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菇茯苓粥里的粳米熬制得甜糯可口，與切得細碎的香菇、煮了許久的茯苓汁混合，不禁叫人食指大動。

    以芙吃了兩碗，精神也好了大半。

    “盼山，你去把陳貴妃請過來?！?/br>
    “現(xiàn)在正是午憩的時候，她也不一定會來?！迸紊綋鷳n，“要是來了，她又裝模作樣，您反而要受氣?！?/br>
    以芙笑笑，“你就去罷?！?/br>
    她如今病了，正是陳嘉麗揚眉吐氣的時候，既可以在她面前賣弄風sao，又可以展示自己又多么愛護嬪妃，陳嘉麗怎么舍得不來呢。

    ……

    距離長樂殿外的十幾步距離，陳嘉麗從懷中掏出一枚草葉紋青小鏡，細細端詳著精致描摹的眉目，“書翠，本宮的臉色瞧著還不錯吧？”

    婢女書翠走上前，笑道，“娘娘風華無雙，即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極美的，更何況精心打扮呢?！?/br>
    說罷，眼睛斜斜地往宮殿里面遞去，“奴婢聽村里的老人家說起過，要是一個好端端的活人沾上了死人的煞氣，容貌與陽壽都會折損，這回褚婕妤還憑什么得意？”

    陳嘉麗眼眸里藏著零星的笑意，點點書翠的額頭，“本宮不是說過了，要謹言慎行，你怎能這樣說婕妤？”

    書翠忙不迭應下，托起陳嘉麗的小臂緩緩地扶了進去，“娘娘當心腳下?！?/br>
    宮里的婢女來回的忙碌，碰到陳嘉麗會恭敬地喊一聲“貴妃”，再施以畢恭畢敬的一禮。

    陳嘉麗扶了扶發(fā)釵，溫柔地微笑著。

    “這宮里的奴才倒是訓練得——”

    在她的視線觸及到以芙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后，聲音驀然止住了。

    以芙還是半臥于美人榻，一只嫩白的小腳從華麗的裙裾底下探出來，懸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蕩，“jiejie來了。”

    女人嘛，總是無時不刻地存在著攀比心與虛榮心，為了壓過陳嘉麗一頭，以芙拖著病體換了身打扮，在臉上敷粉化妝。

    “jiejie別拘束了，快坐罷?！?/br>
    陳嘉麗不想挨在以芙的身邊，自顧挑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失了華蓋的庇護，她的臉□□燥的秋風吹的僵硬，“瞧meimei的氣色，已經(jīng)大好了?！?/br>
    “阿兄沒日沒夜地照顧，我自然不能辜負他的用心?！币攒降囊暰€探過去，“不過瞧著jiejie的臉色，似乎是不大好的?！?/br>
    以芙吩咐盼山去拿冰，“jiejie莫不是偷著哭了，怎么眼睛腫成這樣。”

    陳嘉麗的腦海中涌入一段難堪的回憶。

    就在前不久，褚洲只身來到她的寢宮，冷冰冰地撂下兩句話。

    ——今后再在她面前胡言亂語，別怪本官不留你情面。

    ——宮韓兒之事發(fā)生得蹊蹺，本官已經(jīng)派人細查究竟。若此事與你相關(guān)，下場你應該知道。

    “本宮只是昨日夜里沒睡好，等會回去補個覺就好了。”

    “這樣啊——”以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是宮里的流言把你嚇著了，還是宮韓兒持刀砍人把你嚇著了？”

    以芙的眼睛明亮澄凈，仿佛能洞悉人的心底。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陳嘉麗，試圖在她臉上捕捉一絲慌亂。

    陳嘉麗忽而悲愴一笑，“都有吧?！?/br>
    “倘若真的有人在背后殺我，jiejie會替meimei主題公道的吧？”以芙追問，“抽了她的皮扒了她的骨好不好？”

    陳嘉麗頷首，“meimei打算怎么查？”

    “冷宮里的兩個看守大門的老婆子雖死了，不過可以從運水、送飯、打雜的奴才那里查，再不濟去附近的別宮里查，總會清楚的。”

    “要不本宮多派一些人手給你？”

    “……不必了?！?/br>
    “meimei若真的查到些什么了，記得與本宮說，本宮定會幫你懲治惡人?！标惣嘻惼鹕恚斑@日頭晃得本宮眼花，就先回去了。meimei好好歇著罷。”

    以芙扯唇，目送著她離開。

    陳嘉麗走得坦蕩且從容，交談時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與膽怯。

    以芙在閣子里呆了五年，見過不少的人與物，自然能夠察言觀色到一定的程度，卻無法在陳嘉麗的臉上看出半點端倪。

    到底是因為陳嘉麗的心思過分深沉，還是她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也沒有做？

    “盼山，你去找?guī)讉€機靈點兒的奴才，讓他們盯著冷宮和陳嘉麗身邊的人?！币攒降吐暤?，“此事別再飛寒和秦遂面前提起，可知道？”

    ……

    待逃離以芙的視線，書翠的脊背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地垂了下來，“娘娘，我們要不要再把那個送飯的太監(jiān)處置了？”

    陳嘉麗心情卻很不錯，“不必?！?/br>
    “萬一被褚婕妤查到……”

    “叫她查，她查到是本宮干的才最好呢?！?/br>
    “為什么？”

    陳嘉麗微笑，“太尉會幫本宮的。”

    “可太尉不是……”

    陳嘉麗一陣恍惚，忽想起自己在跪在殿內(nèi)的金磚上，手里拿著遺書苦苦地哀求，“大人、大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今后再也不會動婕妤一下！求您念在父親的面上，開恩饒奴婢一命吧！”

    褚洲從她的手里抽出那封褶皺的書帛，像是拿著臟東西，毫不留情地擲在香爐里，“本官這次不殺你。今后好生伺候皇帝，才有康莊大道走?！?/br>
    “書翠，回去后給本宮燙一壺酒，本宮要好好慶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