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臨時起意
從酒店出來,就是未市最繁華的街道,陸白月怎么會不累呢? 正如汪天澤所說,她確實叱咤風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的她在一點一點聯(lián)系舊部下,很多事情辦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這個時候她靠自己來贏得籌碼,是最簡單的,也是最耗精力的。 一場牌打下來,外面已經(jīng)一團漆黑了,華燈而上,陸白月?lián)Q了平底鞋在街道上慢慢地走著。 外面的世界還是好,不僅僅是空氣,她喜歡與人周旋和算計的游戲,那種盡在掌控的快樂,只有她才知道。大型商場的巨幅燈牌上,是一個美麗的妙齡女子,陸白月站了看了一會兒。 汪天澤自然知道她在看什么。在她身后輕輕地說道,“宋伊卡是她公司的老總送來我身邊的,我從來沒把她當回事,以后不會接觸了?!?/br> 陸白月許久不說話,趙明朗幫她查清了宋伊卡,是個國內的三線明星,曝光率不錯,在事業(yè)上升期。不知道為什么,宋伊卡總在一些老板和商人身邊徘徊,幫公司拿到一些利益和事情的突破口,也并沒有強迫她,公司里的藝人也只有幾個,她是其中最力捧的一個。但據(jù)她了解的情況,宋伊卡并非是個愛好錢財?shù)呐?,她只是想不通,宋伊卡為什么這么不珍惜羽毛。 陸白月輕笑一聲,又往前走了走,汪天澤跟了上來,他想給陸白月披件外衣,但陸白月拒絕了。車停在不遠的地方等著,汪天澤隨著她任意的在大街上走。 “你累不累,我在這里有房子,進去休息一下吧?!?/br> 陸白月?lián)u搖頭,她怎么敢獨自上汪天澤的房間,那個人時刻等待著和她共赴一場盛宴。 “我印象里的阿澤總穿干干凈凈的襯衫,穿著和發(fā)型沒有什么新花樣,老實能干,不茍言笑,見到女性,甚至會有點兒緊張?!标懓自伦猿八频男α艘幌?,“我真的病得太久了,都不知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變的可以這么風生水起,變的可以見到任何女人都心不驚rou不跳的?!?/br> 汪天澤眼中閃過一絲難過,他好像也在努力的回想自己的過往。他試探地問道,“你還在為宋伊卡的事情生氣嗎?” “怎么會呢?你都說了跟她是逢場作戲了,我為什么總是揪著不放。只是在感慨罷了。” 汪天澤沉默了一會兒,卻自言自語起來,“我一見到你就很矛盾,想要親近,卻總是搞砸。總是傷害,可我自己又何嘗不痛呢?!?/br> 陸白月任憑他說,不去贊同也不會去勸解。 只是等汪天澤說完,陸白月才悠悠地接過話茬,“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在外面走嗎?我心里煩躁,在酒店的時候,就感覺要發(fā)作了。但那么多父親的舊部下,還有合作親密的伙伴在場,我只能苦苦的支撐。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而不能性情穩(wěn)定一點?” 陸白月停下腳步,像是在等落后的汪天澤。 汪天澤一副不解又焦急的模樣,趕忙快走了幾步,“是嗎?我剛才怎么都沒發(fā)現(xiàn)?你不舒服怎么不告訴我。劉姐有帶鎮(zhèn)定劑,你不用害怕。” 陸白月眸光堅定地看著汪天澤,“你知道那種發(fā)作之后,再注入鎮(zhèn)定劑的感覺嗎?好像一個被抽離了精氣神的人,被罩在一個碩大的玻璃鐘里,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卻又對外面的一切無動于衷。我著急地想要出去,可鎮(zhèn)定劑卻把我死死的釘在那里。那種難受……你懂嗎?” 汪天澤的眼眶忽然紅了,他一把把陸白月攬在懷里,“我多想代替你去痛苦、去發(fā)瘋。你是陸興集團多么閃耀的存在,不可以出任何事。” 汪天澤的氣息是熱烈而又濕粘的。好似六七月里最炎熱的那幾天,不得抽身,永遠黏黏糊糊。 她只任憑汪天澤抱著自己,而陸白月看著滿街華燈,輕聲地說,“我現(xiàn)在在想,要不要慢慢放手了。你在陸興這么多年了,我應該讓渡一些權限出來,我也能有些解脫?!?/br> 汪天澤身子一頓,卻忽然把陸白月又抱緊了一些。 “別胡說八道,我們都等著你趕緊歸來呢?!?/br> 陸白月繼續(xù)說道,“有些事情我已經(jīng)決定了,但是需要時間來做,你耐心等一等。我會把陸興集團旗下的幾家子公司的經(jīng)營權給你?!?/br> 她能感覺到汪天澤身上的顫抖。這個決定,足夠讓他顫抖一陣子了。 就在此刻,汪天澤的秘書追了上來,然后把電話遞給了他,“汪總,您的電話?!?/br> 陸白月這才擺脫了汪天澤的束縛。 汪天澤接過電話,只是“嗯嗯啊啊”的應付了一下。 陸白月趁機說道,“阿澤,你去忙吧,我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空來看我,一起用餐什么的。” 汪天澤親自把陸白月送上車,還摸了摸她冰涼的手心,“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陸白月回去的路上,便迫不及待地讓劉姐給了她一片安眠藥。汪天澤到底想要她怎樣?那碗湯絕對有問題,她只喝了三湯匙,便瞧見不遠處的趙明朗一直給她使眼色。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她發(fā)作的前兆就越來越明顯了。 又想讓她出來堵住別人的嘴,又想讓她當眾出丑。汪天澤居心何在?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 景山醫(yī)院的夜總是安靜的,安眠藥也抹去了所有的不快,帶給了陸白月短暫的安寧。 陸白月的安寧,帶來的是潘家的血雨腥風。 潘嘉年前一天給老太太問了安,清清爽爽的洗了個澡,然后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潘嘉年是被嘈雜聲吵醒的。 潘宏達和文詩不知什么時候也來到了老宅里。文詩在潘老太太的屋子里哭得十分悲痛。 潘嘉年并沒有過去,在自己的房間,就可以聽到那屋里頭的動靜,他躺在床上默默地聽著動靜,不免感嘆,真哭和假哭之間,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這才是損失東西之后該有的狀態(tài),歇斯底里,又弱小又無助的哭聲,滿是悲痛和絕望。 他把房門又關緊。不聽、不看、不說,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撇清關系,這樣就行了。 嘈雜聲里,還夾雜著一小段悶悶的音樂聲,潘嘉年過了很久才注意到聲音,才發(fā)現(xiàn)是小天電話手表發(fā)出的。 可潘嘉年一眼都不想看。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自己哪有這些個閑工夫來對付大齡兒童。 可手表的鈴聲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就這么一直響著,好像又不會沒電。潘嘉年攪得煩了,覺得還是有必要應付一下,因為陸白曉不懂分寸,也不知道不接聽其實是一種委婉的拒絕。 他按了接聽鍵,那邊沒有聲音,潘嘉年冷漠地說,“這么晚了,什么事。” “我以為,你把手表又扔了呢?!?/br> 聲音清脆又好聽,每次讓潘嘉年都有過電的感覺。 竟然又是陸白月,出其不意的讓他吃了一驚。 “手表怎么會在你這里?!彼麊柕?。 陸白月回答,“陸白曉人都能丟了,何況是塊手表呢?!?/br> 當手表的主人更換了之后,潘嘉年才覺出一點兒有趣,“這就是你想到的和我聯(lián)絡的方法?!?/br> “臨時起意而已,”陸白月停頓了一下,開始說正事了,“我的意見想必明朗已經(jīng)告訴你了,還是要重申一下,地皮我已經(jīng)替你拿到了,今天桌上的籌碼都送你了,包括我和陸二叔手里的百分之五的股份,也就是一共百分之十的股份。這些事情錢律師都會替我辦好。我現(xiàn)在想要知道,那顆藥丸的事情怎么樣了?!?/br> 潘嘉年深吸一口氣,“查出一些,但我沒見過藥的成分,已經(jīng)發(fā)給我導師所在的實驗室了,那在亞洲都是最權威的實驗室,很快就會有結果,你在耐心等待一下?!?/br> “好。”陸白月有少許沉默,然后問她,“嘉年,你是否對我有了一點點的自信或者信念?” 潘嘉年說道,“你自己選擇的人,應該胸有成竹才對?!?/br> 陸白月輕輕笑了笑,“我想我們的合作,一定非常愉快?!?/br> “但愿吧?!?/br> 電話接這樣掛斷了,潘嘉年卻看著那只小天才電話手表發(fā)呆。他想了想昨天發(fā)生的事,想必是趙明朗來到臺球室送香檳的時候,在陸白曉身上拿走了手表。 雖然機智又聰明。好像什么事業(yè)難不倒她。 但潘嘉年的心里卻有些許心酸,陸白月的境地竟然這么窘迫?昨日那個耀眼的星光,是裝在燈罩里的,被人cao縱的星光,她連通信的自由都沒有。 他對陸白月的感覺到底是什么?之前是無限的懊惱與悔恨,現(xiàn)在呢?他自己也說不清。除去想要利用的一層意味,他對陸白月的態(tài)度一向復雜。 但與她交手的每一刻,都有一種追逐與狩獵的感覺。 不過現(xiàn)在是她在追,而他在靜觀其變。 過了五分鐘,潘家的悲劇還是來了。潘宏達急切地敲了潘嘉年的門。 “嘉年,老太太有些不舒服,快來看看?!?/br> 潘嘉年穿著睡衣出來,卻見老太太精神有些萎靡,半邊身子已經(jīng)不能動了。潘嘉年幫著聯(lián)絡家庭醫(yī)生,又找到了一顆安宮牛黃丸,給老太太吃了下去。 這么折騰了一上午,到了私人醫(yī)院才確診,腦梗了。 當然是被文詩和潘宏達氣的。就因為那塊地皮。 他們潘家雖然不差錢,但五個億的資產(chǎn)和陸興集團不能比??赡軐τ陉懪d集團是毛毛雨,但對潘家是傷筋動骨的。 潘宏達和文詩自然要近身伺候,生怕潘老太太有些閃失,那他們兩個就成了潘家的罪人。 說潘嘉年不在意是假,畢竟這些年他和老太太住在一起,培養(yǎng)他,供他上學,衣食無憂的。 只是覺得潘老太太有點兒可憐,年輕的時候就一直耍心眼,上了年紀了,依然不減當年。 潘嘉年坐在外面等老太太蘇醒,他留給潘宏達和文詩單獨相處的時間,畢竟他們還要有很多的盤算,有些話是不愿讓他知道的。 潘嘉業(yè)今天學校報到,快中午的時候才由司機送到醫(yī)院來。急匆匆地看了一眼潘老太太,就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下了,和潘嘉年坐在了一起。 “哥,奶奶會好嗎?” “送醫(yī)及時,應該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些刺激。” 穿了休閑服的潘嘉業(yè),一臉的孩子氣,和昨天的小大人完全不同了。潘嘉年看了潘嘉業(yè)一眼,才發(fā)現(xiàn)他臉頰上帶著傷。 “你和人打架了?” 潘嘉業(yè)沒好氣地說,“還不是昨天那場麻將打的,咱家在我學校出名了,說潘家真是不顯山不漏水,有錢的很,輸?shù)裟敲炊噱X都臉不紅心不跳的。所以,我被打劫了。” 潘嘉年皺著眉,才覺出事情的嚴重性,“然后呢?” 潘嘉業(yè)握著拳頭,咬著牙跟陳述自己的遭遇,“這幫龜孫,拿走了我身上過年攢的壓歲錢,還有新買的手機、藍牙耳機、平板電腦,還告訴我每周都要交一下保護費?!?/br> 潘嘉年雖然對潘宏達和文詩的感情很淡,但是對于潘嘉業(yè)還是上心的。 這會兒也是擰著眉頭,心里窩著火,“你就讓他們這么搶去了?沒有做一點兒反抗?” 潘嘉業(yè)動了動嘴巴,就這么呆呆地和潘嘉年并排坐著,過了一小會兒才說道,“我本來在學校就不愛惹事,以前有人難為我,都是白華幫我打回去,可白華已經(jīng)離開兩年多了,我可真想他啊。” 潘嘉年心里咯噔一下,才意識到陸白月的親弟弟陸白華和潘嘉業(yè)是同一年級的學生,以前兩個人就常混在一起。 潘嘉業(yè)好像陷入了回憶里,嘆著氣說道,“那天在酒會的時候,我就想問問大jiejie,白華哪兒去了,我想見一見他,就算所有人都說白華精神狀態(tài)不好了,我也不怕,頂多就是打我一頓,以前他護著我那么多次,打我一次又算什么呢?只要他還認我是他的朋友就好?!?/br> 潘嘉年印象里的陸白華是和陸白月一樣強勢的姿態(tài),同樣,陸白華的空手道非常厲害,在那所私立學校的孩子里,沒有人會是他的對手。陸白華和陸白月不一樣,皮膚是小麥色的,年紀小小的就有一身的肌rou了。他還記得陸白華舉著胳膊揮著拳頭警告自己,“怎么樣?看到了吧?全是腱子rou,你別對我姐動歪心思,小心我揍的你滿地找牙?!?/br> 可這樣的少年,在目睹陸光辰從樓上一躍而下之后,徹底地崩潰了。 潘嘉年想到此,重重的拍了拍潘嘉業(yè)的肩頭,“你總是要自己承擔的,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承受的遠比普通人更多?!?/br> “多什么呀?想要的比別人更多,就要遭比別人更多的罪。” 呵,有時候小孩子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潘嘉年還是不愿意看到這個弟弟受委屈,扶著腮說道,“我最近比較閑,要不下班順道接你一起回家吧?!?/br> 潘嘉業(yè)卻拒絕了,“我不,這樣會被同學笑話的。他們打就打了,我還能被他們打一輩子?” 不得不說,潘嘉業(yè)這個心態(tài)還是一級棒的,和潘宏達、文詩有天壤之別。 潘嘉業(yè)忽然看見了潘嘉年手腕上的手表,不免“嘖嘖”兩聲,“哥,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個洋娃娃了?怎么還戴著這塊幼稚的手表。” 潘嘉年這才發(fā)現(xiàn),那塊小天才電話手表從西服袖口里露了出來。 那天他沒心情看,今天被潘嘉業(yè)這么一說,才認真端詳了一翻,然后舉著手腕在潘嘉業(yè)的面前晃了晃,“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潘嘉業(yè)不由地往旁邊挪了挪位子,與潘嘉年隔開了一些距離,“你這是被陸白曉的傻氣傳染了嗎?我得離你遠點兒,省得也被傳染。小天才電話手表是低年級小學生才玩的東西,高年級的小孩都不會玩,像我們初中生都看它是稀罕玩意。你作為潘家的長子,要是讓公司的人知道用這種東西,該多丟人啊?!?/br> 被潘嘉業(yè)揶揄,潘嘉年依然不惱,只是笑著又端詳了一下,“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這種東西是連接另外的宇宙的鑰匙,那它代表的可就是另外的世界。” 潘嘉業(yè)完全理解不了自己的大哥了,攤著手說道,“得了,你這是進入了精神病人的世界了,祝你一切順利吧?!?/br> 到了夜間的時候,直到潘嘉業(yè)靠著潘嘉年睡著了,醫(yī)生才宣布潘老太太暫時情況穩(wěn)定些了,但因為腦梗部位比較關鍵,恐怕以后都很難獨自站立行走了。 潘宏達和文詩筋疲力盡地從icu出來,早已沒了什么往昔的風采。 潘嘉年是貼心的,已經(jīng)讓助理顧好了高級護工,以及上上下下都打點了一翻。并讓司機送文詩、潘嘉業(yè)回家休息。并在附近的五星酒店包了一間總統(tǒng)套房,讓潘宏達先去睡一下。 而他和老太太生活了很長時間,陪伴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習慣。 不論如何,對外他依然是潘家的長子,這里需要他一直守著。 潘嘉年一直守到后半夜,打著瞌睡的時候,卻被手機的震動提示音驚醒了,他隨便瞟了一眼,竟是導師實驗室發(fā)來的回復。 他打開郵件,匆匆瀏覽了一下,看到其中的內容,腦中便轟隆響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