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黎明1-6+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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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黎明 作者:紫嶺紅山 2013/08/11 首次發(fā)表于第一會所 字?jǐn)?shù):25380 01節(jié) 當(dāng)我像往常一樣睜開雙眼,投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夜幕。漆黑,冰冷,似乎 帶著一點暗淡的灰色,低沉地懸掛在我的上方,好像隨時會坍塌下來。我醒得很 準(zhǔn)時,夜幕正在開始覆蓋著第一層淡淡的黃光,并且越來越亮,新的一天就要開 始了。 我坐起身來,深深地吸入了今天的第一口空氣。從我獲得自我意識的第一天 開始,我呼吸的就是這樣混濁腐臭的空氣,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還能呼吸。用力 吐空肺里的空氣,這時刺耳的鈴聲籠罩了整個工作區(qū)。其實,我早就不需要起床 鈴了,不管是誰,像我一樣一連四千多天都嚴(yán)格執(zhí)行同一種作息時間的話,也會 每天都準(zhǔn)時醒來。但是起床鈴有它的作用,畢竟這個工作區(qū)里還有很多新近補充 進來的家伙——永遠(yuǎn)都有。他們剛獲得自我意識不久,還沒有像我一樣精準(zhǔn)地控 制生物鐘的能力。 夜幕投下的黃光逐漸照亮了休息區(qū),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身體開始蠕動起來, 赤裸的身體反射著暗淡的黃光。每個人都緩慢而安靜的起身,離開自己的那張兩 米長半米寬的軟墊。我們這個工作區(qū)的數(shù)萬人都集中在這個休息區(qū)休息,整個休 息區(qū)其實是一個空曠的大廣場,四周并無任何遮蔽。好在工作區(qū)永久保持著二十 八度的恒溫,所以我們既不需要房間,也不需要被子。除了我們巡查隊員為了身 份識別擁有一套衣服,其余的人永遠(yuǎn)都是赤裸著身體。每天早上集體起床的情景 都是如此壯觀,不過雖然人多,卻總是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每個人起來以后 都會沉默地排著隊,領(lǐng)取自己每天的那份營養(yǎng)物質(zhì),或者等待排泄。 除了每天兩次的小便,我已經(jīng)不需要排xiele。配給我們的營養(yǎng)物質(zhì)會根據(jù)我 們的消耗嚴(yán)格控制著我們的攝入,也不會產(chǎn)生任何殘渣。而且,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 吃過真正的食物了,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消化的能力。 我看著自己領(lǐng)到的的「食物」,一團灰黑色的東西,就像是從夜幕上挖下來 的一塊。那團涼、軟、滑膩的微咸的東西滑過我的食道,好像有生命一樣在我的 胃里攪動起來,攪起了一陣強烈的饑餓感——就算時間再久,饑餓也是無法習(xí)慣 的。我不由得想起了很久前的那頓真正的食物,我永遠(yuǎn)記得它的名字是「土豆燒 牛rou」,它也是我生命中僅有的一份真正的食物??谇焕镱D時充滿了唾液,唾液 中似乎還帶著那種鮮美的味道。胃壁被饑餓感劇烈地?zé)浦?,但我知道,剛才?/br> 掉的那團東西足夠我正常的身體消耗,我其實不會真的饑餓。 強忍著欲望吞掉唾液,我掃視了一圈整個休息區(qū)?;旧纤腥硕计饋砹耍?/br> 只有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身影,還躺在他的墊子上一動不動。我走過去俯下身,用手 腕上的生命探測器湊近他的胸口,探測器發(fā)出輕微的一聲「嗶」,小小的屏幕也 亮起一條直線。 看來又有一個人失去了生命,我們這兒經(jīng)常有人就這么靜悄悄地停止呼吸。 以前情況更嚴(yán)重,最高時曾經(jīng)有每天百分之八的死亡率。據(jù)黎明說,那是因為沒 有希望,甚至沒有欲望。沒有任何欲望的生物很容易自動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他說 的不錯,這個工作區(qū)的每一個人都在日復(fù)一日地執(zhí)行著機械的命令,進行著重復(fù) 的工作,完全不知道為什么生存。就算是我自己,也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處在一種恍 惚的狀態(tài),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 當(dāng)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來自然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開始定時給我們發(fā)放 紅卡和綠卡。每張紅卡可以在清潔以后去更衣室,挑選一個雌性交配一次,而每 張綠卡都可以換取一份真正的食物。當(dāng)然,我們得拼命工作,才能獲得這樣的權(quán) 利,因為紅卡和綠卡每次都只發(fā)放給三分之二的人。 至于我,因為我的巡查員身份,每次我都不會落空,只不過我用所有的綠卡 都和隊長換來了紅卡。雖然真正的食物那么誘惑,但是我更愿意多見露兒一次。 如今的不正常死亡率已經(jīng)很低了,面前的這個是四天來的第一個。探測器的 小屏幕上顯示出一串字符: Z- 2341- AH2677K- 0195 ——這是他的編號。我們這兒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編號,我也有。我的編號是 Z- 225- D131T- 0309 我剛想找到巡查隊長向他匯報,就聽見隊長在身后叫道:「309」。 我趕緊轉(zhuǎn)過身去筆直地站好:「隊長。」 隊長和我一樣也是克隆人,但是他的體型并不像我們這么標(biāo)準(zhǔn)。他有些胖, 皮膚光滑白凈,聲音也尖細(xì)銳利。按理說,他這樣不標(biāo)準(zhǔn)的克隆人保證不了工作 效率,是應(yīng)該被處理掉的,但隊長是一個特例。一萬多天以前,他曾經(jīng)在特納羅 星區(qū)的一次戰(zhàn)斗中從兇殘的外星人手下救出了一位自然人將軍,成為了克隆人的 英雄。他也因此得以逃離了那場曠日持久的,至今仍然在進行的戰(zhàn)爭,被自然人 安排到我們這個七十四工作區(qū)來擔(dān)任了巡查隊長,并得到了可以自然死亡的最高 待遇。 每一個克隆人服役期滿都會被處理的,我也將會被處理。我所知道的克隆人 中只有隊長不會。他看著地上的死者點點頭:「搬到我的車上來,你回指揮中心 去登記一下。」 隊長很和氣,他一直都是一個好人。世界上有很多工作區(qū),并不是每個工作 區(qū)的隊長都像他這樣友善地對待屬下。 我扛起死者僵硬冰涼的身體,跟著隊長穿過幾道無聲的隊列。剛才的死亡就 像沒有發(fā)生,并沒有人在意我們的存在。走到休息區(qū)邊緣,將他放到隊長的懸浮 車上。隊長和藹地笑著:「行了。」他發(fā)動了懸浮車,駛向有機垃圾處理區(qū)。Z- 2341- AH2677K- 0195號克隆人將會在那兒被分解成為肥料或 者飼料,而明天則會有Z- 2341- AH2677K- 0196號——也可能 是197、19號……補充進來,填補他留下的空缺。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算死了,因為明天同一個他還會出現(xiàn)在同一地點,擔(dān) 任同一工作,他還會是同一個長相,同一個聲音。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活著還是 死了。以前的Z- 225- D131T- 030、307號……存在過多 久?以后的310、311……還能存在多久?以前和以后的,是我嗎? 這些可笑的疑惑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今天又到了發(fā)卡的日子。每十天發(fā)一次, 意味著我每五天可以見一次露兒。 這就是我存在著的唯一的希望或者說欲望。 夜幕越發(fā)明亮起來。黎明說,其實叫它夜幕并不恰當(dāng),因為我們頭頂上并不 是天空。我們整個七十四工作區(qū)都在地下,為地上的自然人處理垃圾。夜幕只是 工作區(qū)的穹頂,每天按時發(fā)光,按時熄滅而已。「真正的夜幕上會有星光的?!?/br> 黎明曾經(jīng)向往地說過,只可惜,我們誰也沒有看到過真正的夜幕。 我邁開腳步,準(zhǔn)備再一次穿過休息區(qū),去巡查隊指揮中心登記剛才Z- 23 41- AH2677K- 0195號克隆人的死亡信息。剛走了幾步,休息區(qū)中 心投影機底座突然慢慢升起,緊接著一個冰冷的電子聲就在夜幕下回蕩:「七十 四工作區(qū)全體人員請注意?!?/br> 所有人都安靜地把目光投向投影機,隨著一陣奇怪的聲音之后——黎明說那 叫音樂,管他呢,其實挺好聽的——投影機在基座上投射出一個高大的全息人物 形象。不久以前投影機曾經(jīng)介紹過他,這是人們選舉出來的新一任領(lǐng)袖。選舉是 什么意思?黎明曾經(jīng)說過,選舉是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認(rèn)可的政府官員的的權(quán) 力。 只可惜,我們不是人。因此,我們沒有這樣的權(quán)利。 領(lǐng)袖的全息投影微笑著掃視了我們一圈,用洪亮而和緩的聲音說道:「各位 工作人員辛苦了。經(jīng)過政府研究決定:在三十天內(nèi),政府將為各工作區(qū)所有高溫 作業(yè)人員發(fā)放高溫防護服?!?/br> 緊接著領(lǐng)袖的形象淡去,投影機投射出一套粗糙的衣服。伴隨著解說:「這 種防護服可以有效地減少高溫對身體的傷害,保護工作人員的健康……」 人群的一個部分開始激動起來,有的歡叫,有的抽泣。他們都是高溫工作區(qū) 的工作人員,每天的職責(zé)就是將垃圾中回收的廢金屬分類冶煉。我去過那里登記 死亡人員,知道高溫工作區(qū)不但炙熱難耐,還到處飛濺著熾熱的火花。一旦被火 花濺到身上,就是一塊傷疤。有幾個在高溫工作區(qū)服役得久一點的人,身上已經(jīng) 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傷痕,看起來讓人頭皮發(fā)麻。 我身邊的一個大個子對著投影機跪了下來,滿臉熱淚,喃喃地念叨著:「感 謝領(lǐng)袖,領(lǐng)袖英明……我們有衣服穿了……我們有衣服穿了……感謝領(lǐng)袖,感謝 政府……」 他有理由那么激動,我也為他們感到欣喜。 「今后將逐步為所有工作人員提供衣服。請大家耐心等待。」伴隨著一陣悅 耳的音樂,投影機停止了投影。而整個休息區(qū)則少見的喧鬧了起來,上一次這么 嘈雜,還是三千多天以前宣布為認(rèn)真工作的人發(fā)放真正的食物和交配權(quán)的時候。 我心情愉快,微笑著來到了指揮中心,將手掌對準(zhǔn)了記錄儀。記錄儀讀取了 植入我掌心的芯片,冰冷的電子聲響起:「Z- 225- D131T- 03 09,第七十四工作區(qū),第四千六百八十八服役日?!?/br> 還有三百來天,我就可以結(jié)束服役,接受處理了。將會有一個新的我代替我 的工作,而對其他人來說,我還在這兒,完全沒什么兩樣。 我登記了剛才死亡的那個人的信息,有些為他遺憾。要是他再堅持一會,聽 到發(fā)放衣服的消息的話,說不定就會有了新的希望和欲望。 做完這一切我離開指揮中心,準(zhǔn)備進行每天的例行巡查。剛出門就碰到隊長 回來,他笑瞇瞇地問我:「要給他們發(fā)衣服了?」 「對啊。」我趕緊道:「先發(fā)高溫工作區(qū)的,再慢慢發(fā)全員的?!?/br> 「嗯,不錯不錯?!龟犻L點點頭:「我說過吧,我們會越來越好的。你看, 慢慢地,食物有了,衣服有了,交配權(quán)也有了……」 「隊長說的對?!?/br> 「好了,去巡查吧??蓜e死了,晚上發(fā)卡?!?/br> 「是?!刮倚χ驹谝贿叄克完犻L回了指揮中心,才舉步向外面走去。隊 長說的或許真的不錯。我剛服役的時候,的確是什么都沒有。隊長說,畢竟全世 界有很多很多億克隆人呢,不管干什么都得得慢慢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現(xiàn)在 我們的進步已經(jīng)很快了。 我不明白「一口吃不成個胖子」是什么意思,因為我并沒有見過胖子,隊長 也說他自己不是胖子。隊長是以前在軍隊里學(xué)的這些話,他也解釋不清楚這句話 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有時候會給我們講一講原來他在軍隊里的故事,那些我倒大 多數(shù)能聽懂。比如: 「哈哈,那就是個意外,什么外星人,不過是那顆行星上的一種未開化的原 始文明,像我們一樣沒有衣服穿,用木棍當(dāng)武器……完全沒有威脅?!?/br> 「我當(dāng)時被編入先遣隊,投放到行星表面進行偵察。我本來以為回不來了呢 ……以前我那支部隊里派出去的先遣隊從來沒有回來過?!?/br> 「接收到我們發(fā)回的信息以后,不知道為什么,羅將軍跟隨第二批偵察隊也 去了行星表面?!?/br> 「然后,星際艦隊用神諭級核彈攻擊了那顆行星……羅將軍那次喝醉了酒, 正摟著一個帶過去的雌性取樂呢。艦隊派了一架穿梭機來接他?!驗楹藦椧?/br> 經(jīng)發(fā)射,撤離時間很緊張,穿梭機的克隆人駕駛員就催促他快走,沒想到他糊里 糊涂地一槍把那個駕駛員崩掉了?!?/br> 「別的時候倒沒什么,自然人打死克隆人而已。不過這次再派穿梭機已經(jīng)來 不及了……核彈就要爆炸了,我救下他一起躲在一個很深的溶洞里……」 「幸好羅將軍帶去了幾個雌性,讓我們沒有餓死?!詈鬀]得吃了,我覺 得羅將軍打算吃我的時候,搜索隊終于到了?!獩]辦法,一千顆神諭啊。那顆 行星被轟成了一片火海?!?/br> 「幸好羅將軍回來了以后對我還挺好的。沒讓處理我……也是我運氣好?,F(xiàn) 在我能這樣真是感謝羅將軍,感謝政府……不會挨凍……不會挨餓……比起我在 特納羅的時候真是好上一萬倍……」 他甚至講了他為什么不要紅卡:「我的防護作戰(zhàn)服沒有動力了,羅將軍命令 我出去看外面的情況……我有幾次掏出生殖器來小便,被沾上了輻射塵,神諭核 彈你知道的,輻射很厲害……回來以后就切除了?!?/br> 我曾經(jīng)問他,為什么要說他是英雄,為什么要說那些無害的外星生物窮兇極 惡……他說:「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反正那次整個事情就很奇怪,我大概 就是運氣好而已?!?/br> 我也問過黎明這其中的原因,黎明倒是給了我一個解答:「羅某某?那個草 包?那時他父親是領(lǐng)袖,派他出去是為了撈點戰(zhàn)功?!瓰槭裁??軍火商需要戰(zhàn) 爭,政客需要互相攻擊的話題,國家需要一個外敵,將軍需要強大的對手,所以 那些外星人就被說成會吃人的怪物——其實吃人的是他們自己。至于隊長,他不 是運氣好,而是國家需要最普通的克隆人也有一個英雄。」 黎明的回答我很難理解,至今仍然是。他說總有一天會我會明白的。 我曾經(jīng)問過隊長最喜歡地面上的什么。隊長說:「黎明?!?/br> 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每天黎明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又可以多活一天。 02節(jié) 出了指揮中心右轉(zhuǎn),像往常一樣走了八百三十五步,就到了一個岔路口。我 的工作是巡查一片區(qū)域的異常情況,但我從沒有遇到過什么異常情況。雖然隨時 會有死人,但死亡對我們來說,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整個工作區(qū)在工作時間都非常繁忙,這個岔路口尤其如此。路上有不少克隆 人推著推車跑來跑去,一切都很平靜。我正要舉步穿過路口,就看到一條路的遠(yuǎn) 端有一輛懸浮車疾馳而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懸浮車就「哐」地撞翻了 一輛推車,推車的克隆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低聲呻吟起來。 懸浮車——自然人?整個工作區(qū)只有隊長有一輛懸浮車,還被拆除了很多部 件,既不能懸浮,也開不了這么快。果然,懸浮車的車門打開了,一個年輕雄性 自然人走了出來。他穿著閃亮的衣服,衣服上到處掛著閃亮的裝飾,手里拿著一 根閃亮的棍子,走到還在地上痛苦地蠕動著的克隆人身邊,揮起棍子用力打了下 去。 每一棍揮下去,我都能聽見清脆的斷裂聲。那個克隆人很快就不動了,無聲 無息地任由自然人毆打。血慢慢地從他身下流了出來,慢慢向四周擴散,不久就 成了一大灘,在夜幕暗淡的黃光下顯出一種深深的暗紅色。 四周奔走著的工作人員并沒有因此駐足,甚至沒人看這兒一眼??寺∪吮蛔?/br> 然人打死是理所當(dāng)然的,并不值得為此停下手里的工作。我也只能站在一邊,目 睹著那個可憐人被敲成一灘rou泥。只是我的心里有一些莫名的恐懼,即使看過再 多的死亡,面對一個同類被剝奪生命,我也無法做到完全平靜。 閃亮的自然人終于住了手,喘著氣看了周圍一圈,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大聲 喊道:「你,過來?!?/br> 我條件反射般地走上前去,自然人的命令必須無條件服從,這已經(jīng)寫入了我 們的自我意識。我走到他身前,誠惶誠恐地欠下身子:「先生,Z- 225- D131T- 0309等待命令?!?/br> 他盯著我的制服看了一眼,確認(rèn)我的的身份后不由分說地揪起我的衣服下擺, 擦干凈棍子上的血跡,然后道:「把他處理了?!?/br> 「遵命?!刮铱粗掷镩W亮的棍子,站得就像那棍子一樣直。 他沒有再看我,拎起棍子跨進了自己的懸浮車。懸浮車很快發(fā)動了,呼嘯著 駛向道路的盡頭,緊接著緩緩升起,消失在夜幕盡頭張開的一個大洞里。 我向往地看著那個緩緩關(guān)上的大洞,那上面就是地面了。黎明說,地面上看 得到藍(lán)色的天,白色的云,綠色的樹,紅色的花,像血那么紅。隊長說,地面上 看得到紛飛的槍彈,濃黑的硝煙,腐爛的尸體,熾熱的火海,像血那么紅。 那一切,我恐怕是沒有機會上去看一眼了。 自然人為什么要下到這個骯臟惡臭的垃圾處理工作區(qū)來呢?我克制著自己不 去想。對自然人的好奇是嚴(yán)厲禁止的,我們克隆人要做的只有服從。我把目光轉(zhuǎn) 回到地上那個無聲的人,走過去用探測器掃過他的胸口。 他還沒有完全失去生命,探測器顯示他還有微弱的心跳。沒辦法,我只能等 他死了,才能將他送去處理。這種事很少見,我見過的死亡幾乎都是立即死亡, 或者在睡夢中死亡。上一次等待一個人死亡,還是露兒。 我蹲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黯淡無神的眼睛,那眼睛空洞而平靜。如果不是探 測器還有反應(yīng),他肯定會被當(dāng)成死人。 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看樣子今天要耽誤我去找黎明了。昨天他說已經(jīng)在垃圾 里找齊了一本書的頁面,今天再去他大概就能把那本書修補完成。 那是本什么書?我只能安心等待面前這個人的死亡。不像露兒那次,露兒死 亡以前一直在說話。 ——那還是在我服役第一千零十五天,指揮中心接到了黎明的報告,報告在 未分類垃圾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還有生命體征的克隆人。隊長派我前去處理,我就在黎 明工作的自動垃圾分揀中心里第一次見到了她。 見到露兒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除了第一次見到雌 性,更重要的是她沒有手和腳。手臂和腿都被齊根切除了,使得她看起來更像一 根rou段。她渾身上下沾滿了垃圾和血跡,被黎明放在一根傳送帶邊,靠著墻半躺 著。黎明就在旁邊,顯得非常難過。 我走上前去,正要用生命探測器檢查她的情況,突然她說話了:「破曉?」 聲音很輕,卻把我嚇了一跳。我趕緊站直了,疑惑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盯著 我,沾滿了垃圾和血污的臉上竟然綻放出一個動人的微笑:「沒想到……還能看 到你?!?/br>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 「對啊。——哦,你不知道自己是誰吧,你是破曉。我是露兒?!?/br> 「我是破曉?」我糊涂了:「我不明白?!?/br> 「破曉是你的名字。」黎明在一邊插話了:「對吧?!?/br> 「名字?名字是什么意思?」 「對……對不起……你是三零幾號?」露兒說話突然艱難起來,嘴角涌出一 大團帶血的泡沫。我不由自主地俯下身,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沫,手指碰到她 的嘴唇,冰涼而柔軟。 「喝點水吧?!惯@時黎明拿過來一杯水。我有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我 們每個克隆人每天都只有兩杯飲用水的配給。 他毫不猶豫地蹲在露兒身邊,一只手將她的腦袋托起來,另一只手端著杯子 湊到她嘴邊。露兒貪婪地喝了幾口,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大團血水。 緊接著搖了搖頭,示意不喝了。 「謝謝你?!估杳魇栈乇?,露兒劇烈地喘息了一會,低聲道。那雙眼睛也 明亮了一些,一直在看著我。 「我是Z- 225- D131T- 309號。你說我叫破曉,是什么意 思?」我奇怪地問道。 「我知道,我認(rèn)識你,Z- 225- D131T- 0306號,你自己 說自己叫破曉?!?/br> 306號,那是以前的一個我。是我嗎?我想那就是我。這么說,我曾經(jīng)認(rèn) 識她。 「原來是這樣??墒俏也惶靼住F茣浴鞘裁匆馑??」 「你說,第一縷曙光穿過夜色的瞬間,就叫做破曉。破曉是黑暗的結(jié)束,是 光明的開端?!苊溃阋盟鲎约旱拿??!孤秲嚎雌饋砗芨吲d,因為湊 得近了些,我也發(fā)現(xiàn)她很好看。雖然在她之前我沒有見過雌性克隆人,可是我就 是覺得她看起來很美,很親切。尤其是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很亮,腮邊一小 塊沒有沾上臟污和血漬的肌膚也顯得白皙而光滑。 我知道什么是黑暗,因為我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夜幕下??墒俏也恢朗裁词?/br> 光明。還有,什么是曙光?什么是名字?黎明說自己的名字是黎明,可是我從來 沒有想過,名字是什么意思。 露兒又艱難地開口了:「我就要死了……得趕快把我們的故事講給你聽。 ……你在上面是主人的雜役,……我是主人的性奴。有一天你看到了我,偷偷跑 來說你以前就認(rèn)識我,一直很愛我……」 露兒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我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劇烈地抽搐著的身體,試探 著用手去輕拍她的胸口。手掌觸摸到她高聳的rufang,柔軟而冰涼。 露兒艱難地呼吸了一會,努力說了下去:「我知道,你認(rèn)識的大概是前一個 我……我問你,愛是什么意思,你說你不清楚,就是一種感覺而已。你給我講了 日出,講了黎明,講了破曉……你說一定要帶我看看那些景象……你還給我起了 名字,你說黎明時分的露珠很美,就像我一樣晶瑩閃亮……于是就叫我露兒?!?/br> 她說的,我大半都不懂。原來是我給她起的名字。可是,名字到底是什么意 思? 「你偷偷計劃了很久,終于找到了一個機會,帶著我看到了日出?!娴?/br> 很美,謝謝你……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你,你就被主人發(fā)現(xiàn),帶走處理了……」 原來那個我已經(jīng)死了。 「……我被主人帶回去,主人切除了我的手腳,說這樣我就不能亂跑了。 ……我就被主人做成了一個玩具。過了不久,主人玩膩了。最后主人把我打了一 頓,丟到他養(yǎng)的那些大狗中間,讓我和那些狗交配……那些狗……交配的時間太 長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兒。」 我這才注意到她光禿禿的大腿根中間,生殖器官已經(jīng)豁開了一個大口子,沾 滿了凝結(jié)的血塊。 「這樣很痛吧?」 「不痛。主人買我的時候就是為了虐待取樂的,用手術(shù)和藥物降低了我的痛 感?!?/br> 「哦……」露兒的話雖然短,但是一大半我都不懂。 露兒一直在看著我,靜靜地等待我的思考。良久,她突然輕聲道:「破曉 ……你能不能……吻我一下?!?/br> 「吻?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問道。 「就是用你的嘴唇……碰一下我的嘴唇……自然人用這個……表示愛。」 「哦,可是——什么是愛呢?」 「我也說不清楚。你說你愛我,你說如果我也愛你的話,想吻我一下——就 像自然人那樣。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愛不愛你,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br> 「哦?你知道了?那你告訴我行么?」 「我還是說不清楚,只是在你帶我看了日出以后,被主人帶走處理的時候我 看著你的眼睛,你那么欣喜,我知道你是因為帶我看到了想看到的東西欣喜,完 全不覺得要被處理而難過??墒悄愫茈y過,我知道是因為再也看不到我而難過。 ……我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了……我愛你。」 我還是不太明白。遲疑地湊上前去,用自己的嘴唇碰上了露兒的唇。她的唇 還是那么柔軟,卻比剛才更涼,像是一塊冰,還在劇烈地哆嗦著,帶著一股濃烈 的血腥味。 「謝謝你?!巩?dāng)我離開她的唇后,露兒滿足地微笑著,眼睛里裝滿了我看不 懂的神情。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團的血塊從嘴里和鼻子里涌出來,明亮的眼 睛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看樣子她就要死了。我第一次因為一個同類的死亡感到那么難過。心里填滿 讓我很難受的感覺,后來黎明告訴我,那叫「悲傷」。 「只可惜……我們?yōu)榱硕汩_主人的守衛(wèi)……到得晚了點……沒看到你說的 ……破曉……沒看到……第一縷曙光……」 露兒的眼睛一直看著我,終于失去了神采,胸口也不再起伏。良久,我上前 去用探測器掃過她的胸口,探測器發(fā)出熟悉的「嗶」,屏幕上也顯示出一條筆直 的橫線。 她死了。 03節(jié) 我面前這個人也終于死了。我扛起他,放到他自己推來的那輛小推車上,推 向有機垃圾處理區(qū)。他很重,不像那次我抱起露兒,她那么輕,沒有手腳的軀干 軟軟地靠在我的懷里,像是隨時會飄起來。 ——我把她放到分揀中心通向有機處理區(qū)的傳送帶上,看著她隨著各種腐爛 的rou、啃過的骨頭、發(fā)霉的菜葉……一起越來越遠(yuǎn),終于消失。她和我現(xiàn)在推著 的這個人,不知道會成為肥料還是飼料? 「恭喜你,你有名字了。破曉?!挂恢痹谂赃吢犞覀儗υ挼睦杳鹘K于開口 了。 「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你要恭喜我?為什么……」 「等等。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也有。我們慢慢來吧。名字是每個人獨特 的稱呼,表示你和別人的不同。」 「為什么人要有名字呢?為什么人要和別人不同?」 「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不僅是億萬克隆人之一,不僅是本工作區(qū) 的數(shù)萬人之一,每個人都不該只是一個數(shù)字,而應(yīng)該有自己的名字。你是破曉, 不是別的什么人,不僅是Z- 225- DT- 0309?!?/br> 「我還是不太明白?!?/br> 黎明嘆了口氣,緊緊地盯了我半天,頓了頓,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低聲道: 「你的疑問,我很難解釋,或許你要看書才能自己理解?!?/br> 「書?」我大吃一驚:「——任何克隆人都不得私自持有、、傳播任何 書籍、刊物、圖片——」 「停停停。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想不想看書?可以告訴你,我是 有一些書,花了我很多心思,從垃圾里找到的殘頁斷片整理起來的。」 雖然我的自我意識里已經(jīng)被寫入了嚴(yán)格執(zhí)行命令的內(nèi)容,但是這次我違反了 命令。后來我才從書里知道,克隆人也是有人性的,比如好奇心和求知欲。 「你看看,這就是書。」黎明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本書來在我面前揮舞,盯 著我的眼睛道:「是向指揮中心報告,還是和我一起看書?」 如果是那一天以前,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抓起來。但是那個時候我剛剛 遇見了露兒,實在有太多的疑問。 我的牙齒格格的敲響了,戰(zhàn)栗著,我終于伸出手去,黎明將那本書塞進我手 里,我看到封面上寫著:「常用花卉栽培指南」。 其實它已經(jīng)算不上一本書了,沒有一頁是完好無缺的,雖然黎明很小心地將 紙片粘合在一起,但仍然缺了不少內(nèi)容。 不過,夠了。那么多文字和圖片,讓我知道了地面上真的有花,各種顏色。 「我已經(jīng)有幾十本書了,還在收集,你每天可以過來看一會。」那天我走的 時候黎明說。從那天開始,我就每天都去他那里,看一會書?;蛘吆退黄饛捏a 臟惡臭的還沒有分揀的垃圾堆里尋覓書籍的殘片。 已經(jīng)三千多天過去了,每一天都會如此。不過今天沒有時間了,剛才那次意 外死亡耽誤了我的時間,我只能去黎明那兒巡查一次,就要離開了。將死人送到 有機垃圾處理區(qū),我又回到指揮中心登記了他的死亡信息,再次出發(fā)向黎明所在 的自動初步分揀中心走去。 工作區(qū)的建筑在夜幕下反射著昏黃暗淡的光,一切都顯得冰冷而骯臟。經(jīng)過 剛才那個路口,無數(shù)工作人員還是在忙碌地來來去去,像是甚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只有地上那一大灘暗紅色的血,提醒我剛才這兒有一個生命消逝。而明天一早, 這灘血跡也會被清除掉的。一個新的他會出現(xiàn)在我們工作區(qū),世界就像是什么也 沒有發(fā)生,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 今天我花了一千九百二十步就走到了自動初步分揀中心,以前我每天都會花 整整兩千五百五十步。分揀中心是工作區(qū)最高大的一棟建筑,就在通向地面的那 個出口下。幾根粗大的管道連接著它和夜幕,我覺得那些管道里應(yīng)當(dāng)容納得下一 輛懸浮車通行。地面上的垃圾就是通過這些管道源源不斷地運送到我們工作區(qū)。 和其他分區(qū)不同,自動分揀中心只有黎明一個工作人員,真正的工作由主控計算 機控制著各種機械手完成,而黎明的主要工作就是照看那臺計算機,以及維護機 械手。 我走進分揀中心,雖然整個七十四區(qū)的空氣都很污濁,但這兒的氣味格外難 聞。和往常一樣,沒有人愿意來這兒,高大的建筑物靜悄悄地,顯得格外空曠。 我先走進控制中心,主控計算機的幾塊全息屏幕上跳動著各種數(shù)據(jù),黎明不在這 兒。 可能又去找書了。我趕緊走向垃圾收集大廳,通過那些管道傳送而來的垃圾 都會在這個大廳里集中。 黎明也不在,只有頭頂上來來去去的機械手發(fā)出各種金屬碰撞聲、摩擦聲、 和一些垃圾堆里的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去哪兒了? 是我來晚了。我想了想,走向維修處。那兒準(zhǔn)備著維修垃圾分揀系統(tǒng)的各種 零件和工具,或許黎明是在進行維修工作。 維修處的門虛掩著,我伸手推開,沉重的鐵門發(fā)出一聲黯啞的呻吟。我剛走 進門,黎明就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來了?」 他是一個像我們一樣身材標(biāo)準(zhǔn)的克隆人,卻比我們的皮膚更加蒼白,臉上也 已經(jīng)有了很多皺紋——我們克隆人是幾乎不會衰老的,他卻因為服役的時間太長 而顯出了老態(tài)。但是他的眼睛卻比我見過的任何人更加深邃。 「在干什么呢?」我微笑著問道。 「做一些例行維修工作?!估杳鳑]有看我,我馬上就發(fā)現(xiàn)他在說謊——我看 過一本書,教會了我如何通過面部表情辨別對方的情緒。我認(rèn)真地看著他:「你 在說謊?」 黎明大笑起來:「是的,對不起。這件事很重要,但是也不應(yīng)該瞞著你。跟 我來。」 我好奇地跟著他走進維修處,過了一道門進了內(nèi)間,在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零 件中赫然停放著一架懸浮車。 「懸浮車!這是哪來的?」我大吃一驚。這輛懸浮車看起來破爛陳舊,就像 是一團垃圾。 「我在垃圾里收集的廢舊零件慢慢組裝起來的?!估杳髋d奮地搓著手,得意 的笑道。 「你……還會組裝懸浮車?」我的驚訝無法掩飾。 「對啊,我本來就是為了維修機械和處理主控計算機而生的,我的自我意識 里已經(jīng)寫入了很多機械知識,再加上我的克隆體來源具有很高的機械天賦,所以 在我看到了一本關(guān)于懸浮車維修保養(yǎng)的書以后,就學(xué)會了怎么組裝?!?/br> 「可是……這個是極端嚴(yán)重的違法?!?/br> 「再嚴(yán)重也不過和私藏書籍一樣,強制處理而已。我已經(jīng)服役一萬多天了, 不在乎?!?/br> 「可是,你為什么要組裝一輛懸浮車?」 「我想去地面上看一看,看一看黎明?!估杳餮銎痤^,臉上寫滿了向往。 「克隆人私自離開工作地點是一定會被處理的。就算你看到了黎明,也馬上 會被發(fā)現(xiàn)的。那么……」我不知道怎么說下去了。 「沒關(guān)系。只要能看到黎明,就算馬上被處理掉我也很開心?!估杳骺粗?/br> 笑了起來。 「我不明白。你,還有以前的那個破曉,還有露兒……都不顧一切地想去地 面上看一看,為什么?你三次私自通過主控計算機偷偷登入政府的數(shù)據(jù)中心,修 改了自己的服役信息,原本只有五千天的生命現(xiàn)在延長到了將近兩萬天,卻因為 想看看黎明而打算放棄……為什么?」 黎明盯著我,搖了搖頭:「不為什么?!?/br> 我沉默了。以前我并不覺得生命可貴,是因為我沒有生存的意義。但是現(xiàn)在 我有露兒,會思考,有知識而且知識還在不斷地增長,讓我覺得我應(yīng)該盡可能地 活下去——我本來打算這幾天請求黎明也改動我的服役信息,以免被處理。 黎明看出來了我的疑問,嘆了口氣:「連草履蟲都會向往光明?!?/br> 我知道草履蟲。我在一本書里見過它,那是最低等的生物。不過,它的確會 向著光明游動。 黎明繼續(xù)說道:「我們是人。不能只因為能吃飽,睡好,不冷……就滿足。 我們應(yīng)該有生存之外的追求?!?/br> 「我們是克隆人……」 「克隆人也是人。最少,我覺得我自己是人?!?/br> 我沉默了。其實我也不明白,我們和自然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黎明笑著岔開話題:「你剛進來的時候好像很高興?」 我想起來了早上的事情,笑道:「對,現(xiàn)在開始給工作人員發(fā)放衣服了,你 看,我們越來越好,以后肯定還會更好。」 黎明不屑地「呲」了一聲:「他們奪走了你們的所有,然后從奪走的中間恩 賜給你們一小部分,你們就為此感激涕零?」 我不由得又沉默了。隊長和黎明,誰說的是對的呢? 黎明又一次笑了起來:「沒關(guān)系,你不要想太多。這車還不一定能使用,因 為那本書缺少關(guān)于動力的部分,我還不知道怎么解決,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玻璃 ……破曉,我已經(jīng)活得太久了,厭倦了這樣不知道為什么活著。一旦有了機會, 我想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瓉?,這是,我已經(jīng)收集齊全 了?!?/br> 我趕緊伸手接過那本殘破的紙片粘貼成的詩集,今天沒有時間了,但只看一 頁也好。我趕緊隨手翻開了它,低聲念了起來: 「…… 為什么要給地主種地耕田? 他們從未把你們看作同類。 為什么要給你們殘暴的君王 不停地紡織他華美的衣裳? ……」 04節(jié) 一天的巡查工作結(jié)束,我回到了巡查隊指揮中心,滿腦子都是黎明的話。當(dāng) 然,我不會報告他的舉動,但是,去地面上,看一看黎明,真的那么重要嗎? 遠(yuǎn)遠(yuǎn)看到隊長正在為巡查隊員們發(fā)放紅卡和綠卡,一些領(lǐng)到了卡的人已經(jīng)去 換來了自己的那份食物大嚼起來。今天他們每人都有一整條魚,配上一些翠綠的 蔬菜和晶瑩的米飯,我拼命壓抑著不讓自己去想象它們的味道。 「你沒有是你自己的原因!怎么能怪政府?——這世界就是這樣,不合理? 我告訴你……哪兒都是這樣……不錯,每次都只有三分之二的人有,但是你為什 么不好好想想,怎么提高自己,不要每次都成為那三分之一?怎么努力成為三分 之二的一員?」 大概隊長又在訓(xùn)斥那個家伙。他幾乎每次都領(lǐng)不到綠卡和紅卡。 「……是我脾氣好,懶得跟你計較,否則憑你剛才說的話已經(jīng)可以把你抓起 來處理掉了……自己去反省。想要卡,就拼命工作?!?/br> 「公平?努力工作就有紅卡和綠卡,怎么不公平了?什么?你說要和自然人 一樣公平?你瘋了吧?」 那個可憐的家伙低著頭蜷縮在自己的墊子上,兩個領(lǐng)到了食物的隊員正在他 面前故意笑嘻嘻地大聲吃著,用力砸吧著嘴。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覺得我們都 這么可憐。 輪到我了,隊長詢問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喉結(jié)滾動著,魚的腥香和米飯的甜 香混合在一起,執(zhí)著地切割著我的鼻腔,簡直讓我快要精神崩潰了。我努力屏住 呼吸,艱難地點了點頭。 隊長遞過來兩張紅卡,我一把抓起來逃命般地離開了指揮中心,穿過食物氣 味更加濃烈的休息區(qū)——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在歡快地享用他們難得的食物,細(x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