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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虧的紀然自然不會再湊到薛妙妙跟前,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不想惹,就不會找過來的。薛妙妙帶著她的跟班團,把紀然團團圍住,生拉硬拽把紀然推搡進了器材室,任憑她怎么拍門呼喊,都沒有人能夠聽到。 四五月份的天氣,在體育器材室待一夜。 季長寧心頭一緊,眼前似乎出現(xiàn)紀然蜷縮在角落的樣子,她眼角發(fā)熱,咽下涌到喉頭的哽咽:“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汽車已經(jīng)進入市區(qū),車流與霓虹燈輝映,伴隨著耳邊不停地喇叭聲,紀然恍惚一剎,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生病,中考,搬家,入學,沒有然后了?!?/br> 此時是晚上十點多,平川市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據(jù)后來體育生所說,他一開門發(fā)現(xiàn)里面有個不省人事的同學嚇得鑰匙都掉了,一摸腦袋燙得不行,連忙喊來同伴和老師,急急忙忙把人送到醫(yī)院。 才想起給季爸爸打電話。 這件事驚動了校長。 班主任心疼學生,跟校長拍桌子必須要懲罰始作俑者,年級主任收了薛爸爸好幾張超市卡,不陰不陽在中間和稀泥,最后拿大頭的校長拍板,不記過、不處分,當做同學間的打打鬧鬧,不準擴大影響。 朋友那時家里親人去世請假幾天,回校沒見到紀然,打聽到前因后果想要為紀然出頭,也被校方強勢壓了下來。 從始至終,學校和薛家沒有問過紀然甚至季家的意見。 季mama下班回家才知道女兒進了醫(yī)院,這個一手撐起季家的女人一抹眼淚,關上病房門對丈夫說道:“等然然中考完咱們就走,去縣里打工也好,去平川投靠大哥也行,這破地方我們不待了!” 中考時候紀然身體仍然不容樂觀,一場高燒把她幼跟著父母求醫(yī)落下病根一并爆發(fā),來勢洶洶,體溫降下又升起,季mama要上班,季爸爸便沒日沒夜地守著,到了中考那天,紀然身體才算勉強好起來,饒是如此,她也拿了全市第一。 就這樣,成績發(fā)布后,文遠的特招通知通過郵局寄了過來。 一開始還被季家當成了騙子,打電話詳細了解后才知道原來是正規(guī)學校。 之后,重點高中的電話紛至沓來,紀然對比各家學校的獎學金,選擇了最為優(yōu)渥的文遠外國語中學。 季mama高高興興交了辭職信,珍之重之地把文遠的通知書放在家里最安全的地方,一直念叨“什么叫瞌睡送枕頭,這就是啊”之類的話。 紀然從來不是一個沉迷過去的人,若不是碰見薛妙妙,初中時代的校園冷暴力甚至暴力早已被她壓在記憶深處,她不想家人因為自己遭受不必要的屈辱,更不想耽誤唯一可以改變命運的學業(yè),所以她目之所及只有向前。 猶如一根被緊緊抻長的皮筋,不知什么時候會到達臨界點砰然斷裂。 也許在別人眼中是怯懦,但卻是當時僅僅十三四歲的紀然狹窄世界里、她計算過的性價比最高的一種選擇。 當時的她太小了。 紀然回神,反問道:“你呢?你為什么在蕭瀟的生日會上說抱錯的事?” 季長寧抬起胳膊,狀似無意地用衣袖拂過眼角,故意撇過頭不看紀然,怕對方看到自己的失態(tài):“不為什么,反正早晚都是要說的,姓薛的不是看不起你嗎?那我偏要將她的尊嚴踩在腳下?!?/br> 將薛妙妙最驕傲的家境踩碎,在她最看不起的人面前,狠狠踩碎。 殺人誅心。 季長寧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紀然口中的“侮辱爸爸”是哪個爸爸,等反應過來是季爸爸后,她發(fā)現(xiàn)就算薛妙妙被揭穿身份,眼中的仇恨一絲不差全部落在紀然身上,季長寧知道紀然不是個會惹事的性子,那只能是舊怨。 季家不富裕,甚至沒有一張大床可以讓她自由翻身,可季長寧嘴里吃著生日宴上由大廚烹飪的意面,心里想的卻是昨天晚上聚餐時季爸爸做得清湯掛面。 一把面,一點蔥花,一個荷包蛋。 溫暖的mama,溫柔的爸爸,以及滿眼善意的大伯一家。 自奶奶去世后,是季長寧幾年來吃過的最可口的一頓飯。 沒有人可以在她面前欺負紀然,更沒有人可以侮辱她來之不易的家。 汽車在城中村的入口減速,在季長寧的指揮下停在破舊的三層小樓前。 抬頭望去,三樓還亮著燈光,等待有人回家。 紀然忍不住抬頭,似乎從搖曳的燈影中看到了客廳里正在等待的父母。 季長寧提上裝運動服的袋子,下車走了兩步,不知想到什么,轉回來敲敲紀然這邊的車窗。 紀然搖下車窗,不明就以對上季長寧堪稱惡狠狠的目光,只不過對方眼眶微紅實在沒有什么威懾力。 季長寧雙手撐在車窗兩邊:“受了委屈就要說,誰欺負你你就跟家長告狀,今天那個姓薛的不是要跟紀家合作嗎,合個屁,憑什么欺負你還讓他們賺錢,你就去告狀,學會了嗎!” 紀然:“……” 季長寧重復:“學會了嗎!” 紀然:“學會了,學會了?!?/br> 得到回應,季長寧才心滿意足地轉身,留給紀然一個瀟灑猶如醉酒的背影。 季長寧很開心,她一步邁過兩個臺階,興高采烈地跑到三樓,敲了敲門。 門內(nèi)傳來季mama的聲音:“老季,去看看是不是寧寧回來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