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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想到這彈劾的折子能這么快,也沒想到眼前的趙如卿真的就要拿這件事來問他。 他忽然感覺有些難堪。 并沒有任何的生氣或者惱火或者其他的任何想要發(fā)泄出來的不滿,而就僅僅就是難堪。 他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趙如卿心中會是怎樣一個人了——或者也并不算是一個人,否則她為什么會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呢? . 他垂下眼瞼,緊緊地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才慢慢地開口:“臣知道了。” . 有那么一瞬間他是想要辯解的,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忽然覺得也沒有什么說的必要了。 倘若對方已經將你定性,那么一切的解釋都是狡辯,一切的表白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 坐在書桌后面的趙如卿看著他,她輕咳了一聲,卻說起了他放在桌上的公事。她道:“既然已經有一部分州府把官學的情況上報上來,你就先把這些寫一封奏折吧!” 顧蘭之心中閃過了一些嘲諷,語氣恭敬道:“是?!?/br> 趙如卿看著他,語氣緩和了一些,又道:“朕并不是要責備你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 顧蘭之聽著這話抬頭看她,便笑了笑,道:“臣知道?!?/br> 趙如卿又道:“你在翰林院一切都做得很好,朕十分欣慰。你的折子也寫得很好,深得朕心?!?/br> 顧蘭之于是又笑了笑,道:“多謝陛下夸獎。” 趙如卿垂下眼眸似乎在想什么,她又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那個才敲打出了輪廓的兔子,道:“這個是要給麟兒的嗎?那只飛天兔子他很喜歡,朕也是少見這樣的巧思?!?/br> . 顧蘭之頓了頓,他看了一眼趙如卿,他想她應當是想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氣氛,而他是應該退讓一步——他應當是退讓的那一個人,這天下不可能讓皇帝讓著別人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好笑又心軟,他似乎有一百個理由就與趙如卿這樣冷漠下去,但他卻又能找出一百零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容忍。 或許是為了將來。 為了將來,他回憶現(xiàn)在的時候,是甜蜜多一些,苦澀少一些。 那樣便不至于忘記太快。 苦澀與麻木是會隨著時間漸漸忘卻的,只有甜蜜才會跟著記憶到永遠。 . 于是他站起來,他嘆了口氣,慢慢地走到了趙如卿的面前來,然后半跪在了她的面前:“陛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沒有怨恨,也沒有責怪。我只是……只是覺得,有些事情也不應當這樣說。” 趙如卿低下頭與他對視,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陛下來了多久?”他握住了趙如卿的手,然后就被她拉住了,“這么大的雨,怎么就只帶著右榮一個人就出宮來了?!?/br> 趙如卿拉著他的手,道:“也沒有多久,朕一個人出宮,本來連右榮也不想帶,但他一定要跟著,朕就干脆帶出來了。每次都帶那么多儀仗反而麻煩,本來也就只是到你這里來,你這里又能出什么事情?” “白龍魚服。”他笑著嘆了一聲,“陛下是應當多注意一些的?!?/br> 趙如卿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道:“下次便多帶些人吧,朕這次也是出來急了一些?!闭f著,她又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她的語氣有些不高興,“你一直在和朕鬧脾氣,已經很久了,你不要以為朕看不出來。但今天,你不許再鬧脾氣了,朕這是最后一次哄你?!?/br> 顧蘭之伸手在自己臉頰上碰了一下,也說不清心中到底是怎樣情緒,他抬頭看著趙如卿,在這并不明亮的光線下,她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她美麗而動人,生動又無情,她在理直氣壯地說任性的話,他應當原諒她。 “是臣的錯,臣不應當任性也不應當鬧脾氣?!彼樦脑捳f下去,“所以請陛下懲罰臣吧?” “你總要朕懲罰你。”趙如卿用力捏了一下他尖尖的下巴,語氣又頓了一頓,“你是仗著你這張臉在要挾朕?!?/br> “那臣成功了嗎?”他抬頭問道。 趙如卿似乎滿意了他今天放低下來的態(tài)度,她拉了他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窗戶旁邊看外面。 “朕將來不會虧待你的?!彼仡^看向了他。 顧蘭之笑了笑,卻并沒有回應這句話,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 他的手比她的大,而她的手卻并不是柔弱無骨。 將來會是很遠的事情,將來會有變數(shù)無窮。 他不敢去賭這個將來,因為現(xiàn)在他就一無所有。 一切他看似擁有的,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夢而已。 只是——沉浸在夢里面,他現(xiàn)在還不想醒。 第102章 一〇二 這也是打得好 夜色中, 趙如卿騎在馬上,戴著斗笠在雨中疾馳。 街上已經完完全全安靜了下來,但因是她, 故而也沒有人敢攔下來。 這場雨下了太久, 四處都被雨水浸透, 透著蕭瑟寒意。 她騎著馬進了宮門,也沒停下來的意思,便一路往乾元宮去了。 在皇宮中, 右榮便不能再騎著馬跟隨,他下了馬,扶了一把自己的頭冠,從旁邊宮人手里接了宮燈, 便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過去。 等到追到了乾元宮的時候,便只見到的是宮人們都在門口守著,面上全是小心翼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