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閃黑越來越嚴重，掉落的藥瓶是不可能找到的了。裴清予掙扎著撲到一旁的水龍頭處，胡亂扭了下發(fā)現(xiàn)果然沒有水后，身子再無力支撐，沿著灶臺慢慢滑坐下來。

    火勢蔓延的很快，門口處那塊已經(jīng)完全被火焰堵死，即便自己有力氣踢開房門也無濟于事。裴清予靠在墻上，抑制不住地咳嗽著。尋隱知道他在這里，一定會回來找他?，F(xiàn)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撐到那時候。

    大腦會優(yōu)先處理更劇烈的疼痛從而降低身體其他部位的疼痛敏感度，裴清予張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

    石遷不會無緣無故來到這里，很可能是宋苒苒她們的排查讓他開始害怕，所以回來查看。也就是說林州這個房子里有讓他擔憂的東西，或者有他想要隱瞞的東西。剛剛他進來時是直奔著廚房來的…

    裴清予指尖攥的青白，他顫抖著撐起身子，慢慢摸索著廚房的每一個角落。

    “咳咳…”

    腳下不知道絆到了什么，裴清予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他的手骨狠狠戳到了旁邊的墻上，裴清予哆嗦了下，手掌下傳來的聲音卻似乎有些異常。

    “空的?！?/br>
    裴清予眼神過了好一會才聚焦，他的手指在不由自主地痙攣，摸索著想要檢查下墻上的那個空腔，身子卻再無力氣。周圍的空氣漸漸稀薄，裴清予控制不住地蜷縮在地上，意識漸漸昏沉。

    明明身手還在，明明動作也還敏捷，明明有能力，卻偏偏因為這個該死的心臟病…

    救命的藥瓶靜靜地躺在不遠處的角落，裴清予按著胸口的手指逐漸無力，慢慢跌落到了地上。

    ----

    等尋隱趕到時，濃煙已經(jīng)蔓延到了門口。

    “隊長！”

    尋隱臉色瞬間一白，他來不及等身后的隊員撲滅火焰，直接搶過一瓶水從頭淋下，沖過去把廚房的門一腳踹開，將裴清予抱了出來。

    裴清予嘴唇青紫，頭無力地靠在他的臂彎里，呼吸幾不可聞。自從上次裴清予發(fā)病后，尋隱自己隨身也會攜帶藥物，但裴清予毫無意識，喂進嘴里的藥被嗆咳著吐出，他似乎難受到了極點，即便昏迷中眉頭也緊緊皺著，虛弱地咳著。

    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尋隱慢慢攥緊了雙拳，他突然將藥物放入口中，俯下身用自己的雙|唇|撬開裴清予的牙關(guān)，將藥物送了進去。完成這一舉措后，尋隱立刻抬起頭，欲蓋彌彰地將人半抱起來靠坐在一旁，慢慢幫人揉按著胸口。

    “咳咳咳…阿尋…”不知過了多久，裴清予似乎恢復了些許意識，他迷迷糊糊叫著尋隱的名字，嘴唇無力地嗡動著。

    “還很難受嗎，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隊長，沒事的?！睂る[眼眶因為焦急而通紅，他見裴清予即便不停地嗆咳著，卻依舊想要說話，連忙將耳朵湊近他唇邊。

    “...墻壁里，有東西?！迸崆逵韪杏X喉嚨生疼，肺里像是有東西在灼燒般讓他每呼吸一下都十分艱難，卻依舊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一會和林哥他們留在這里查一下?！?/br>
    “我會跟林哥交代的，我一會陪你去醫(yī)院?！睂る[沉默了一下，低聲回道。

    “你留下…”

    “...”

    “阿尋，聽話?！迸崆逵杪曇粢琅f虛弱，卻隱隱嚴肅起來，“我不在，你就是隊長。你不可能總跟著我，也不可能永遠都待在我身邊。”

    “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了，我可以一直保護隊長…”尋隱驟然抬眼，卻對上裴清予虛弱但平靜的眼神，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慢慢道：“…好，我留在這里。但...”

    尋隱拿過一旁的水慢慢喂了裴清予一口，輕輕啄了下再次閉上眼的裴清予的唇角。

    “只有您才是隊長，我不是?！?/br>
    裴清予也不知道有沒有感受到那個別樣的“吻”，只是沉默了下繼續(xù)說道：“...順便再去查下剛才那個指紋?！?/br>
    裴清予說著慢慢攤開手：“和這個對比。”

    尋隱低下頭，裴清予手中赫然是方才石遷掉落的煙頭。

    第6章 誰扣動了扳機6   裴清予蒼白著臉抬頭：……

    裴清予是剛到醫(yī)院時突然出現(xiàn)的呼吸困難。

    他上救護車前一直都被尋隱抱在懷里，迷迷糊糊聽著尋隱有條不紊地指揮查驗現(xiàn)場，肺里火燒一般地疼著，他有點喘不上來氣，卻下意識地不想讓尋隱知道，只能努力維持著微弱卻平靜的呼吸。這種下意識直到救護車再次停下時才倏然被打破。

    ——尋隱應該不在身邊了吧。

    裴清予陷在自己的意識中迷迷糊糊地想。

    ——那他似乎就…不用費力呼吸了。

    似乎是突然間的，身上連接的所有儀器都刺耳地叫了起來，裴清予躺在病床上面色慘白，口唇呈現(xiàn)出一種了無生氣的灰白色，呼吸間隱隱發(fā)出艱難的喘鳴聲。

    “他吸入太多濃煙了，引發(fā)支氣管哮喘?！贬t(yī)生立刻拿過旁邊的氣囊罩在裴清予臉上，一下一下將氧氣擠入肺中，“血氧飽和下降，心力衰竭…”

    “病人進入休克狀態(tài)！”

    ----

    醫(yī)院永遠是忙亂而沉默的。

    裴清予再次有意識時，胸口的悶痛讓他一瞬間以為自己還處在剛中槍的時候，他昏昏沉沉地想著自己真是命不好，怎么在夢里又進了醫(yī)院呢。直到他看到一旁尋隱的眼神——一種破碎的失而復得。

    他這才迷迷糊糊地意識到自己又經(jīng)歷了一場劫后余生。

    “喝水嗎？”

    尋隱這半年來照顧病人照顧習慣了，一邊問著一邊嫻熟地用棉簽蘸了蘸水，滋潤了下裴清予淡白的嘴唇。裴清予嘴唇嗡動了下，卻引起一陣嗆咳。尋隱熟練地上前將人扶起來些許，輕輕揉著他的后背。

    他明白裴清予想問什么，一臉不贊同地嘆了口氣，卻依舊緩緩地地說道：“你昏睡了一天，在此期間我們對比了煙蒂和墻上的指紋，確認是一個人。根據(jù)那上面的dna確認了闖入者為石遷，宋苒苒說這是那天他們?nèi)ヅ挪榈囊粋€飯店的老板，等我們前去抓捕時，正碰上他從店里逃出來?！?/br>
    尋隱數(shù)了數(shù)裴清予脈搏，繼續(xù)說道，“他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店，還沒來得及逃跑便被我們抓住。我們檢查了下殘存的飯店似乎確實沒什么問題。但在林州房子的隔層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小包粉末?！?/br>
    “林州一直在吸|毒?！睂る[感到裴清予身子微微顫抖了下，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

    “…吸毒，戒斷反應，暴飲暴食，廚房開火痕跡…都對上了。飯店應該是個交易點，只是燒毀前已經(jīng)被提前轉(zhuǎn)移走了。”裴清予咳嗽了半晌，才啞聲繼續(xù)問道：“那林州…”

    “聽我說，你少說兩句話。”尋隱佯裝板起臉，望著裴清予微微帶笑的眼神，匆忙別開眼，“石遷拒不承認林州是他殺的，他只是在那里按照指示和林州進行交易，其余并不知情。”

    “指示？”

    裴清予輕聲嘟囔著，意識有些微微迷糊。他到底剛剛醒來，精力有些不濟，閉上眼思索了一會身子就不自覺地開始往下滑。

    “嗯，他后面還牽扯著一個很大的組織，宋苒苒還在查?！睂る[低聲回著，他將床頭搖下去了些許，扶著意識已經(jīng)有些昏沉的裴清予慢慢躺下，聲音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你別多想，先好好休息?！?/br>
    “嗯…林州…工作…”

    裴清予已經(jīng)累極，他似乎還掙扎著想要說什么，卻先一步被昏沉的意識拉入黑暗。

    ----

    警局，特案組。

    “石遷對于販毒已經(jīng)供認不韙，但他沒有明顯的作案動機。我更傾向于相信林州的死|亡另有原因。”

    案件雖有一半已經(jīng)浮出水面，但進度卻陷入了停滯。尋隱輕輕敲了敲桌面扔出了問題：“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林州死因一定跟吸|毒有關(guān)。但嫌疑人是誰？殺人動機及作案手法是什么？”

    “可以再把重心放在林州公司那里?！绷质莱跹芯苛讼沦Y料，抬頭說道，“林州的死|亡時間是凌晨4-5點，但當天的雪從晚間就開始下了。我們可以再仔細研究下當晚公司門口的監(jiān)控錄像，可能會有發(fā)現(xiàn)?！?/br>
    “嗯，今晚他們公司負責人也回來了，我一會去問…”尋隱話未說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旁的宋苒苒瞥了一眼，上面赫然標注著“醫(yī)院”二字，王宇心直嘴快，立刻有些焦急地問道：“隊長，是不是裴隊那邊有什么事…唔…”

    “能有什么事?！彼诬圮垡话盐孀⊥跤畹淖?，咬牙笑著說道，“尋哥你先去那邊看看吧，公司那邊一會我和小宇去問就可以。”

    王宇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不迭地點點頭，揮揮手示意尋隱不用管他們。

    尋隱攥了攥拳，剛剛看到電話時他便想立時沖出去，但自己這個工作決定了必將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刻。

    尋隱深吸一口氣努力穩(wěn)定心神，迅速將任務分配了一下：“那林哥就按剛才說的做，宋苒苒和王宇去對接下公司那邊，等我去醫(yī)院確認下…后再去案發(fā)現(xiàn)場看一下?！睂る[說到醫(yī)院時喉頭微頓，閉了閉眼快步走了出去。

    其余人各自領(lǐng)命，隊里的文職除了裴清予之外，也就剩因信息技術(shù)被招進來的宋苒苒了。連蘇曉晨轉(zhuǎn)法醫(yī)前干的都是軍醫(yī)。

    但特案組一向連男女都不分，遇上人手不夠都得出外勤，王宇等了片刻見宋苒苒盯著手機沒有動靜，忍不住湊過去說道：“苒苒姐，剛剛可是你說的要出外勤呀，怎么現(xiàn)在又不動了？”

    “別吵，我先查個東西?！彼诬圮鄯畔率謾C，迅速拿過一邊的電腦敲擊起來。

    “查什么？”王宇看著屏幕上迅速跑動的程序，有些好奇。

    “剛剛裴隊給我發(fā)了消息，讓我查一查林州被殺那晚是因為什么加班?！?/br>
    ----

    醫(yī)院。

    等尋隱緊趕慢趕趕到時，正看到脫去病號服的裴清予坐在床上，歪過身子伸長手臂想要去調(diào)一旁的點滴速度。

    “你干什么？”

    裴清予嚇了一跳，心臟處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下，讓他一瞬有些喘不過來氣，他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壓上胸口，身子支撐不住地向旁邊倒去。

    尋隱飛速上前一步接住搖搖欲墜的人，他將人扶回床上時依舊有些驚魂未定，剛想說什么時，闖禍的人卻惡人先告狀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心臟病啊，突然那么大聲干什么?！?/br>
    “你也知道你心臟不好??！”尋隱沉著臉挪開裴清予按著胸口的手，熟練地找到xue位慢慢幫他揉按起來，“滴速都是醫(yī)生根據(jù)你情況調(diào)好的沒事動它干什么?！?/br>
    “我也是醫(yī)生?！迸崆逵栌行┬奶摚刃乜诘谋飷灪命c后一把推開尋隱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老質(zhì)疑我專業(yè)能力?！?/br>
    “你上次調(diào)滴速搞得自己心臟疼的時候忘了？”尋隱面無表情地回道，他看了一眼裴清予的裝束，狐疑道：“你要出院了？”

    裴清予別過眼，尋隱多年的刑偵經(jīng)驗讓他瞬間領(lǐng)悟了裴清予想干什么，“你調(diào)滴速是想趕在我回來前自己出院？”

    “我怎么知道宋軒陌會把你叫過來?！迸崆逵铦M臉失算的表情。宋軒陌是他的主治醫(yī)生，這人表面溫溫和和說什么都笑瞇瞇應下，轉(zhuǎn)頭就把他“出賣”了。

    “你能堅持走下樓不暈過去我就讓你出院?！?nbsp;正說著，宋軒陌溫和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他比裴清予和尋隱都要矮一點，溫溫潤潤的，按照裴清予的話來講，一看就知道是懸壺救世的良醫(yī)。

    宋軒陌笑著沖尋隱點點頭，上前一步按了按裴清予心口，裴清予悶哼一聲，臉色瞬間又白了些許。

    宋軒陌收了笑，數(shù)了下裴清予脈搏，神色中隱隱透著擔憂：“還很疼嗎。”

    裴清予咬牙搖搖頭，冷汗卻瞬間浸透了衣服。宋軒陌嘆了口氣，溫聲說道：“你本來心肺功能就弱，這次又直接損傷了肺部，讓你打兩天點滴靜養(yǎng)下你還又想給我調(diào)滴速…”

    “哎等下宋醫(yī)生，”裴清予突然舉起手機，他額頭上依舊布滿冷汗，抬眼間卻滿是促狹，“我有出院的理由了。”

    “宋苒苒找到了線索，需要我去核實下?！?/br>
    第7章 誰扣動了扳機7    “暈。”裴清予猶豫……

    “隊長，我們和林州的工作負責人對接了下，他那天晚上文件夾內(nèi)的工作都沒有問題?！?/br>
    宋苒苒迅速敲擊了幾下電腦，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個框架來，“但我又翻了翻，里面有一個隱藏程序，大概類似定位追蹤的?！?/br>
    “他在定位什么？”

    “昨天之前一直定位在石遷那個飯館，但在飯館被燒毀石遷被抓后，這個定位器依舊沒有失效?！彼诬圮郯櫚櫭?，林州的技術(shù)保密性很強，她無法隨意cao縱，只能凝重地盯著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小紅點，“等下隊長，它突然動了！”

    “路線告訴我，嘶…”

    裴清予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翻身坐起，突如其來地頭暈讓他晃了下，旁邊的尋隱迅速扶住他，皺眉望著裴清予閉眼搖了搖頭。

    “隊長？”宋苒苒聽見那邊裴清予的聲音帶著些許異樣，有些焦急。裴清予胸口發(fā)悶，他緩了口氣低聲說道，“我沒事，你繼續(xù)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