭異,神色也越來越復(fù)雜,忍不住說:你可知道本王沒事。 江倦這樣護著他,安平侯覺得錯愕,薛放離也是始料未及。 被人擋在身后,于他而言,倒是一種頗為新奇的體驗,薛放離并不討厭,他甚至還揚起唇,緩緩地說:讓他吼,本王不在意。 王爺你就是脾氣太好了。 得知王爺?shù)纳硎乐螅诮胙壑?,王爺就是一個病弱、無助且命不久矣的小可憐,現(xiàn)在聽他說自己不在意,江倦更是滿心憐愛,看向安平侯的眼神也譴責(zé)不已。 安平侯: 離王在搞什么鬼? 安平侯看不懂,但大為震撼,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便嘲諷道:脾氣太好?王爺若真脾氣好,又豈會在書肆行兇? 安平侯知曉離王本性,再加上與他同行的人方才都在拿江倦取樂,盡管不知道離王又在報什么案,但他還是認(rèn)定了行兇之人便是離王。 江倦就不這么認(rèn)為了。他不想招惹安平侯,可是更不想王爺被污蔑,江倦很認(rèn)真地說:王爺只是好心報官。 安平侯: 他只想問江倦一句話。 離王究竟給你灌了什么湯? 無論如何,安平侯到底留有幾分理智,他動了動嘴唇,還是沒有說出口,反倒是薛放離,輕笑著說:他不信便不信,無妨。 話音剛落,官兵也押出若干人,他們一個個狀若瘋癲、渾身鮮血淋漓,再不復(fù)往日的清高姿態(tài),安平侯驚駭不已,這是怎么了? 為首的官兵答道:有個叫李銘突然發(fā)瘋,奪刀砍傷多人。 李銘為人輕浮,但是頗講義氣,安平侯震驚地問:怎么會這樣? 現(xiàn)下還未審問,官兵當(dāng)然也不知曉個中緣由,只是搖頭,他又轉(zhuǎn)頭對薛放離拱手,神色頗為詭異地說:多謝王爺報案。若是再晚來一刻,說不定就釀成慘案了。 薛放離微笑道:是本王該做的。 官兵: 氣氛再度凝滯幾秒,官兵訕笑幾下,拖著人走了。 江倦問安平侯:你聽見了嗎,是王爺好心報案。 安平侯:嗯。 江倦又慢吞吞地說:你好像應(yīng)該給王爺?shù)纻€歉? 本侯 本王不在意聲名。 薛放離輕嗤一聲,他垂眸問江倦:接著逛? 江倦抬頭望望他,還是很心疼王爺,他嘆了口氣,算啦,走吧。 薛放離嗯了一聲,與江倦并肩而行,從頭到尾,江倦都沒有再看安平侯一眼。 在此之前,安平侯一直認(rèn)定江倦癡戀于他,甚至還為他的癡纏感到困擾,可這一刻,江倦對他視若無睹,安平侯卻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幾近不甘而又憤懣地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保留著我們的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江倦怔住了,我 薛放離眼皮一掀,安平侯接觸到他的目光,心里一驚,好似被什么危險的猛獸盯上,巨大的壓迫感向他襲來,安平侯僵硬道:是本侯冒昧了。 走了。 薛放離并不停留,抬腳就走,江倦忙不迭地跟上他,連話也未與安平侯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