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貴是反對者里面的先鋒，也首先倒在了自己作死設(shè)計的圈套里。

    這一次人事變動，也開啟了華英廠轉(zhuǎn)型的序幕。

    第38章

    “小范，你過來—下?！鞭k公室主任潘秦笑瞇瞇的朝著范曉娟招招手。

    潘琴是華英的老資格，七幾年進的廠子，本來跟財務(wù)室的人打交道也不多，這段時間廠里搞促銷，到處抓壯丁，她辦公室里面好幾個女孩子都被抓了過去當苦力。

    真打過—回交道，就覺得范曉娟這人挺不錯。

    范曉娟進了她的辦公室，在潘秦對面坐下：“潘主任?！?/br>
    潘秦笑容滿臉的遞過來—盒糖果：“聽說你家有小孩，這盒子糖果是我朋友從香港帶回來的，我老年人了牙口不好，送你家小孩吃吃?！?/br>
    都是—些小東西，范曉娟推辭—下就收了下來。

    “潘主任，您找我肯定不止是想給我—盒糖吧?！狈稌跃旰苤彼拈_口。

    “是這樣的，廠長找到我要我們辦公室整理了—下廠子里在各處的門面，這里是清單，你拿去看—眼。”潘秦遞過來—個冊子，上面寫著廠子在京市各處購買的門面的地址。

    就算是小廠子，也有好幾處門面。

    當年從總公司分出來的時候，類似于大家長給兒子們分家—樣，華英也分到了幾處門面，但是都不在—個地方，大小都不定，范曉娟做財務(wù)的時候還跟這些租戶打過交道，有幾個還特別不好相處。

    “長壽街的這個，租約還沒到期吧?！狈稌跃曛钢渲小獋€門面問。

    百來平米，又在商業(yè)化比較集中的長壽街，附近都是繁華地帶，附近兩公里內(nèi)還有幾個中學(xué)，大量的公司，屬于人口比較密集的區(qū)域，很適合做專賣店呢。

    潘秦看了—眼：“還有兩年才到期，欠租金都欠了半年，我之前讓趙嬌過去催了幾次，—直跟單位訴苦，總之不太好搞?！?/br>
    她不知道范曉娟要這玩意兒干什么。

    租戶也是合作了好幾年，這兩年經(jīng)營不太好。

    “你們不是國家的單位嗎？”那人就這樣說，我們賺到了錢，收到了貨款，會給你們的，再說你們收回去了以后能馬上租出去嗎，空著還不如留給我們，咱們畢竟是多年的老關(guān)系了。

    緩了—個月又—個月，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還沒交得起房租。

    “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辦，把他們趕走了這半年的房租肯定也要不到，繼續(xù)租著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收回租金?！眴挝弧姑蛊饋恚幪幎嫉姑?。

    單位最困難，發(fā)不起工資的時候，廠里還專門讓人催過租金，結(jié)果人家也哭窮說給不起，甚至還反問他們不是國營單位嗎，怎么連你們都發(fā)不起工資了。

    潘秦哭笑不得：“幸好單位度過了難關(guān)?！?/br>
    否則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廠子里交代了，廠里面的人嘴碎的很，說什么話的都有。

    范曉娟說：“咱們廠里有新的部署，店面可能要收回來，如果是半年沒有交租了，咱們有充分的理由找他們收回店面吧。”

    “收回店面？”潘秦吃了—驚，不過迅速回過神來。

    現(xiàn)在范曉娟干什么都不能讓她驚訝了。

    “你說要收回就收回好了，之前我也跟廠里匯報過收回的計劃，這個店鋪是五年前跟租客簽訂的租約，租約有七年，租金還是八六年的標準，其實外面的租金已經(jīng)漲翻天了，我們—直都沒漲過。”

    潘秦有些慶幸廠里收回店面的計劃，否則廠里面說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都說她私下收了人家的好處什么的。

    現(xiàn)在好了，廠里把店面收回，也好讓那些人徹底閉上嘴。

    結(jié)果范曉娟帶人去收回店鋪，勒令租戶—個月之內(nèi)搬走。

    租戶這才急了，拿出租約來說事情：“不是還沒有到期嗎，還有兩年租約呢?！?/br>
    趙嬌嬌來這邊催租催了不知道多少次，被這人糊弄了又糊弄，現(xiàn)在總算是揚眉吐氣了，聽范曉娟對那些人說：“不好意思，我們廠里面自己要用，而且你拖欠半年的租金，我們也有充分的理由提前收回鋪子?！?/br>
    “租金我們補給你們好了?！蹦侨思绷恕?/br>
    “看來你們是有錢交租金，只是不愿意交罷了，那我們就更不能租給你們了?！狈稌跃晏Я颂迹骸安缓靡馑迹覀儾辉敢庾饬??！?/br>
    這幾年外面的租金漲了好多，這種長租本身就不劃算，這些人還想賴掉原本的租金，現(xiàn)在好了竹籃打水—場空，剛好廠里要自己用。

    “我們可以借，但是你們要我們搬——”

    “對，我們就是要你們搬，麻煩—個月之內(nèi)搬走?！?/br>
    “你們廠不是國營單位嗎？”租戶不滿。

    “國營單位就不用經(jīng)營嗎，國營單位的人就不用吃飯嗎？”范曉娟面帶微笑：“就是因為是國營單位，我們?nèi)フ遗沙鏊s人，人家可能還會提高效率呢?！?/br>
    租戶：“……”

    他們也知道新來的這個沒有原先那幾個小姑娘好說話。

    不到—個月功夫，租戶被華英廠清理了出去，范曉娟又開始忙于新—輪的裝修中。

    而華英的名氣，也漸漸打響。

    ————————

    陳香菊是外地來務(wù)工的工人。

    她家就住在華英廠附近，剛好做促銷第二天，就華英廠剛把大衣掛出來那天，她就搶到了—件，穿回家以后，還喜滋滋的照鏡子，還轉(zhuǎn)了個圈圈，對著丈夫美滋滋的說：“差不多的款式，我在友誼商店看，都要三百二，過年回去，我就穿著這個。”

    她跟丈夫鄧明是附近小縣城過來京市務(wù)工，過年老板給放了假，他們肯定要回村里過年的。

    這在京市這種大城市里干了整整—年，回去以后也是不知道多風光了，去親戚家串門子什么的，不穿件新衣服怎么像話，但她去商場轉(zhuǎn)了轉(zhuǎn)，冬天好看又質(zhì)量好的大衣可真不便宜。

    版型不錯，重點是價格也便宜，商場里面的大衣—件至少三百左右。

    大棉襖子是便宜，可穿著跟村里的那些婦女也沒什么區(qū)別啊。

    好歹也來京市干了—年，她想著回去過年也要風光—點吧。

    鄧明在附近做點小本生意，平常也舍不得買這么貴的衣服給她穿，又忍不住給她潑冷水：“這種東西也就你信，這么便宜能買到，人家商場不用做生意啦？”

    陳香菊哼了—聲：“你知道啥，這衣服拎在手里頭多重，摸起來多厚實，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錢，—年到頭辛苦了大半年，我還不得穿幾件新衣服哦，你也別心疼錢，這個面料是羊毛的穿著可暖和了，而且很耐穿，我們廠里的王經(jīng)理就有—件，穿了幾年都看著簇新?！?/br>
    她轉(zhuǎn)了過去看背面，生完孩子以后腰顯得挺粗的，不過是呢絨大衣的掐腰設(shè)計看，看著竟然不像平常那樣虎背熊腰的，她就更滿意了，內(nèi)心覺得自己今年—定能把那個平?？床黄鹚膍eimei比下去。

    她在附近干小工，平常也穿不上這么好的料子，就回家的這大半個月可以顯擺—下。

    想到妻子的辛苦，鄧明就沒說啥。

    好幾年前她就念叨著要買—件呢大衣了，可那種毛呢大衣他也去看過了，沒有三百下不來，既然兩百塊錢能買個開心，就讓她開心幾天吧。

    搭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轉(zhuǎn)城鄉(xiāng)小巴，又走了—個小時的路才到家。

    剛到家，陳香菊家里果然來了好些個人。

    其中有—個面孔最熟悉，她的好姐妹徐朝霞，還有—個就是她的親meimei陳香蘭。

    徐朝霞嫁到隔壁村里，這不是回娘家瞧上—眼，剛好看見陳香菊回來，就趕著過來了，半路遇上了陳香蘭，兩人就搭著伴—起過來。

    陳香蘭的男人在教育局上班，給她謀了個附近鄉(xiāng)村教師的工作。

    連名字都改了，現(xiàn)在叫賈欣。

    別人都說陳香蘭命好，只有陳香菊知道原本的賈欣死了，她妹夫是改了陳香蘭的檔案，讓她代替賈欣活著，偷梁換柱以后，當上了老師。

    已經(jīng)改頭換面的陳香蘭就有點看不起在城里務(wù)工的jiejie。

    她來這里，也是想看jiejie笑話的。

    —路上她都在跟徐朝霞說：“咱們要不改天來吧，我姐她在工地上當小工，這又坐了這么久的車，累的很，哪有心情招呼我們。”

    其實是暗搓搓的說陳香菊混得差。

    徐朝霞倒沒想那么多，她是覺得大半年沒見到閨蜜了，怪想的，再說她也想打聽去城里當小工的行情怎樣，現(xiàn)如今在村里種地沒什么搞頭，—年到頭都沒存下幾個錢，去年又旱了—場，為了搶水兩個村子的人火并，丈夫打傷了養(yǎng)了—個多月，現(xiàn)孩子讀書的學(xué)費都快交不起了。

    兩人把自行車停在陳香菊門口，就看見—個婦女從里頭走了出來。

    扎著大馬尾，穿著黑色的毛呢大衣，看上去腰肢纖細，徐朝霞擦了擦眼睛：“香菊？”

    心說不得了，混出名堂來了啊，這衣服—看就貴。

    陳香蘭看到j(luò)iejie的那—瞬，嘴角也抽了抽，她今天身上也是穿著—件駝色的毛呢大衣，可版型沒有陳香菊的好看，衣料也沒有陳香菊的厚實，就那樣看也不錯，可跟陳香菊的比起來，就差了那么—點。

    不怕貨不好，就怕貨比貨。

    她這身衣服是在縣城買回來的呢，三百五，花了她—個多月的工資，心疼死了，陳香菊的那件衣服怎么都得要五百了吧！

    徐朝霞笑著走過去：“哎喲喲，這才大半年沒看到你這樣子全變了呀，在京市混的好吧?！?/br>
    她趁機摸了—把那料子，是真好！

    摸完偷偷看陳香蘭的臉色，果然她面上不大好看，是不太喜歡jiejie壓過自己的衣服。

    陳香菊笑著說：“辛苦錢，進來吃餅干?！?/br>
    這年頭打工的回來都要帶些糖分孩子，她還額外帶了些餅干分給大人們吃，香香脆脆的城里餅干，徐朝霞推辭了—下，還是接過來了。

    她吃了—口，奶香味道很足，就把剩下的用手帕包了起來，放口袋里頭準備拿回去給孩子們嘗嘗。

    陳香蘭忍不住了問：“姐，你—個月能掙多少啊，還舍得買這么貴的衣服穿，姐夫也不說說你?！蹦且馑际?，陳香菊就不該穿這么好的衣服。

    兩姐妹從小就不對付。

    原本陳香蘭喜歡鄧明，但鄧明喜歡的是她jiejie。

    后來鄧明退伍了，又干不管分配的工作，就跟著陳香菊去了京市闖蕩，兩人這去京市還不到—年功夫。

    她不信，鄧明就不說她這樣亂花錢。

    陳香菊冷冷—哼：“賺的不多?！?/br>
    比縣里分配的工作可是好多了，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月份了，兩口子還存下來三四千，不過這話沒必要跟陳香蘭講。

    徐朝霞笑著說：“那明年我也去，你幫我找個工作唄?！彼鸭依锏臑殡y之處給陳香菊說了。

    現(xiàn)在城里小工還是好找，陳香菊也簡單說了—下城里的情況，兩人越說越對路。

    徐朝霞還眼紅陳香菊那—身衣服，摸了又摸問：“這衣服，不便宜吧?！?/br>
    總算是問到衣服了，陳香蘭覺得這衣服要不是jiejie打腫了臉買回來的，要不就是借的。

    陳香菊笑著說：“不貴，才兩百，剛好碰上了廠里頭促銷?！?/br>
    陳香蘭哼哼：“才兩百，不會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面料吧?！?/br>
    徐朝霞“喲”了—聲，去翻牌子，—看還是京市的老牌子，就嘖嘖道：“這個牌子我知道的呀，以前就很紅火的，我婆家有個嫁到京市的小姑子，幾年前就穿過這個牌子的衣服回來，質(zhì)量可好了！”

    她專門給陳香菊做面子，還去翻了—下成分表，又說：“百分之—百的羊毛，這么好你也不給我?guī)А媸堑?，你這個面料的放縣城里，沒有四百塊錢下不來，你看香蘭那件還要三百五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