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月除了出去迎接，還能做些什么呢？她換了一身衣服，稍稍化了一個淡妝，最近精力不夠好，但還是要打起精神來。

    陸白月下樓的時候，陸大海正坐在沙發(fā)上，薛四奶奶喂他吃喜餅。

    喜餅是用糯米和紅糖做的，陸大海吃得很不利索，薛四奶奶耐心地說，“大海，不著急。慢慢吃，這喜餅是我一早就做好的，你想吃，改天再做?！?/br>
    唐慕看到了陸白月，趕忙站起來和她打招呼，“大小姐，早上好?！?/br>
    薛四奶奶好像并不知道陸白月來了，只是自顧自地喂陸大海吃東西。

    陸白月并沒有和唐慕搭茬，唐慕自然知道他們之間想要心平氣和，是沒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們租住了半山別墅的房子，以后就是鄰居了，所以今天特地請周圍的鄰居吃喜餅。陸家是奶奶親自來送的?！碧颇秸f得很周到。

    陸白月也坐在了沙發(fā)上，然后叫梁倩過來了，有些怒色地說，“爺爺腸胃不好，血糖也高，怎么能給爺爺吃這么多不助消化而且還很甜的東西呢？”

    梁倩趕忙道歉說道，“是我沒看好。”

    梁倩說著就上前來扶陸大海，說道，“爺爺，跟我上樓去吧?！?/br>
    可陸大海這會兒吃得正香，根本就不為所動。他一揮手肘，便打到了梁倩。梁倩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薛四奶奶瞧著這種狀況，依然不為所動，只是冷靜地說，“哪有那么多的講究，他也不是天天吃這些東西。偶爾吃一次，又不會怎么樣?！?/br>
    陸大海就像是一個不爭氣的孩子，只是拽著薛四奶奶的胳膊說，“蘭蘭，好吃?！?/br>
    “好吃咱就再吃最后一塊，你孫女太厲害了，我也怕她，不敢給你吃太多?！?/br>
    薛四奶奶揶揄陸白月呢，陸白月怎么會聽不出來。又吃了一塊喜餅的陸大海終于心滿意足了，梁倩這才扶著陸大海到院子里去曬太陽了。

    薛四奶奶用手絹撣去落在身上的喜餅渣子，她瞧著院子里的陸大海，只是喃喃自語，“要多曬太陽，多走動，還要多見人。他不是籠子里的鳥，也不是監(jiān)獄里的犯人，即便糊涂了，也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誰都有老的那一天，所以年輕人啊，還是要多積點兒福報呢，省得因果循環(huán)，自己老了，也是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待遇?！?/br>
    薛四奶奶話里話外都是陸白月做的不夠好，陸白月不搭她這茬，只是說道，“未市雖然有一千萬的人口，但是地域廣闊，倒也顯得不是那么擁擠，從米國回來的精英階層，偏偏找不到落腳地，非要當舊相好的左鄰右舍，擾的一家人苦不堪言?！?/br>
    薛四奶奶一伸手，隨行的唐慕便遞過來了透明的保溫杯，薛四奶奶擰開蓋子，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然后嘆著氣說，“也是呢，我就是這么不爭氣，老了反而放不下了，想著年輕時那些計較的恩恩怨怨，現(xiàn)在看來其實也不算什么呢?？粗銧敔斶@種狀態(tài)，我總是睡不好覺的。那么雷厲風行的人，現(xiàn)在卻一臉茫然。”薛四奶奶忽然回轉頭對唐慕說，“唐慕，如果有一天，我也是這種狀態(tài)，你就趕緊給我來一針，讓我安樂死就好，這么沒尊嚴還要看人臉色的活，也沒什么意思。”

    陸白月冷笑，薛四奶奶可真毒啊。前面還說陸大?？蓱z，后話里就不留情面地咒陸大海了。這薛四奶奶到底是個什么來歷？她真是好奇的很。

    見陸白月不冷不熱的，薛四奶奶說道，“今天來，就是打個照面，我們人生地不熟的，請多關照了?！?/br>
    “薛四奶奶還需要我關照您？還希望您能高抬貴手，放我們這小門小戶一馬?！标懓自虏槐安豢旱卣f道。

    薛四奶奶笑笑，“這又是哪里的話，我今天是要跟你商量的。我看，陸大海在你這兒，第一你負擔重，第二陸大海情緒也是時好時壞的。你不妨讓他跟我住一段時間好了，我那里本來就有米國帶來的護工，各方面都很出色?！?/br>
    “不必了，我為爺爺從洲域請了專門的護士來護理。我爺爺情緒一向還不錯，只是見到您之后有點兒不夠穩(wěn)定，再說了，陸家的人要唐家的人來照顧，說出去我陸白月還要不要再場面上混?！标懓自抡娴牟辉敢庠俸脱λ哪棠潭啻蚪坏溃f道，“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沒有辦法再奉陪了?！?/br>
    薛四奶奶“哎”了一聲，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也是，我老人家和你一個年輕人有什么好計較的呢。還不如和大海一樣，在院子里曬曬太陽得了。”

    陸白月并沒有送客，就在客廳里看著他們走遠了。

    陸家的電門在身后關上的時候，唐慕快走了幾步，和薛四奶奶隔了一些距離。

    就這么走了幾分鐘，唐慕回頭，才發(fā)現(xiàn)薛四奶奶坐在花叢旁的椅子上不動了。

    唐慕又折返了回去，“奶奶，是不是累了？我去叫物業(yè)的電瓶車載您。”

    薛四奶奶望著遠處的高陽說道，“我這個年紀，其實就靠著一口氣活著，這口氣沒了，就走也走不動了。從陸家出來以后，你一個人悶著頭超前走，奶奶這口心氣兒就弱了，所以腿腳上也沒勁兒了，只能坐在這兒歇歇?！?/br>
    唐慕心里很矛盾，有些氣，又有些內疚，最后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奶奶，我們何必做的這么絕呢？我們拿回自己的東西不就行了，來這兒蹚渾水又有多少意義？您難道不想念在米國的日子嗎？每天讀讀書看看劇，兒女們圍著您，多開心啊?！?/br>
    薛四奶奶眼睛有點兒紅，她摘掉老花鏡，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有些許激動地說，“奶奶這輩子過得苦，嫁到美國來，給人家做牛做馬的，像個奴隸一樣熬了許多年。幸好你們都懂事，我才慢慢解脫出來?？墒悄挲g大了，想的事情就會很多。陸家答應我們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兌現(xiàn)。奶奶心里也氣啊?！?/br>
    “可是奶奶，我已經(jīng)順利進入陸興，你為何要把汪天澤又招進來呢？陸白月一個女人不容易的，你瞧她身體也不大好，精神也是強撐著，看著她我總是想起年輕時候的奶奶?！?/br>
    薛四奶奶不住地搖著頭，“我知道，你就是喜歡她，一直放不下。奶奶的眼睛很毒的，陸白月和陸大海的性格很像，她不會太在乎情感的，奶奶擔心這一點，才會錄用汪天澤。”

    唐慕繼續(xù)說道，“我私下找人問了問這兩年發(fā)生的事情，陸光辰無緣無故的跳樓了，之后陸大海就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陸白月在這三年間，常常精神病發(fā)作?？晌覀冞@次來看，陸白月根本不想傳聞的那樣，所以說，照顧了她三年的汪天澤有很大的嫌疑?！?/br>
    薛四奶奶起身，敲了敲布滿銀卷發(fā)的頭，說道，“這么多事情，哪還有工夫來聽別人家的八卦。你也少聽，聽多了頭疼?！?/br>
    唐慕追上了薛四奶奶，然后擋在了她的面前，“奶奶，我只有一個原則，不要傷害陸白月?！?/br>
    薛四奶奶的眼睛里忽然有些狠厲的光，她狠狠地說道，“誰要傷害她了？唐慕，我求你清醒一點！我們要速戰(zhàn)速決，然后回米國去?！?/br>
    “可我們來未市，目的到底是什么？”

    薛四奶奶重新戴好老花鏡，說道，“把陸氏搞垮！”

    唐慕瞧著薛四奶奶顫顫巍巍的背身，感覺到有些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