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骸骨是那樣的龐大，但似乎瞧見它的人只有敖青姐弟。她們身周變得極為幽沉昏暗，背后的靈山變得十分模糊。

    骸骨的眼眶如盛著血色的湖泊，流出瀑布一樣的血淚，血淚朝姐弟二龍奔涌過來，形成一條不規(guī)則、扭曲的詭異道路。

    敖湯完全失去了和自身洞天的聯(lián)系，它們身處的時(shí)空已然被割裂，如噩夢(mèng)一樣的昏暗籠罩著它們。

    敖湯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懼。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邪異的佛音在虛空中久久回蕩，骸骨散發(fā)出神秘莫測(cè)的龍威。

    敖青冷淡道：“你怕什么。”

    “我不怕。”敖湯抬起龍首。

    “那就不要抖?！卑角嗟f了一句，清幽的眸光釘向巨龍骸骨。

    這該是某個(gè)龍族老祖的骸骨。

    敖青心中生不出任何敬畏。

    擋路了，就該殺。

    敖青殺氣騰騰，輕飄飄地又對(duì)敖湯說了一句，“好好呆著，等我回來?！?/br>
    言語中飽含警告。

    敖湯忍住拔著龍爪逃跑的沖動(dòng)。

    貪生怕死的它，有極為敏銳的直覺，逃跑是最下策。

    敖青說完之后，長身而起，踏足在那條血水道路上，她每走一步，血水就倒退一步，而她身上被黏稠的血霧包裹著，身形越來越模糊。

    漸漸地，整個(gè)身形消融在血霧中。

    巨龍骸骨眼眶里的血色湖泊在敖青消失時(shí)得以安寧，只是頭顱朝向敖湯，敖湯總覺得它在注視自己，嚇得它動(dòng)都不敢動(dòng)。

    太可怕了。

    它承受著近乎窒息的壓力，無法排解。

    …

    …

    楊戩兄妹走在靈山的小道上，一個(gè)人都沒有遇見。

    他們更沒瞧見巨龍骸骨。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毙爱惖姆鹨粼跅顟於呂⑷醯販焓幹?。

    “你聽到了嗎？”楊戩握緊三尖兩刃刀。

    “聽見了。”楊嬋眼中充滿警惕。

    “能辨清源頭么？”

    楊嬋搖了搖頭。

    楊戩沉聲，“小心一點(diǎn)?！?/br>
    靈山長出了許多高大的菩提樹，可是沒有實(shí)體，全是樹影。高大的樹影，猶如觸手，想將人拉入另一方世界中。

    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樹影，想要找到傳說中的大雷音寺。

    但他們只看得到古老廟宇的一角屋檐，始終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在這里飛行是極為不明智的事，虛空是扭曲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cuò)覺，楊戩總覺得有一個(gè)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在窺伺他們。

    可無論他多么用力地感受，始終無法確定這種感覺是真是幻。

    這個(gè)“靈山”太邪門了。

    楊戩帶著楊嬋來來回回地走著。

    不是他們故意這樣，而是無論怎么走，使出何等神通，他們總會(huì)被困在原地。

    兄妹陷入一個(gè)詭異的循環(huán)。

    偏偏他們竟開始對(duì)這種循環(huán)習(xí)以為常。

    楊戩終于察覺到不對(duì)勁。

    眉心的天眼睜開，射出精芒。往常上看九天，下探九地的天眼生出極為刺痛的感覺，他好似看到了一個(gè)模糊的巨影，不可直視。

    第三只眼血流如注，瞳孔受到極大的創(chuàng)傷。

    他生出一聲輕輕的痛哼。

    楊嬋緊張無比，她知道二哥是流血不流淚的男子漢，這一聲痛哼，肯定藏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再來?！?/br>
    閉合的天眼再次睜開，試圖看清楚那模糊的巨影。

    楊戩明白，這是一個(gè)關(guān)鍵，關(guān)系到他兄妹二人的安危。

    模糊的巨影可能就是窺伺他們的“人”。

    天眼的能力被催發(fā)到極致。

    痛感深入骨髓，又在神魂身上放大成千上萬倍。

    這種痛苦，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更沒法轉(zhuǎn)移、消除。楊戩忍受著，沒有絲毫放棄的打算。

    漸漸地，模糊的巨影開始清晰起來。

    不知經(jīng)歷多么難以忍受的苦楚，楊戩終于看清巨影的面貌。

    他心神無比震動(dòng)，難以置信。

    “師尊？”

    確切的說，那面容和他印象中的師尊有極大的差別，可他看到這面容時(shí)，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他本能地認(rèn)定巨影就是師尊。

    同時(shí)隨著看清“巨影”，他來到一個(gè)新的空間。

    雖然周圍的環(huán)境沒有任何變化，可他篤定自己到了一個(gè)更深層次的空間里。

    當(dāng)他生出這個(gè)念頭時(shí)，身邊的楊嬋變得極為遙遠(yuǎn)，兄妹近在咫尺，如隔天地。

    而那些詭異的菩提樹影亦變得無比模糊，“師尊”的身后卻有一株高大樸實(shí)的菩提樹，以及極為真實(shí)的古寺屋檐。

    師尊盤膝坐在菩提樹下，雙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膝蓋，閉著眼，仿佛已于此歷經(jīng)了萬古歲月，透著滄桑。

    菩提樹的樹影無比斑駁古老。

    樹影凝聚成一條小路，路的盡頭是師尊，亦仿佛道的盡頭。

    楊戩身不由己地朝師尊靠近。

    他心中充滿感動(dòng)、激動(dòng)，可是理智又告訴他這一切十分詭異，藏蘊(yùn)著難以言喻的危險(xiǎn)。

    理智想讓他停下腳步，情感讓他身不由己的往前走。

    他是個(gè)至情至性的人。

    這種錯(cuò)綜復(fù)雜的矛盾感過了很久才消停。

    消停時(shí)，他也停下了，距離師尊不過一步，這一步又如此岸到彼岸的距離，隔著無窮時(shí)空，不可逾越。

    “不肖弟子楊戩，拜見師尊?！?/br>
    可是這一步之遙，他也完全確定了眼前的“人”正是師尊。

    楊戩深深下拜。

    或是下拜的誠心驚動(dòng)了沉睡的師尊。

    大魔睜開眼，那是何等深邃幽暗的雙眼，恍惚間是虛空宇宙最沉寂的黑暗，楊戩差點(diǎn)沉淪。

    大魔輕輕地開口，打破沉寂的黑暗，幽玄神秘的氣息如清風(fēng)一樣泛起，微笑，“你倒是有點(diǎn)進(jìn)步。”

    楊戩成為天庭司法天神之后，又是神宵大帝跟前的紅人，有不少古神夸贊，甚至不乏有太乙稱贊他前途無量，他都沒有為此有半分得意。

    可是大魔一句輕飄飄的贊語，卻令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他終歸是沒令師尊失望。

    “師尊?！彼?dòng)得不知說什么好。

    “楊戩，我的話，你聽不聽?！?/br>
    “只要師尊一句話，楊戩萬死不辭。”

    大魔似笑非笑，“那我要你下地獄，你去不去?！?/br>
    楊戩稍微一怔，隨即道：“師尊有事差遣我去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