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嘉年接上趙明朗的時候，趙明朗只揀選了幾個人，坐了一個面包車，跟在潘嘉年的車后面。

    “人都可靠嗎？”

    “都是我以前的戰(zhàn)友，出死入死的，很可靠。”

    趙明朗要比潘嘉年冷靜許多，趙明朗經(jīng)過一場血雨腥風(fēng)，反而白了不少，雖然缺少了一只耳朵和一截手指，但并未讓他成為陰仄的人。

    潘嘉年對趙明朗是有疑問的，趙明朗倒是語言中并未有太多的隱藏。

    “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趙明朗哼笑一聲，“什么都干過，有很多身份，每一種身份都很真實。”

    “那哪一個才是你的真身？”

    潘嘉年偷偷瞄了一眼趙明朗，他在試探。

    趙明朗平靜得說，“自然是陸白月的助理，她活著我是，她就算死了，我也是?！?/br>
    潘嘉年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小心開車，如果心理素質(zhì)不行，就換我來?！?/br>
    這么細微的動作都被趙明朗捕捉到了。潘嘉年只得鎮(zhèn)定下來，繼續(xù)認真的開車，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而是需要全力尋找陸白月。

    落山是未市近郊連綿不絕的山脈，這里有些類似熱帶雨林，一走進去，就是茂密的灌木叢，鳥叫、蟲叫，還有不知名的動物叫聲。白天也跟黑夜一樣，昏暗，只有偶爾的光束透過葉子照下來。成為斑駁的光點。

    一進入密林，趙明朗帶的人就開始忙碌起來，他們架起一些設(shè)備，好似在尋找信號。潘嘉年并沒有帶自己的部下，一個都沒有，畢竟出了陸白月這檔子事，那么魚目混雜的環(huán)境，他也開始重新審視身邊的人?，F(xiàn)在只能靠趙明朗，趙明朗卻不慌不忙地遞過來一瓶水，可潘嘉年沒有心情喝。

    又過了半個小時，趙明朗的小伙伴興奮地說，“找到了，應(yīng)該就在這片水域附近。”

    潘嘉年和趙明朗趕忙查看，并不是在密林深處，反而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潘嘉年跟著趙明朗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他還是好奇的問道，“你們怎么知道她在那個地方？”

    “大小姐是聰明人，既然想要讓我們找到，她就不會亂走。一定順著跨江大橋下游的河流分支活動。落山這一片的水源有三支，但只有一支是來自跨江大橋的。”

    潘嘉年聽聞除了佩服，就是激動。潘嘉年還在試著給那塊電子手表打電話，但依然沒有任何響應(yīng)。

    “別打了，那么一塊兒童手表，早就沒電了?！?/br>
    潘嘉年從趙明朗的語氣里聽出了不屑。

    “我看過說明書了，最少續(xù)航一個星期。”

    趙明朗搖搖頭，自顧自的向前方去了。潘嘉年這才覺出自己果然被陸白曉同化了。所以說，跟她結(jié)婚，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單純和與眾不同。

    不知不覺，他們就走到了天色暗淡。

    潘嘉年瞧著遠處，密密山林中，可見蒙蒙而起的煙火。

    “那邊有人吧？”潘嘉年向趙明朗確認。

    趙明朗皺了皺眉，也讓同伴發(fā)了一枚信號彈。

    雖然林中昏暗，但他們還是加快了速度。

    趙明朗這一路上，隔幾分鐘就發(fā)一次信號。

    一個小時以后。

    “前面可能有野獸?！蓖樘嵝汛蠹?。

    “做好準備。”

    眾人趴低身子匍匐好，準備看看到底前方來的是什么。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竟然還伴隨著一點一點靠近的光亮。

    潘嘉年有一絲微妙的預(yù)感。他擅自起身，朝著火光迎了過去。

    他腳下越來越快，剝開擋在面前的巨大芭蕉葉，終于聽到了匹匹撲撲的燒火聲。

    趙明朗他們也追了上來。猶如白晝般的探照燈照亮了方圓十米的地方。

    在燈光中，只見那一頭長發(fā)的女子，衣衫襤褸又斑駁地舉著火把站在那兒，呆呆地看著眾人。

    “白月？！”潘嘉年不敢走過去，生怕陸白月沒有認出他們來，反倒受了驚嚇。

    果然，陸白月往后退了退，待看清眼前的人們，卻噗嗤一聲像個傻瓜一樣笑了出來。

    下一秒，手中的火把便墜落外地，陸白月跪坐在地，強打的精神終于潰不成堤……

    陸白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醒來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充氣床上，眼前不是星光，而是帳篷的頂。帳篷門口拉開了一條小縫，她看到了潘嘉年白色的襯衫。

    “嘉年……”

    潘嘉年聽到動靜，趕忙進了帳篷。

    四目相對，是長久的安寧，隨即潘嘉年張開手臂，把陸白月攬在了懷里。不過幾天的時間，陸白月更瘦了，原來的她就羸弱不堪，現(xiàn)在更是皮包骨頭了。

    “我身上有點兒臟……”

    “別說話好嗎？”潘嘉年摟得更緊了些。

    對，他習(xí)慣看她美麗高傲的樣子，干凈，化著精致時尚的妝容，腳踩高跟鞋，走路帶風(fēng)，面上清冷。

    可現(xiàn)在呢？只不過是臟了一些而已，依然是果敢又堅決的。陸白月的禮服在漂泊中早就不復(fù)完整，見到她的時候，已成了及膝的長度，而且白色變成了灰色。被撕破的禮服一部分成為火把上的火芯子，另一部分被結(jié)成長長的細條作為繩索纏在腰間。

    潘嘉年問她這些天都發(fā)生了什么。陸白月只是躲在他的懷里，說了一句，“都過去了，不提了?！?/br>
    她遭受了太多的惡意與苦難，但沒什么好說出口的。只要能挺過來，陸白月覺得都不叫事兒。

    門口輕咳了幾聲。潘嘉年知道趙明朗在外面。

    “進來吧?！?/br>
    趙明朗進來的時候，陸白月明顯有些激動了，她想要站起來，但身子虛弱，被潘嘉年和趙明朗又按回充氣床上。趙明朗拿來干凈的衣服疊放在旁邊，又拿來一桶燒開的熱水。

    陸白月用被樹枝灌木劃破的手掌摸著趙明朗的臉頰，又摸了摸他丟掉的耳朵。她還想要看看趙明朗的手指，但趙明朗卻把手背在身后藏了起來。就算再艱難的時候，陸白月都沒有哭，但此刻眼睛里卻通紅，有些濕潮。

    “你這是干嘛？婆婆mama的?！壁w明朗嫌棄地說了一嘴。

    陸白月噙著淚笑了出來，“我對不住你。”

    趙明朗的喉結(jié)動了動，說了一句“別有病了。”轉(zhuǎn)身走出了帳篷，然后再也沒進來。

    陸白月深呼吸著，把眼淚硬生生又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