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離教室很近，沒兩分鐘蘇芷就取回了自己的書包和外套。

    她去教室旁邊的女廁所把裙子換下,出來的時候看見程懷瑾幫她拎著書包耐心地站在樓梯口等她。教學(xué)樓里空蕩蕩的,明亮的燈，和在等她的程懷瑾。

    她覺得眼前都出現(xiàn)了暈眩,像是一場繁星出沒的夜空,每一幀都該被截圖保存。

    怎么可以那么好,這一刻怎么可以那么好。

    她把手套也戴好就走到了程懷瑾的身邊，剛要伸手去拿自己的書包,程懷瑾就先轉(zhuǎn)了身子同她一起往樓下走。

    蘇芷手臂一韁，酥麻感也順勢爬上她的后脊，她目光看著程懷瑾往樓下的腳步。嘴角已經(jīng)再無辦法撫平。

    輕快的腳步,她緊跟其后。

    兩人上車之后，程懷瑾就問她想吃什么，今天就在外面吃。

    蘇芷把外套脫下，理了理白色的毛衣問他：“要不回家吃吧，你一路開回來太辛苦了?！?/br>
    “還好，”程懷瑾啟動了車子，打亮轉(zhuǎn)向燈，“你先找，我去加個油?！?/br>
    晚上七點多，兩人進(jìn)了一家粵菜館。平安夜的晚上，各個店里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銀白色的大片雪花貼紙貼在落地的玻璃上，沿邊還要貼一圈紅色的圣誕老人。

    服務(wù)員從里拉開門，“叮鈴”的風(fēng)鈴聲隨后想起。

    程懷瑾走在蘇芷的身后，跟著服務(wù)員一起去了包廂。

    蘇芷喜滋滋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折疊整齊放在一側(cè)的椅子上，隨后幾分狗腿模樣地去謝程懷瑾：“感謝程叔叔的外套?！?/br>
    程懷瑾也剛把外套掛好，一邊去倒水一邊睨著她又有什么新花樣。

    “好看嗎？”蘇芷指指自己的外套又指指自己的白色毛衣，“上個月李阿姨陪我去買的，那么好看的款式還正好打折，我就從零花錢里分了點出來買了?！?/br>
    “生活費還夠嗎？”程懷瑾把一杯溫茶推到蘇芷面前，“如果不夠要及時和我說?！?/br>
    “夠的夠的，”蘇芷雙手握在水杯上，溫溫?zé)釤岬仉硽柚魵鉃⒃谒哪橆a上，“但這本來也就不是我的錢。你只該管我能吃飽活著就行，剩下的你本來都不該管的。”

    “今天這么客氣？”程懷瑾抬手喝了一口茶，眉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每天都很客氣?！?/br>
    程懷瑾看破不說破地勾了勾嘴角，把菜單遞到她面前：“點菜吧?！?/br>
    蘇芷很喜歡粵菜里的各種小點心，分量小，各種樣式都能點了嘗一嘗。程懷瑾也不挑，只在蘇芷點完之后，又加了一份湯。

    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不一會，桌子上就擺滿了各式精致的小點心。店里還能聽到歡快的圣誕歌曲，蘇芷一口咬下一只腐竹蝦rou卷，里面的餡料軟得她心顫。

    “好吃！”她眼睛笑得瞇起。

    溫黃的燈光下，她只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高領(lǐng)毛衣。身子因為過分愉悅舒適而輕顫，一頭黑色的頭發(fā)被挽在頭頂。

    程懷瑾恍惚間想到那只曾經(jīng)在他手上酣睡過的小貓。

    溫?zé)岬纳碜?，均勻的心跳?/br>
    毫無防備。

    也像此刻，她毫無防備。

    極輕的一聲短信聲，兩人一同朝程懷瑾的手機看去。

    男人放下筷子，目光瞥了蘇芷一眼。

    蘇芷立馬緊張：“不會是月考成績吧?。俊?/br>
    程懷瑾點開信息：“是?！?/br>
    “老嚴(yán)可真是會挑時間啊！利用完我們之后立馬給我們當(dāng)頭棒喝！”蘇芷著急去看自己的成績，直接起身坐到了程懷瑾那邊。

    她湊到程懷瑾的手機旁，看著看著嘴角卻慢慢地?fù)P了起來。

    “二十四名，我從沒考過這么好?！碧K芷欣喜地看著程懷瑾的眼睛。

    程懷瑾垂眸看著她：“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有好好學(xué)習(xí)?！?/br>
    “我一直都很努力?！?/br>
    “是嗎？”

    “本來就是，”蘇芷此刻底氣十足，“還有就是，我不想要轉(zhuǎn)學(xué)了，我覺得我最近狀態(tài)挺好不想再去折騰了?！?/br>
    程懷瑾把手機熄屏，“可以。你目前有考慮報考什么大學(xué)嗎？”

    蘇芷一聽到正經(jīng)話題，也正襟危坐。

    “北嶺大學(xué)?！?/br>
    “京市的？”程懷瑾看過去。

    “是，”蘇芷點點頭，“我的成績在北川上不了什么太好的學(xué)校，北川大學(xué)估計考都考不上。但是同樣的成績出省的話倒是可以上到更好一點的學(xué)校?！?/br>
    程懷瑾安靜地聽著她的解釋，“你最近還和你父母有聯(lián)系嗎？”

    他忽然提到蘇昌銘和齊美玉。

    蘇芷頓了一下，“沒有，一直就沒有了?！?/br>
    程懷瑾嗯了一聲，“大學(xué)的學(xué)費有著落嗎？如果蘇昌銘就永遠(yuǎn)都不再聯(lián)系你，你有什么打算嗎？”

    他今天忽然把這件事提到桌面上，蘇芷有些不理解。

    但也還是緩聲回復(fù)道：“我到時候去看看助學(xué)貸/款什么的，好像大學(xué)里有這樣的東西?！?/br>
    “那你有你父母提供的貧困證明嗎？”

    “這是什么？”蘇芷問道。

    程懷瑾側(cè)身看著她：“那你就沒辦法申請助學(xué)貸/款。”

    他一語篤定，蘇芷心口啞然。

    摁在桌面上的手指慢慢收緊，卻又聽見他說：“我每個月打給你的錢都還存在卡里嗎？還剩多少？”

    “還剩三萬五千多，具體我得看看?！碧K芷說著就要拿出手機。

    “不用告訴我具體數(shù)額，”程懷瑾把她手機按下，“你都沒怎么花錢?！?/br>
    “沒什么需要花錢的，除去這學(xué)期的學(xué)費，我吃和住都在你家了，沒什么需要花錢的?！?/br>
    程懷瑾點了點頭，“蘇芷?！?/br>
    他忽然喊她的名字，蘇芷身子一震，眼神不確定地看著他。

    “你高考結(jié)束，不管卡里最后剩下多少，我?guī)湍阊a到三十萬?！?/br>
    程懷瑾語氣依舊平淡，蘇芷卻著急了起來，她正要開口說話又聽見程懷瑾說道：

    “你不用拒絕我，這是我借你的。你借助學(xué)貸/款也是借，借我的也是借，沒必要拒絕我?！蹦腥四抗鉁睾偷芈湓谒哪橆a上，繼續(xù)說道：“不需要在自己的前途上矯情，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道路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br>
    蘇芷看著程懷瑾的眼眸，他好像知道她心里想的所有。

    三言兩語，就將她想要拿出來的借口拆分肢解。

    那些“過分矯情”的拒絕，不應(yīng)該拿來與她的前途相比。

    “那我給你寫張借條。”

    “不需要?！?/br>
    “那我萬一賴賬怎么辦？”

    “我相信你不會。”

    “你為什么相信我？”蘇芷不解，卻又在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吱唔道：“你不是說那張紙條是玩笑話誰也不能保證的嗎？”

    程懷瑾點了點頭：“的確是無法保證?！?/br>
    “那你——”

    “主要是三十萬你還不還對我都沒差別?！?/br>
    蘇芷：“……”

    程懷瑾一臉正經(jīng)，蘇芷只能在內(nèi)心將他暴揍了無數(shù)遍。末了，還要假惺惺地笑一笑，說道：“程叔叔，您真有錢?！?/br>
    “太假了?！背虘谚乘谎?。

    蘇芷：“……”

    兩人熱騰騰地吃完了晚飯，程懷瑾從飯店后面取了車。

    蘇芷系好安全帶，還在回味最后喝的那碗湯。目光一瞥，看見程懷瑾從后座拿來了一只銀棕色的盒子，上面的牌子她雖然沒買過卻也早有耳聞。

    【bvlgari】

    蘇芷立馬看向程懷瑾，不敢動作。

    程懷瑾把盒子遞到她面前，“拆開看一下。”

    蘇芷仍是沒動：“這是什么？”

    “別人送的，”程懷瑾語氣很是隨意的模樣：“我家里沒有女性，擺在那里也是浪費?！?/br>
    蘇芷知道這牌子的東西不便宜，即使程懷瑾這樣說她仍是有些猶疑。

    “不喜歡丟掉也可以?！?/br>
    蘇芷：“……”

    她最后遲疑了兩秒，還是接了過來。

    精致的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只玫瑰金色的精細(xì)項鏈，下面是一只紅色的扇形吊墜，周邊一圈細(xì)碎透亮的小鉆石。

    昏暗的車廂里，絲毫不遮掩璀璨的光澤。

    “平時可以隨便戴戴?！背虘谚曊f道。

    原本心中的猶疑早已被洶涌的興奮所掩蓋，蘇芷將項鏈取出，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纖細(xì)白皙的手背，更襯得這紅色的吊墜鮮艷明麗。

    她微微晃動，能看得見項鏈折射出來的微弱光芒。

    程懷瑾一手扶在方向盤上，側(cè)身看著嘴角笑起的蘇芷。窗外零星的燈光也同樣照射在她的眼眸里，像是湖面上投射而來的月光，一把細(xì)碎的銀子，輕盈地上下起伏。

    程懷瑾嘴角勾了勾，啟動車子駛?cè)肓笋R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