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不做一些逾越的事情，李成暄便放任這一段時間也無妨。

    李貞看來軟弱可欺，可越是如此，越不能放松警惕。越是沉默而軟弱的人，越是有可能激進而爆發(fā)。

    何況阿雪是這樣的好。

    李成暄按耐住心中所想，又與初雪閑談許久，到不得不離去的時候，才依依不舍離了甘露殿。

    彼時天色不早，初雪看一眼昏沉天色，捂嘴打了個哈欠，自行睡下。再醒過來，已經(jīng)是夜里。

    云芷備下了吃食，一直吩咐小廚房的人熱著，等初雪醒來，才一并送上來。

    她發(fā)髻睡亂，云芷先替她理了理，而后便聽得顧太醫(yī)到的消息。

    顧懷瑾替她請了脈，一切安好。云芷做主，賞了顧懷瑾一些金葉子以及糕點。

    “顧太醫(yī)年輕有為，不知可有婚配？”初雪打趣他。

    顧懷瑾收拾東西，低著頭回話:“娘娘說笑，臣不曾婚配?！?/br>
    “啊？那真是太好了，你看云芷如何？她雖然是一介宮女，但畢竟是本宮的宮女，身份地位還是可以抬一抬的。”

    云芷嗔怪她:“娘娘，莫要說笑！”

    顧懷瑾收拾好東西，躬身行了個禮:“承蒙娘娘厚愛，云芷姑娘自然是極好的，只是臣已經(jīng)有心儀之人。”

    初雪啊了聲，有些失望。云芷趁機送人出去，結(jié)束這八卦的話題。

    待云芷回來，初雪已經(jīng)自顧自吃上東西。云芷嘆了口氣，語氣哀怨:“娘娘不要再打趣奴婢了，必定是要伺候娘娘的

    初雪抬頭，不解，“為什么要伺候我一輩子？你又不是簽了賣身契給我？”

    宮女到了一定年紀，都是可以出宮去的。初雪從未想過一輩子留住云芷，不過主仆一場，她當(dāng)然是要替她尋一份好姻緣的。

    她本也是這樣打算為雨若的，可惜……

    初雪咬著筷子，呆愣片刻，隨機藏好情緒，看向云芷。

    云芷撲通一聲跪下來，忽然無比正經(jīng):“總之，伺候娘娘是奴婢的使命，奴婢會努力做好。”

    她平日里都是大大咧咧的，還有些丟三落四，忽然如此，把初雪嚇得不輕，連忙扶起云芷，“好了好了，當(dāng)我沒說還不行嗎？”

    云芷眼眶紅紅，初雪又哄了許久，這才翻過篇。

    *

    夜?jié)u深，初雪熬不住，早就睡過去。

    李成暄這才姍姍來遲，今日的確是比平時忙了不少，以至于到這會兒才忙完。他到甘露殿的時候，里頭燈都吹了。

    李成暄輕手輕腳進了門，也不必要旁人伺候。他推開門，反身關(guān)上門，皎潔月色落在他肩頭，襯出如水一般的面容。

    他停在床榻之前，輕坐在邊緣，望著沐浴在月色之中的初雪。

    李成暄什么也沒做，就這么靜靜看著初雪。直到時間過去三刻，或者是一個時辰，那身影才動手解衣，躺進被窩里。

    他才躺下沒多久，另一邊的人便像聞著魚腥味的貓，一下子撲過來，一把摟住了他腰。李成暄無聲地勾唇，側(cè)過身，將懷里的人攬住。

    每每到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刻，李成暄會感知到自己的不冷靜。黑夜像某種奇怪的介質(zhì)，使得某些復(fù)雜交織的情緒滋生。

    譬如說今夜，他忽然記起他母妃。但并非是旁人記憶中的他母妃，而是面目全非的，猙獰可怕的樣子。

    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猙獰可怕的，人是不能湊得太近看得太仔細的，否則這世上每個人都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們擁有尖利的獠牙，自私貪婪又容易被煽動，標榜所謂的正義，但又懦弱無能，欺軟怕硬。

    李成暄閉上眼睛，嗅了嗅身側(cè)初雪的味道，就像一劑立竿見影的藥，讓他逐漸松懈。

    第42章 四十二 若是他打開籠子的門……

    次日, 初雪醒的時候，李成暄早就離開了甘露殿。

    她這一覺睡得極為舒服，醒來已辰時三刻。云芷伺候她更衣洗漱, “娘娘，太醫(yī)已經(jīng)候著了?！?/br>
    初雪點頭，讓她宣太醫(yī)進來。

    太醫(yī)們輪班當(dāng)值, 基本是緊著她。昨兒是顧懷瑾, 今兒肯定是旁人，太醫(yī)院除了顧懷瑾年輕一些，皆是些老古董。

    想到這兒，初雪不由撇嘴, 起身在貴妃榻上端正坐好。

    云芷出門來請?zhí)t(yī)，顧懷瑾已經(jīng)等了小半個時辰, 還有宮女特意給他搬了把椅子坐。他推辭不過, 只好坐下。

    顧懷瑾有一習(xí)慣, 閑來無事時喜歡觀察旁人。觀察這人世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能發(fā)現(xiàn)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他坐在院子里, 看著宮女們來來往往，各司其職。

    甘露殿伺候的人已經(jīng)是換過一批的，不再是從前那些懈怠之人。甘露殿人手不少, 忙碌起來卻井井有條。

    顧懷瑾看著她們, 她們偶爾竊竊私語, 似乎是在討論他。這也是很有意思的, 你看著別人討論你自己。

    但更有意思的還在后頭，人員雖多，卻沒幾個在正殿伺候。她們似乎達成了共識，都不靠近皇后娘娘。

    顧懷瑾垂眸, 回憶起來，的確如此。那些人都不經(jīng)手伺候皇后，唯有皇后身邊那位大宮女，一切都是由她安排負責(zé)。

    這乍一看并沒有什么稀奇，只不過說明皇后娘娘更信任身邊那位大宮女。但在顧懷瑾印象之中，那位云芷姑娘并不算細致入微，反而有些粗神經(jīng)。

    以當(dāng)今皇帝的脾性，又為何能容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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