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陳年舊事
陸白月瞧了瞧唐慕,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可千萬不要說這句話,你一說這句話我就覺得有事情要發(fā)生了。唐慕其實你可以更坦誠一些,如果你說今天是為了陸銳制藥的事,我反而心里會更舒坦。可你非要借著來看我的名義,而不愿承認(rèn),我陸白月很不欣賞這樣的人?!?/br> “你懂的,雖然唐家這邊是我唐慕在做事,但我奶奶有很大的決策權(quán),而且她人越老要固執(zhí),很多事情都難以協(xié)調(diào)。陸銳制藥的事情,是她堅持要做的事情。我們今天不談這個好嗎?你身體和精力都不太好,恢復(fù)一下再說也不遲呢。” 既然如此,陸白月也不想多費口舌了。她就半躺在床上,也不管得不得體。唐慕就坐在那看了她一會兒,轉(zhuǎn)身到了衛(wèi)生間。 不一會兒,唐慕便拿著一塊熱乎乎的毛巾走近了陸白月,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便把那塊熱毛巾擦在了陸白月的臉頰上。 “喂,你干嘛?怎么還動手動腳的?”陸白月皺著眉頭,想要推開唐慕的手。 唐慕卻說道,“別動,你看你頭發(fā)亂的,整個人都不精神,拿熱毛巾敷一敷臉頰,會好很多呢?!?/br> 陸白月卻真的不動了。 會拿熱毛巾給她敷臉的,只有陸光辰和唐慕。 陸白月不舒服的時候,陸光辰會親自來照顧自己的女兒。 “你轉(zhuǎn)過身子去,我來給你打理一下頭發(fā)?!?/br> 陸白月還有些扭扭捏捏的,唐慕卻生硬的把她的身子扳了過去。 唐慕很會梳頭發(fā),陸白月是知道的,他很快就編了一根蝎子辮兒出來。他梳好頭,便從衛(wèi)生間把梳妝鏡拿出來,讓陸白月看。 “怎么樣?還不錯吧?!?/br> 陸白月卻忽然有點恍惚,她想起了小時候唐慕身份暴露之后的那幾天,家里混亂的場景。 陸光辰和陸大海一直在吵。 唐慕只是靜靜的坐在角落里,那個時候的陸白月還少不更事。她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和唐慕并排坐在一起,把自己手里的糖給唐慕一顆。 唐慕卻吧嗒吧嗒的掉眼淚,然后拽著陸白月的衣角說,“白月,你去求求叔叔好不好,讓我留下來吧。我陪你玩兒,我會編辮子,我還可以再吃的少一點,絕對不浪費糧食。如果我走了,你就剩下一個人了?!?/br> 那個時候的陸白月就是冷清的,她只是回答道,“一個人就一個人,誰和誰還能一輩子在一起?” 陸白月發(fā)呆的時候,唐慕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珍珠和水晶制成的長發(fā)夾,別在了陸白月的頭上。陸白月看著這發(fā)夾很是眼熟。 唐慕說道,“當(dāng)初離開陸家的時候,我偷拿了一個你的發(fā)夾,想著算留個紀(jì)念吧。希望你不要在意?!?/br> 經(jīng)唐慕這么一提點,陸白月好像想起來一些事情,但年幼的記憶總是不經(jīng)沉淀的。 她只記得這個發(fā)夾好像是母親買給她的,所以陸白月很珍惜,后來找不到了,那還哭鬧了兩天。但小孩子忘性也大,很快她就不計較這件事了。 “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陳年芝麻爛谷子,我早就不記得了?!?/br> 唐慕卻說道,“有些事情我一輩子記在心里。你知道嗎白月,當(dāng)時我回到奶奶身邊的時候,家里面的人都排斥我。說的話很難聽,你家里面的飯菜很好吃,生活也很精致與講究。我回了家之后,生活水準(zhǔn)一下子就降低了很多。我還是個孩子呀,什么都不懂的??粗埐瞬缓贸晕揖涂摁[,我每天鬧著要洗澡,可是家里沒有條件。我因為這些事情沒少挨打。” 唐慕好像陷在自己的回憶里無法自拔了,陸白月卻不想再聽。 唐慕是個明白人,陸白月是什么心思,他默默看著表情就可以捕捉得到。他抿著嘴無奈的笑了笑,這些過往存在自己心里忘不掉,時常想著的那個白白胖胖可愛的女孩子,現(xiàn)在卻變得和陸家人一樣的冷漠的撲克臉了。 “我說點你感興趣的事情吧,你知道為什么唐家一定要陸銳制藥嗎?” 唐慕終于說到了重點,陸白月這才正眼看著唐慕。 “陸銳制藥起家也不過是幾十年的事情,也是在你爺爺陸大海的手里促成創(chuàng)建的。陸銳制藥比較出色的就是中成藥了。白月你知道嗎,這些藥方是哪里來的?都是從我奶奶手里拿來的。” 唐慕說的很平靜,只不過加重了最后一句話的重量。說完他便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陸白月,想要瞧瞧她到底是個什么反應(yīng)。 但陸白月并不吃驚,也不詫異,只是平靜的應(yīng)對他,“既然如此,那為什么不早說。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的。薛四奶奶跟我說,說我們陸家欠他一條人命。難不成也和這件事有關(guān)了?”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還小,但是聽家里其他的親戚講過,我爺爺?shù)拿褪顷懠胰四萌サ摹5夷棠桃恢睂﹃懘蠛S懈星?,但是最后卻無疾而終。奶奶生來長得漂亮,五十多歲了依然有大量的追求者。為了養(yǎng)活一家人,奶奶匆匆嫁了個米國華人,便離開了國內(nèi)。這么多年來,這件事卻一直放不下?!?/br> 陸白月默不作聲,她知道,薛四奶奶是恨陸家的。原因在于陸光辰當(dāng)年反對陸大海迎娶薛四奶奶進(jìn)門。總覺得陸大海六十多歲了,卻要再次結(jié)婚,十分的不理智。而且薛四奶奶背后站著一大家子嗷嗷待哺的親戚,如果陸家真的讓薛四奶奶進(jìn)了門,到時候分家產(chǎn)的人也不少呢。 陸白月只是笑了笑,然后回答唐慕,“你所知道的事情,可我知道的事情好像不太一樣。也不知道我們誰說的是對的。既然你能在陸家呆一兩年,說明我父親對薛四奶奶很寬容。當(dāng)初薛四奶奶離開陸家也是有原因的,聽說和我爺爺相處的時候,在外面也是不老實的。被我父親抓了包,所以才沒能留在陸家。這些并不是我胡說,現(xiàn)在還留著底子呢。所以唐慕,這種事情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自家向著自家人。但有一條,薛四奶奶心狠,確實永遠(yuǎn)都無法改變的?!?/br> “奶奶再心狠,也沒奪過陸家任何一條人的人命。白月,我只是想告訴你,百因必有果。我們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了,他們老一輩的事情真的是糾糾纏纏說不清的。我們不要陷入他們的情緒里,否則下輩子依然是混沌的。” 唐慕說了這么多,依然無法打動陸白月。陸白月是清醒的,她對唐慕說道,“那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你是要陸銳制藥,還是不要呢?” “我是不會要的。但奶奶勢在必得?!?/br> “你說了這么多,不過是讓我不要恨你罷了。但是唐慕,我要告訴你。陸興集團(tuán)旗下的任何一家子公司,我都不會拱手讓人的。既然你們想要,那就使出手段來好了。” 唐慕深呼吸著,努力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他說道,“為什么我們總是聊天聊到這種地步呢?別人都是越聊越開心,能聊出更廣闊的天地。我們卻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聊死了。” “那是因為我們之間,除了商務(wù),還夾雜了很多其他的東西?!?/br> 陸白月說的對,唐慕也是清楚。說話間護(hù)士便進(jìn)來給陸白月送來了今天要喝的藥。陸白月把藥吞了下去,然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身,便開始逐客了,“你走吧,想必我在這里也清靜不了幾天了,你知道了,很快所有的人都會知道?!?/br> “不會的,我不會說出去的。今天來一個是為了看看你,另一個就是為了尋求一個解決的辦法。唐家現(xiàn)在手里還握著我爺爺當(dāng)年留下的很多中藥方子,我想著,我們能不能合作。就此把這個尖銳的矛盾慢慢化解掉?盡量做到息事寧人,雙贏的地步?!?/br> 雙贏?空口白牙就說了這么多不利于陸家的事情。以后,如果合作的更多,那唐家就更加的豺狼虎豹了。 陸白月?lián)u搖頭,“如果是別人,我可以考慮。但是,對方不是你唐慕,而是薛四奶奶。所以我不敢,也不想。我們永遠(yuǎn)是兩條路上的人,唐慕,好好走你的路。我也好好走我的路?!?/br> 此時此刻,唐慕的電話響了。一看是薛四奶奶打來的,他按了拒接。 他不能在這里再逗留了。 “我有事先走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家里還有安胎的方子,如果你不介意,我到時候發(fā)到你的手機(jī)上?!?/br> 唐慕走出了房間,陸白月卻滑進(jìn)了被子里。真的是頭疼,想著歇幾天,也是不可能的。她自是熟悉唐慕的,也明白唐慕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也對自己有感情。 但唐慕做不了主,他只是一個傀儡,一個被薛四奶奶cao縱的光鮮的富家子。 陸白月今天總是心悸,她覺得有事情要發(fā)生。 果不其然,十分鐘后,這事兒還是來了。 陸白月接到了秘書打來的電話,那邊急匆匆的向她報告了一件事,宋伊卡的事情暴露了。 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全部都是宋伊卡的消息。公關(guān)部啟動了應(yīng)急措施,但顯然有些杯水車薪,消息鋪天蓋地的卷來,宋伊卡已經(jīng)登上了熱搜第一名。 除此之外,宋伊卡不堪入目的偷拍視頻,正以網(wǎng)盤形式,在各大平臺的留言區(qū)瘋狂傳播著。 陸白月一怒之下,把手機(jī)扔到了墻上,手機(jī)砰的一聲墜落在地。 唐慕在走廊的盡頭,見到了一直深思的陸白華。他打了一個響指,陸白華才反應(yīng)過來。 “走,我車?yán)镉袞|西要給你?!?/br> 陸白華不知道唐慕要干什么,便跟著他去了。唐慕只是從后備箱里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生日快樂?!?/br> 陸白華嗤鼻一笑,有些自嘲的說,“沒想到啊,你是第一個祝我生日快樂的?!?/br> “我只盼著你長大呢,然后我們好好坐下來喝一杯。想著和你共事,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你jiejie身體不大好,你也多費心了?!?/br> 陸白華只是抱著禮物,淡定的說了一句,“唐慕啊,我說的話不中聽,但是卻是我的心里話。如果說薛四奶奶死了,想必我們也能坐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的。所以現(xiàn)在,我們還是對手呢?!?/br> 唐慕輕輕笑了笑,卻什么都沒有回答,只是朝陸白華擺擺手,“改日見,反正住得近,有空找我玩兒?!?/br> 唐慕把車開出去很遠(yuǎn)一段路,才給薛四奶奶又打了回去。 “奶奶,你有什么事嗎?”唐慕對薛四奶奶總是畢恭畢敬的。 “你看今天的新聞了嗎?陸家又?jǐn)偵鲜聝毫??!?/br> 唐慕開的是車載公放,薛四奶奶輕快的聲音在車?yán)锘厥幹?/br> “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新聞,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 “陸興集團(tuán)請的代言人爆出了桃色新聞和不堪視頻,真是觸目驚心讓人難以想象呀?!?/br> 唐慕心里咯噔一聲,好像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問道,“這事兒是您做的嗎?” “這事還需要我做嗎?這種有礙社會風(fēng)俗的事情,就應(yīng)該讓它放在太陽下面好好曬一曬?!?/br> 唐慕心里忽然很煩躁,他盡量壓著自己的脾氣對薛四奶奶說,“不是都跟您商量好了嗎?以后公司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你好好的養(yǎng)身體,不要cao這么多的心。怎么又插手起來管這些了呢?” 薛四奶奶在電話那邊依然用輕快的語氣說道,“我不插手管,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既然我們手里有這么有力的東西,不拿出來用就是傻瓜。你優(yōu)柔寡斷的,我實在看不過了。今天奶奶心情好,專門請了酒店的大廚過來,早點回家吃飯吧?!?/br> 薛四奶奶不等唐慕開口,就把電話掛斷了。他把車停到了路邊,怒氣卻是無法自銷的,全都化成拳頭砸在了方向盤上。 真該死,為什么一切都不再他的掌控之中?! 唐慕回到半山別墅區(qū)的時候,正好與汪天澤的車迎面碰上了。汪天澤摁了一下喇叭,唐慕才抬起頭看到了來人。 可是還沒等汪天澤和他打招呼,唐慕轟了一腳油門兒,就撞在了汪天澤的車頭上。這一腳油門轟的很用力,以至于兩個車頭都撞扁了,甚至把唐慕車頭上那個金色的小人兒車標(biāo)也撞的凹陷了進(jìn)去。 汪天澤趕忙從車?yán)锍鰜?,查看了一下車被撞損的地方,他來到唐慕的身邊,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唐總酒駕了?不應(yīng)該呀?!?/br> 唐慕?jīng)]有搭理汪天澤,而是又轟了一腳油門,汪天澤的車就像一堆紙盒子一樣,被推著向后挪動了好幾米。 汪天澤一下子明白了,唐慕是故意的。他反而變得輕松起來,從口袋里拿出一根雪茄,點燃慢慢的抽了起來。 唐慕瞧著這個樣子的汪天澤,怒火中燒。他下了車,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汪天澤的面前,揪著汪天澤的衣領(lǐng),和他撕扯在了一起。 汪天澤是放棄防衛(wèi)的,只是嘴角叼著雪茄,不言不語。 “是你把宋伊卡的事情捅出去的?” 汪天澤聳聳肩,一副無辜的模樣,他說道,“是啊,薛四奶奶吩咐的,我能不做嗎?我也只是混口飯吃而已,也沒有決策權(quán)的呀?!?/br> 唐慕一把松開汪天澤,汪天澤踉蹌的向后退了幾步。 唐慕卻扶著車頭一直緩不過勁兒來,剛才才從陸白月那里出來,不到十分鐘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他那些示好想要言和的心全部都報廢掉了。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唐慕的秘書。既然奶奶這么看重你,你就跟著奶奶吧?!?/br> “何必呢唐總,你把火撒在我身上有用嗎?你們唐家不就是要搞垮陸家嗎?那你在這猶猶豫豫又算些什么呢?趁著陸白月出差了,有些事情要趕緊做,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哪有那么多空子讓我們鉆?!?/br> 聽到汪天澤說這些話,唐慕卻愈發(fā)的憤怒了,“汪天澤,你也算是和陸白月朝夕相處了很久的人了。我還記得來參加陸白月葬禮的時候,你一個人蹲在靈堂守著燒紙錢,現(xiàn)在怎么能做得這么狠絕呢?”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些,汪天澤反而也有些激動了。他扔掉了手里的雪茄,然后靠近唐慕說道,“對呀,我為什么這么絕呢?我為了她放棄了很多東西,這些年糾結(jié)痛苦,只為能夠保全她而已。可是轉(zhuǎn)眼之間,陸白月就找了另外的男人注冊結(jié)婚了,我像個傻子一樣蒙在鼓里,還在給她cao持葬禮。你說我恨不恨?唐總也是對陸白月有感情的,這種感覺你應(yīng)該有,何必問我呢。” “不,我并不能和你感同身受。陸白月在你這兒到底算什么,我一點都琢磨不透。你和她到底有多少糾纏,我也不明白。就因為她沒有和你結(jié)婚,你就要搞垮陸家?有點太過了吧?” 汪天澤看著天,哈哈笑了笑,“過了?一點兒都不過分呢。你們哪知道這里面的前因后果呢?我汪天澤也是個臥薪嘗膽的人,我一點都不想對付陸白月,但誰叫她姓陸?” 大門外的可視電話卻啟動了,里面?zhèn)鱽砹搜λ哪棠痰穆曇?,薛四奶奶有些生氣地斥?zé)道,“你們在門口干什么呢?還不快進(jìn)來。” 唐慕和汪天澤四目相對,都分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后故作從容的進(jìn)門去了,只留下門口一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