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洞府里有一片清澈的小池塘，乃是黑山老祖開辟。水有聚陰的作用。

    小池已有數(shù)百年，吸納了不少月華，水波蕩漾，猶如月光流轉(zhuǎn)。人注目其上時，內(nèi)心能平靜不少。

    蘇塵正安靜地坐在小池旁。

    他身上沒有半分兇神惡煞之氣泄露出來，可是池子周圍寂靜地嚇人，池邊春草上的小蟲兒，都好似陷入了假死當(dāng)中，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蘇塵心里卻輕輕嘆了口氣，換日重生大法第二層正是要進(jìn)入一種類似天人合一的境界，不停汲取日月精華，奪天地造化，來修補(bǔ)rou身的傷損。

    當(dāng)他進(jìn)入這種境界時，該當(dāng)是物我難分，周圍就不會這樣安靜了。他始終沒法做到這一步。

    不過蘇塵沒有沮喪。

    換日重生大法第一層激發(fā)出的rou身潛能，已經(jīng)幫他將傷勢穩(wěn)定住，并有好轉(zhuǎn)的趨勢了。

    只是照目前的進(jìn)度，幾百年都未必能將身上的傷勢養(yǎng)好。

    這也是蘇塵想要邁入換日重生大法第二層的緣由。

    欲速則不達(dá)。

    他暗自告誡自己，心情歸于平和。

    “老祖，蘭若寺的樹妖姥姥帶了一件禮物上門拜訪。您要不要見它？”小雪自遠(yuǎn)處朝著蘇塵恭恭敬敬問道。

    她已經(jīng)在這等了有段時間，見老祖回過神，方敢出口相問。

    要不是見那禮物一身陰氣極純，對老祖定有裨益，她才不會這樣著急呢，直接讓那心思不正的樹妖姥姥等個幾天幾夜最好。

    蘇塵通過這些日子已經(jīng)摸清楚他在她們心中猶如神明，故而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小雪等妖仆鬼從都不會因此生疑，或者有其他想法，故而對她們說話做事的態(tài)度，也不必考慮太多了。

    但外界妖魔自然不會有小雪對他這般奉若神明。

    不過作為當(dāng)世大妖的黑山老祖，自無不敢接見一個千年樹妖的道理。蘇塵心里雖然揣測樹妖姥姥的來意，卻沒有拒絕對方的求見。

    他現(xiàn)在能控制的妖氣不少，雖然還沒法自如使用，但足以營造出絕世大妖的威勢來震懾對方。

    …

    …

    空曠的石洞大廳，蘇塵默坐在黑幽幽的寶座上，下首是小雪，其余妖仆鬼從森然列在兩旁。

    蘭若寺的樹妖姥姥和一名鳳冠霞帔的女子正匍匐在蘇塵下方。

    女子叫小倩，便是樹妖姥姥送來的禮物。

    蘇塵手指輕輕扣在不知何種材質(zhì)制造的扶手上，大廳的石壁回蕩著金屬之聲，無形森然的殺機(jī)似乎也因此彌漫散開。

    樹妖姥姥大氣都不敢喘，一粒粒汗珠從額頭滴下。

    天可憐見，它也是第一次知道它這個千年老妖居然會冒冷汗。

    刺耳的金屬聲幽幽回蕩，蘇塵每一次輕叩扶手，樹妖姥姥身上的壓力就大一分。

    它情愿上方的黑山老爺直接大發(fā)雷霆，都勝過此時的煎熬。

    這種一層層疊加的心里壓力，遠(yuǎn)比它平常施展的那些酷刑還要可怕。它根本不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恐懼。

    樹妖姥姥有些后悔，前次的試探著實莽撞了，所以黑山老爺如今才要這般折磨它。

    而旁邊經(jīng)過悉心打扮后的小倩，此時雖然低著頭，但隱約可見的神態(tài)，卻比樹妖姥姥淡然許多。

    連小雪都高看她那一眼，覺得這個女鬼與眾不同。

    前幾次樹妖姥姥送來的女鬼，要么妖魅，要么一股風(fēng)塵氣，令人作嘔，如小倩這樣清新的女鬼，她尚且是第一次見到。

    她心想這個小倩，老祖吃起來，一定很合口。

    無休無止的刺耳怪聲停止了，蘇塵終于開口，那猶如九幽怪風(fēng)的聲音，此刻落在樹妖姥姥耳中，仿佛天籟。

    它真怕對方一言不發(fā)，忽然一口將它吞下。

    妖吃人常見，妖吃妖更常見。

    畢竟普通凡人已經(jīng)是補(bǔ)物，何況修行幾百上千年的妖。

    “禮物我收下了，往后不要再讓我看見你?！?/br>
    “是?！?/br>
    樹妖姥姥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它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在地上，此刻卻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爬著出了石洞大廳。

    小倩稍稍回頭，看著樹妖姥姥離去的背影，心里覺得又快意，又好笑。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yùn)會如何，但能見到樹妖姥姥如此卑微的一面，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片刻后，小雪向著蘇塵道：“老祖，我想讓她去洗漱，然后送到你房里來？”

    蘇塵搖搖頭，道：“今后她就是你的奴婢了，你教她做事便成。如果再有人上門求見，你都給我打發(fā)掉。這段時間我要安安靜靜地修行?！?/br>
    收下小倩倒不是出于好奇，而是表明蘇塵對樹妖姥姥的懲治到此為止了，這也符合外界妖魔對黑山老祖的印象。

    因為黑山老祖已經(jīng)從樹妖姥姥這里收了好幾個女鬼，許多妖魔都是知道的。

    如果他不收，樹妖姥姥反而可能以為黑山老祖不肯接受它的禮物是殺意已決，說不定會逼得對方狗急跳墻。

    蘇塵沒必要犯這個險。

    何況讓樹妖姥姥如此姿態(tài)離開，足以令周圍暗中窺伺的妖魔們明白，黑山老祖威勢猶在，打消它們的不軌之心。

    弱則示之以強(qiáng)，這是蘇塵目前保護(hù)自己的一種手段。

    “終究是弱rou強(qiáng)食的世界，讓自己不斷變強(qiáng)才是王道?！碧K塵沒有因為震懾了樹妖姥姥而自得，反而更為警醒。

    這是一個妖魔橫行的世界。

    他不能有絲毫松懈。

    蘇塵隨即離開，繼續(xù)修持換日重生大法，修行非一日之功，而是累積。如果真要幾百年才能恢復(fù)傷勢，那就幾百年好了，前提是佛光不會和體內(nèi)的妖氣沖突出來。

    好在有神秘思感的控制，蘇塵很清晰判斷出，妖氣和佛光短時間內(nèi)不會沖突。

    他沉浸在修行里，對外界幾乎不聞不問，只是偶爾有想吃的食物，就吩咐小雪去做。

    雖則如此，他還是發(fā)現(xiàn)，最近的菜肴要比原先可口一些。

    他知道不是小雪的手筆，畢竟小雪的廚藝有一百年沒進(jìn)步過了。

    應(yīng)該是那小倩。

    他雖然猜到，卻沒有過多關(guān)心此事。

    知道雞蛋好吃即可，何必關(guān)心下雞蛋的母雞。

    何況現(xiàn)在小倩在黑山洞府，而不是蘭若寺，蘇塵也不用擔(dān)心有什么寧采臣和燕赤霞。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就是三十年。

    妖魔的時間果真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