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卿吃了菜，又喝了口湯，才道：“朕……只是不解。朕對他不夠好嗎？”

    趙蒼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還是不緊不慢的：“那朕問你，以他才能，若沒有和你的親密關(guān)系，將來能不能成為首輔，能不能成為重臣，可不可能出將入相？”

    .

    這是很確定的答案，可以。

    以顧蘭之的才能，以及他的學(xué)識思想以及通透程度，無論放在哪里，很快便能大放異彩，升遷對于他來說是非常輕易的事情。

    就只看他之前在翰林院的奏疏，趙如卿就很明白這人的不可限量。

    他并非只是局限在紙上工夫，他更知道實際上應(yīng)對的是什么情形，他從來不是紙上談兵的那個。

    這也就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地方。

    .

    趙如卿看了趙蒼一眼，道：“那自然也是可以的?！?/br>
    趙蒼于是笑了一笑，看著她道：“既然他有這個本事，為什么一定要等著你將來施舍？你給他一個他本來就可以得到的東西作為獎勵嗎？”

    趙如卿不說話了。

    趙蒼又道：“他很清醒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卿卿，你并不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當(dāng)然了，皇帝并不需要去關(guān)心臣子到底需要什么，朕認(rèn)為你作為皇帝無可挑剔?！?/br>
    “朕很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壁w如卿皺了皺眉頭。

    趙蒼笑起來，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一下子就過去了。時間久了就忘了，而且你將來一定會遇到更有才華，更英俊瀟灑的臣子，顧蘭之對你來說，也不過就僅僅只是一段過去而已?！?/br>
    趙如卿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卻沒有說話。

    .

    的確不是什么大事，其實她最初知道的時候首先是驚愕意外，然后是茫然迷惑，生氣都沒怎么真的生氣過，只苦惱了一會兒要怎么和趙麟解釋不能去吳郡。

    而趙蒼的話，的確讓她感覺釋然。

    她身為皇帝的確沒什么是不能放下的，有什么比天下江山更重要呢？

    她之前的迷茫困惑，在趙蒼這里的確得到了答案。

    仍然還是她的給予不夠多，所以才會有顧蘭之的離開。

    只是，她也想不出還能給予什么了。

    或許應(yīng)當(dāng)想一想要怎么哄趙麟，他之前還想著往吳郡去找顧蘭之，現(xiàn)在計劃泡湯，不知道會不會鬧起來。

    .

    趙麟是從清河公主趙晗那里知道了顧蘭之現(xiàn)在并不在吳郡的消息。

    當(dāng)然了，趙晗其實也是奉了趙如卿之命前去告知，趙如卿讓趙晗先去說，看看小孩兒的情緒，若是哄不過來就送到乾元殿來，她親自來開解。

    于是趙晗認(rèn)認(rèn)真真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給趙麟說了清楚，又小心仔細(xì)地看了看趙麟的神色。

    小孩兒倒是沒怎么鬧，但臉上浮現(xiàn)了一個非常顯而易見的失望。

    趙麟雖然是小孩，但他記事的時候趙如卿已經(jīng)是頗有手段的公主，他還是在趙蒼跟前長大的，有些事情都不用說得太明白，他都能理解其中意思。

    他能記得很多事情，當(dāng)然也能想起來那時大雪中顧蘭之對他說不會再回來了。

    他看了一眼趙晗，悶悶地把那只打馬球的兔子抱在了懷里，然后才道：“孤知道了?！?/br>
    趙晗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有什么事情別憋著，要是因為憋著氣生病了，你母皇會擔(dān)心?！?/br>
    “不會讓母皇擔(dān)心?！壁w麟用手捏著兔子身上的金甲，然后看向了窗戶外面，“孤又大了一歲，很快就能長大了?！?/br>
    “是啊，又大了一歲?！壁w晗心疼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等再大一些，就可以給你母皇幫忙了?！?/br>
    “孤想一個人靜靜?！壁w麟從椅子上下來，又看了一眼趙晗，老氣橫秋地擺了擺手，“清河殿下，孤就不送你出去了?！?/br>
    這是趙麟之前經(jīng)常會說的話，趙晗倒是也不怎么太意外——雖然有大半年沒有聽過，但也不算很陌生。

    于是她便只笑了笑，也沒多計較什么，就出了萬春宮。

    趙麟走到了書房里面，他看著自己擺在架子上的那一排兔子，然后把手里抱著的馬球兔也放了上去。

    金光閃閃的馬球兔和其他的玉兔都不一樣，他想，這一只應(yīng)當(dāng)是原本會送來當(dāng)做生日禮物的。

    他又想起來那天顧蘭之說時間久了就會忘記，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會忘，可剛才聽著趙晗說了顧蘭之已經(jīng)不知去向的時候，他忽然就覺得……其實是會忘的。

    就好像他現(xiàn)在完全不會記得三年前照顧自己的那些人，他也不記得當(dāng)年給他啟蒙的那個先生。

    再過三年，他還會記得他嗎？

    他伸手摸了摸馬球兔身上的金甲，無意中撩開了甲片，他看到了玉兔身上的裂紋。

    他愣住了，為什么有裂紋？他沒有摔過這兔子，裂紋從哪里來？

    他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地把這馬球兔重新抱起來，放到旁邊的書桌上，然后找了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把金甲給拆了下來。

    全是裂紋！

    趙麟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兔子，是誰摔過它嗎？是他宮里打掃衛(wèi)生的宮女碰過，摔到地上了嗎？或者是當(dāng)時放在匣子里面的時候就有人不小心摔過了？

    他立刻便把宮里的人都給叫了過來，他要審問一番到底是誰動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