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偷雞不成
老夫人面色一虛,悄無聲息地看了男席上的老太爺一眼。 見老天爺只是低頭喝著參湯,似乎并沒有發(fā)怒的樣子,她悄悄舒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便好上了幾分,“我并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擔(dān)心你年紀(jì)還輕,容易被人誆騙。畢竟,這后宅之事啊難著呢!” “母親說得是,日后不懂的地方,還少不得要來同母親請教。”陸氏從善如流地應(yīng)著,扭頭便對淺桃說,“去,讓廚房的婆子將賬冊送來,剛今兒白天盤過的?!?/br> 今日老夫人鬧的這一出,擺明了就是要替她的寶貝孫子出氣呢。掌家不善的罪名是祈氏的,她可不來接這盆臟水。倒不如此刻趁著所有人都在,全都撕擼開來看看,到底是誰沒理。“母親懂得自是比媳婦兒多得多,待賬冊送來,也請母親過過眼。有錯兒的地方,媳婦兒也好改?!?/br> “嗯?!崩戏蛉宋⑽Ⅻc頭,接過一旁秋文遞過來的參茶,低頭慢慢品著,心里頭盤算著一會兒怎么整治陸氏。 隔著一座繡屏,薛季言眉心微蹙,母親真是……想來他每日做官忙,這媳婦兒在后宅也不容易。 隨后,他看到乖順地同父親聊著學(xué)問的兒子,眼中露著滿意之色。待再看到面色青白,坐姿輕浮的薛清虞,以及油嘴滑舌地插著話的三弟,他的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不悅。三房……三房! 明明都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可是,老太爺卻遲遲沒有開口說散。大家便只有繼續(xù)喝著茶,慢慢耗著。 二房一家都同不存在一樣,就在一邊安靜地吃,有人問話,便答幾句。 很快,淺桃便帶著廚房賬冊回來了。 陸氏接了過來,蓮步輕移走向老夫人,“母親,請?!?/br> 祁氏忽然開口,“只有冊子,若是母親想要問話……” 陸氏看向淺桃,只見淺桃躬身道:“回三夫人,廚房負責(zé)采買以及掌勺的娘子都在外候著?!?/br> 祁氏抿了抿唇,眼中露出訕笑,沒有再開口。 “這賬冊,既然過了賬房的手,自是沒有問題,可是……”老夫人目光冷凝地看著陸氏,“為什么藥材卻絲毫沒有記錄!” 陸氏從那賬冊的最下面抽出一本,“公中用度的賬冊上,自是沒有的。因為,那些藥材,都是兒媳買了給老爺和清宴補身子用的,是用的兒媳的私房,自然,走的是兒媳的賬?!?/br> 這時,薛蘭兮笑著開口,“祖父、祖母這參湯用得可好?” 飯后,有下人送來了參湯,不過,自是只有二老的,其他人的不過是清茶。 老太爺笑撫長須道:“清淡甘甜,不錯。” “祖父、祖母用的正是從南楓苑的小廚房送過來的,這是‘玉竹烏雞人參湯’。這個季節(jié),因京中沒有新鮮的玉竹,因此,這都是托了藥材鋪的人訂購的?!毖μm兮如數(shù)家珍地將這湯從用料到采買再到烹制和作用一一說了一遍。 老太爺笑道:“看來蘭兮在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可不?父親和二哥每日在燭臺下夜讀,孫女兒又幫不上什么忙,也只好做些夜宵糕點給他們補補了?!?/br> 祁氏頓時氣結(jié),有好東西竟然不想著他們?nèi)?,為何這么貴的參湯,他們沒有! 她微微抻著脖子,向著鐘氏和薛云煙的小盅看去。 薛云煙看著祁氏的動作,便主動將小盅遞了過去。 陸氏看著祁氏這眼皮下潛的樣子,鄙夷地勾了勾唇角。 當(dāng)祁氏看著二房的小盅內(nèi)同她是一樣的,便放下心來,可心底到底是不平衡的,“大嫂,有好東西,怎么都不想著我們家老爺和清虞?他們也是做官很辛苦呢!” 薛蘭兮用帕子遮住嘴角,抿唇一笑,“三嬸娘這話真有趣,這湯內(nèi)用的食材,可是我母親的私房,并不是走得公中的銀子。之所以祖父和祖母用得,那是因為我們做小輩的孝順之心?!?/br> 連他們大房自己的東西都要貪,這就是三房的本性,簡直是貪婪不要臉! “三嬸娘若是覺得有需要,可以讓我娘代為購置,或者,問清價格,自去采買也是可以的。” “孝敬長輩的確應(yīng)該。”老夫人聽了這話,立刻就垂下了嘴角,不悅道,“不過,友愛兄弟難道不應(yīng)該?都是薛府的人,本該同氣連枝,分什么你我!老大媳婦兒,不是我要教訓(xùn)你,但是,你實在是太小家子氣!做個湯還分你我,這家還沒分呢!你看看清虞的臉色,若不是你們大房,能把我的清虞連累了?你們大房教出來的丫環(huán),成天想著爬少爺?shù)拇?,你這個做主母的就沒有丁點責(zé)任?” “行了!你們母親說得對,家還沒分!”老太爺在一邊沉聲開口。 三房的人心中一動,莫非…… 老太爺看著家中老小,然后目光掃向陸氏,“沒分家,分什么賬!老大家的,從今兒起,你們大房就把額外的用度減掉,一切需要采買的,直接就走公中。該多少是多少,只要正常用度,賬上分明就可,無需動用私房!我們薛府,還沒淪落到讓爺們花銷女人私房的地步!” 有了這話,陸氏連忙起身行了一禮道,“是,媳婦兒知道了?!薄靶辛?,散了吧!”老太爺一揚衣袖,率先走了出去。 老夫人一張臉憋得紫紅,原是想從陸氏手里頭摳點東西出來貼補三房,結(jié)果一鬧二鬧的,竟是連自己享受的這點好處都被抹掉了,這如何能讓她高興。 “我也乏了!” 秋文趕快上前扶著老夫人離開。 陸氏對著鐘氏和祁氏點點頭,“既然父親已經(jīng)發(fā)話,如果兩位弟妹需要,盡可讓人來通報與我,我會一塊兒安排的?!?/br> “多謝大嫂?!辩娛媳揪蛯@些東西不甚在意,此時也只是跟陸氏道了一聲謝。 倒是祁氏冷哼一聲:“我們清虞如今身子可弱,改明兒我請大夫為我兒把了脈,再去麻煩大嫂?!?/br> 這時,薛瑾姝柔柔開口,“母親,您別忘了大姐的份!” 說著,她對陸氏規(guī)矩地福了福身,“大姐前些日子送了信來,說著過幾日會回來看望我們。” “這出嫁女回門,可是不能虧待了!”祁氏挑眉看向陸氏,“還有清虞媳婦兒,也需要補呢!” “藥膳是有講究的,待大夫來為大家伙把了脈,三弟妹便送個單子過來,我會安排人照著單子采買。不過……”陸氏站起生,撣了撣衣袖,“這每房藥膳都會有些不同,為了方便,就各自在小廚房做吧!” 說完,又扭頭對鐘氏道,“二弟妹,你也記得請了大夫過去給你們把脈,定了單子送過來?!?/br> “多謝大嫂?!?/br> 大房三房別苗頭,反倒讓他們二房也跟著占了些便宜。鐘氏想到這兒,道謝便也更真誠了。 陸氏隨后便帶著人走了。 看著沉默在一邊的鐘氏和薛云煙,祁氏冷哼一聲,帶著薛瑾姝走了,沒想到,竟然便宜了他們! 大房很快回了南楓苑。 碧心正攙扶著薛蘭兮走向瓏甄閣,忽然,前方跳出一個黑影。 沒等碧心反應(yīng)過來,薛蘭兮已經(jīng)拉著她的手向后疾步退去。 只是,那黑影更快。 他幾個大步上前,便上前掐住了薛蘭兮的脖子,她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薛清虞。 “你瘋了!” 碧心張著嘴,怎么是大少爺……她的腳下剛一動,便被薛清虞厲聲呵住。 “再動我掐死她!” “你掐??!”薛蘭兮眼神冷冰冰的,“掐死了我,你也跑不了!這里可是南楓苑,你當(dāng)是什么地方!” “你自己清楚,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里?既然設(shè)計害我,就要有被我報復(fù)的準(zhǔn)備!”薛清虞狠狠地說著,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薛蘭兮只覺得呼吸一陣停滯,她的雙手用力扳住扣在自己脖頸間的手,“那又如何,有因才有果,若不是你們?nèi)坑辛撕θ酥模筒粫允硱汗?!何況……你不會以為祖父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也不想想,能讓你進這局中,我一個人怎么做得到!” “你——”薛清虞的心有些慌,莫非祖父真的知道…… “你有本事掐死我,看看明兒祖父會不會放過你!”薛蘭兮聲音沙啞地說。 薛清虞的手狠狠用力,然后一把將薛蘭兮摔了出去,“你給我等著!” 薛蘭兮捂住脖子一陣咳嗽。 “小姐,你怎么樣,我們……”碧心急得眼圈都紅了。 “咳……沒事……”薛蘭兮冷冷地看著薛清虞倉惶地背影,“不過是一只紙老虎而已!我怕他?” 薛蘭兮在碧心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深吸了幾口氣,“明兒仔細在南楓苑中查,看看他到底是從哪里進來的?!?/br> “是。奴婢先扶您回去上些藥吧!大少爺真是瘋了……” 一回到瓏甄閣,碧心看著薛蘭兮脖子上清晰的指痕,“這……明兒夫人定然會發(fā)現(xiàn)的!” “天哪……”折枝愣住了,這到底…… “沒事!”薛蘭兮皺眉伸著脖子照鏡子,“天氣剛好還涼,明兒穿個高領(lǐng)子的襖子便是?!?/br> 折枝心疼地上前,“先用溫水擦擦,上些藥,明兒同大夫問問,看有沒有化瘀的脂膏,到時候買來用用?!?/br> 薛蘭兮就那樣伸著脖子任由折枝和碧心處理著傷處,感覺傷處一陣火辣辣的難受。 薛清虞……她記住了! 她斂眉思索著,祖母到底是如何知道,大房采買藥材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