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可離王也在,想也知道是為接江倦而來,他又隱隱有著幾分不甘。 憑什么呢? 想著想著,慈寧宮到了,江念平復(fù)幾分情緒,推開門來。 太后娘娘 他抬起頭,只見上輩子對他頤指氣使、這輩子慈眉善目的皇太后,正撫著心坐在椅子上,宮女也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太后娘娘莫?dú)饬?,氣壞了身子不值得?/br> 哀家怎就心軟,沒讓他那王妃給哀家好生跪一場! 滿地的狼藉中,佛像破碎,牌位倒地,如此大膽的行徑,只能出自一人之手,而皇太后之言,讓江念僅存的痛快也沒了。 到頭來,仍是只有他一人受過磋磨。 而磋磨漏網(wǎng)之魚,江倦,正在薛放離懷里想東想西。 主角受不愧是團(tuán)寵本寵。在小說里,皇太后那么和藹,結(jié)果換了他和王爺,就沒這么好的待遇了,他們果然是特大反派。 啊,還有,皇太后也讓王爺跪過,王爺還說記憶猶新呢。 江倦本來打定主意裝死到底,又改了主意,他慢吞吞地睜開眼睛,假裝中途轉(zhuǎn)醒,王爺 他糾結(jié)該怎么說,眉心擰了起來,薛放離卻問:還難受? 江倦一愣,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演完了全套,嗯,還有一點(diǎn)。 我剛才好像聽見江倦小聲地說,太后娘娘也讓你跪了好久。應(yīng)該不是夢吧? 嗯。 那她讓你跪了多久? 江倦問得小心翼翼,本是十來日,他大可語焉不詳?shù)卮^,可薛放離不知想到了什么,卻是一日不落地說:十四日。 江倦一聽,驚到了,跪這么久肯定很難受,他為薛放離打抱不平:她怎么這樣啊,還欺負(fù)你。 薛放離垂下眼,與他對視。 少年瞳光清亮,眉尖輕蹙,似是同情不已。薛放離從他的眼神中看出幾分悲憫,與那尊佛像如出一轍。 可佛像看得是萬物,悲憫的是蒼生,而江倦看的是他,在這一刻,他只看著他一人。 再無可平息的怒火、再驚人的戾氣,都在此時(shí)被澆滅,薛放離幾乎溺斃于江倦眼中的憐愛里。 江倦輕聲安慰他:都過去了。 薛放離凝視他許久,應(yīng)了一聲,嗯。 鼻息之間是少年清甜的氣息,懷中又是一片溫?zé)帷?/br> 你都痛昏了過去,卻偏又聽見了這件事。 薛放離掀起殷紅的唇,低低地笑了,你可真是我的小菩薩啊。 第23章 想做咸魚第23天 江倦:? 總覺得王爺好像誤會了什么,可是解釋起來又得從裝病說起,江倦只好選擇默認(rèn)。 昏一會兒醒一會兒的 王府的馬車候在宮門口,上了馬車以后,江倦很善解人意地說:先去妙靈寺,然后再送我回別莊吧。 你也去妙靈寺。 我可以去嗎?江倦一愣,王爺不是不想讓我去。 你還是該放在身邊,薛放離平淡地說,身體太差,也太容易被欺負(fù)。 江倦辯解道:我沒有 薛放離又說:妙靈寺的住持擅長針灸術(shù)。你這段時(shí)日總是心口疼,今日也又昏了過去,讓他給你看看。 江倦: 心口疼,他裝的。 昏倒,還是他裝的。 江倦掙扎了一下,不用了吧。太醫(yī)說護(hù)養(yǎng)得不錯(cuò),沒有大礙的。 薛放離輕嗤道:真有大礙,他也不敢說出來。何況你疼得太頻繁。 江倦欲言又止好半天,慢吞吞地說:好吧。 實(shí)際上,他心里很慌,并且拉響了十級警報(bào)。 針灸好疼啊。 江倦很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裝心疾發(fā)作了,老老實(shí)實(shí)地抄會兒經(jīng),反正王爺很快就會趕到。 等一下。 他抄的經(jīng)。 王爺,江倦說,之前我還在太后娘娘那兒抄了經(jīng),但是沒抄完。她說是給虞美人的,沒寫完會有事嗎? 薛放離掀起眼簾,若有所思地問他:她讓你抄的什么經(jīng)? 江倦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叫什么《畢蘭經(jīng)》的。 薛放離微笑道:無事。 《畢蘭經(jīng)》用以鎮(zhèn)壓邪靈。死后不得往生,即使僥幸逃脫,也只能墜入畜生道,生生世世,死于非命。 江倦不知情,只當(dāng)《畢蘭經(jīng)》與《大悲咒》之類的經(jīng)書無異,是生者對死者往生的祝愿,皇太后卻不可能不知情。 更有甚者,她禮佛多年,對因果報(bào)應(yīng)深信不疑?!懂吿m經(jīng)》如此陰毒,于謄寫之人自然也福報(bào)有損,她是特意讓江倦抄的。 江倦?yún)s一無所知,還為自己沒抄完而擔(dān)心。 薛放離淡淡道:果真不能留你一個(gè)人。 江倦眨眨眼睛,??? 薛放離卻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江倦等了一會兒,只好撩開簾子,看了一路的風(fēng)景。 妙靈寺建在山間,不同于別莊的紫藤花海,這里草木蔥蘢,黃墻黑瓦,別有一番意境。 馬車停好,江倦剛松開簾子,薛放離又要抱起他,江倦搖搖頭,我走得了。 薛放離撩起眼皮,江倦自己往外鉆,結(jié)果他沒扶穩(wěn)馬車,腳底也突然滑了一下,幸好有只手及時(shí)攬住了他的腰。 怎會柔弱至此。 薛放離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把江倦扣入懷中重新抱了起來。 江倦:我只是腳滑了。 薛放離:嗯。 他應(yīng)了一聲,但明顯沒把江倦的話放在心上,只當(dāng)他在逞強(qiáng),仍是把人抱在懷里。 江倦: 他一度懷疑王爺把他當(dāng)成了人形抱枕,不然沒法解釋怎么抱他抱得這么順手。 不過,他這條咸魚連面都不用自己翻,還是有點(diǎn)快樂的。 江倦咸咸地嘆了口氣,薛放離也沒看他,只是問:怎么了? 江倦反思自我: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現(xiàn)在連路都不用自己走,我好過分。 這又如何? 薛放離口吻平常,好似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甚至還道:本王見你不愛讓人伺候太多,若是你愿意,只會更閑適。 江倦十分心動,但還是搖了搖頭。 他的臨終關(guān)懷還沒有結(jié)束,王爺雖然病得嚴(yán)重但還健在,現(xiàn)在他得支棱起來,不能躺得太平,他還要營業(yè)。 薛放離抱著江倦走出馬車,高管事候了好一陣子,見狀小跑過來,王爺、王妃,你們可算來了。 頓了一下,高管事小聲地說:王爺,奴才剛才似乎瞧見了蔣公子。要是奴才沒看錯(cuò),將軍府上也來了人 他在同薛放離說話,但連續(xù)兩個(gè)關(guān)鍵詞蔣公子、將軍府,讓江倦也跟著警惕了起來。 主角受的至交好友之一,蔣輕涼,就是將軍府上的公子。 應(yīng)該碰不上吧? 江倦心不在焉地想著,薛放離淡漠的嗯了一聲,抬腳踏入妙靈寺。 妙靈寺不算什么大寺廟,但香火還是不少,而薛放離身份尊貴,自有小沙彌跟著他。他再度返回,小沙彌忙不迭行禮:王、王 江倦好奇地抬頭張望,小沙彌看見他的臉,愣了一下。 薛放離掀起眼簾,似笑非笑地問:還未看夠? 小沙彌臉是紅的,心卻又是涼的嚇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gè)哆嗦,王、王爺,貧僧 江倦奇怪地看他,后頸突然被一只手按上,迫使他把臉埋入自己懷中。 王爺? 薛放離動手動得猝不及防,江倦也掙扎不開,他茫然地問:怎么了? 薛放離低下頭,少年睫毛眨動,眼神又無辜極了,他壓抑著內(nèi)心無名的躁動,溫和地說:有風(fēng)來。 江倦信以為真,哦。 他被按在懷里,什么也看不見,毫無安全感,只好緊緊地抓住薛放離的衣袖。 薛放離盯著他看,忽而生出了一個(gè)的念頭。 不止想讓他留在自己身邊。 他還想要更多。 想讓少年就這樣乖順地由他抱在懷中,想讓少年伸出手只抓得住他,想讓少年永無止境地對他心軟對他同情,更想讓少年不期而然地,薛放離想起小沙彌看江倦的眼神。 驚艷的、癡迷的。 薛放離腳步一頓。 出于慣性,江倦一下撞在了他的胸口處,不算很疼,但江倦還是被撞得有點(diǎn)發(fā)懵,他抬起了頭。 薛放離與他對視。 江倦專注地看他,目光潤澤、眼神純?nèi)弧?/br> 模糊的欲念在心底發(fā)酵,他卻無法勘破。 王爺,江倦喚了一聲,正要問怎么了,突然看見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他停頓幾秒,這才又說,羅漢堂 王爺,我想去羅漢堂數(shù)羅漢,可以嗎? 數(shù)羅漢是一種挺有意思卜算方式。羅漢堂內(nèi)擺放有許多尊羅漢,每一尊羅漢都有一個(gè)靈簽,以特定的方式數(shù)到羅漢之后,根據(jù)靈簽上的偈語,所求、所問之事也有了結(jié)果。 江倦每次看見羅漢堂,都喜歡進(jìn)去數(shù)一下,不過他純粹是覺得有意思,倒也沒什么所求、所問之事。 薛放離側(cè)眸望去,片刻后,抬腳走入羅漢堂。 羅漢要自己數(shù)的,江倦說,王爺,你真的可以放我下來了。 薛放離卻置若罔聞,只問他:你想走哪一邊? 左邊 江倦下意識回答,薛放離便依言從左側(cè)走入,江倦見他不松手,只好選擇屈服,那你慢一點(diǎn)呀。 薛放離頷首,走了沒幾步,江倦又恍然大悟道:等一下,忘了一件好重要的事情。 他停下腳步,江倦則雙手合十,微微低下頭,似乎在認(rèn)真地許愿。 廟宇莊嚴(yán)肅穆,神態(tài)各異的羅漢居高臨下地凝望世人,江倦睫毛輕垂,姿態(tài)虔誠,青煙繚繞而過,沾在他的眼角眉梢上,少年的臉龐再看不真切。 這一瞬間,他在薛放離的懷里,卻又好似隔著千山萬水,比及云煙還要縹緲一些。 心中升起無盡的煩躁,薛放離攬著他的手倏地一緊,江倦睜開眼睛,奇怪地問他:王爺,怎么了? 薛放離問他:你許了什么愿? 你想要什么,連本王都給不了,還要讓你求神拜佛。 江倦一愣,搖了搖頭,我沒有許愿,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卻不肯再說了,薛放離定定地望著他,洶涌的、晦暗的情緒在眼底滋生。 他該剜了那小沙彌的眼睛。 他該砸了這羅漢堂。 他該王爺。 衣袖被輕輕扯動,少年清越、柔和的聲音響起,薛放離冷漠地望過來,江倦抬起手,指尖即將觸上他的眼皮,又停下了動作。 江倦擔(dān)憂地說:你眼睛里好多血絲啊。 怎么了嗎? 薛放離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的手,這眼神如有實(shí)質(zhì),江倦竟覺得guntang,他忍不住蜷了一下,就要收回,卻被一把握住。 薛放離握得很緊,也很用力。 江倦覺得疼,可是他又覺得王爺不會故意弄疼他,便忍著疼問:王爺,你又難受了嗎? 他勉強(qiáng)忍得住疼,卻忍不住眼淚,睫毛沾上水汽,眼底也潮成一片,江倦?yún)s還在問:你要休息嗎? 薛放離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放離才緩緩地開口:不用。 數(shù)你的羅漢。 他松開了手,江倦的手上又被捏出了幾道紅痕,艷生生的一片,好似雪中的紅梅,而少年的臉龐上還沾滿水汽。 菩薩無喜無悲,更不會哭泣。 他的小菩薩卻會。小菩薩怕疼又愛哭,可只有他疼起來,哭成泥菩薩,才好似在人間。 想讓他疼,又怕他哭。 想讓他哭,又怕他疼。 他到底想要什么? 薛放離垂下眼皮。 他抱著江倦走過一尊又一尊的羅漢,江倦怏怏地仰面看著,突然間,他輕聲說:王爺,是這一尊羅漢。 是佛陀密多尊者。 江倦低頭辨認(rèn)偈語,康壯前程任君行,萬事可成無煩惱。1好好的簽啊。 江倦從小就被說是有福之人,但他覺得他的福氣僅限于抽簽,他總是能抽到上上簽,這次也不例外。 江倦彎了彎眼睛,王爺,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他說:剛才我沒有許愿。我只是在問羅漢,以后還有沒有人欺負(fù)你。 羅漢說沒有。 第24章 想做咸魚第24天 薛放離一怔。 無可名狀的情緒涌上心頭。這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心情,暴烈而又炙熱。 這一刻,風(fēng)未起,幡未揚(yáng),卻又有什么在動蕩不止。 江倦一無所覺,只是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聲,王爺你好像不信鬼神之說,那就算啦。 薛放離只是望著他,許久,才開口問江倦:疼不疼? 什么?江倦眨眨眼睛,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他問自己手的疼不疼,他猶豫了一下,還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