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瓷垂手，理了理裙擺道：“就是忽然覺得，我能做的還挺多的，以前也沒想過。”

    好像真的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陸無憂擦了擦手道：“那是因?yàn)槟阋郧皼]機(jī)會(huì)罷了，并非你不能。這個(gè)世道談不上公義，有很多事出生便已定好了，蕭南洵若不是出身皇家，我壓根不會(huì)把他放在眼里。家貧只能讀書，勛戚卻可以封蔭，沒有道理可言，可總算還留下了科舉這條路，這也是我喜歡它的地方，只要足夠努力，且又有能力，便能夠改變命運(yùn)，但是……”他將長指放下，“女子則不然，當(dāng)初在江流書院，有不少學(xué)識還不如你的，都陸續(xù)中了舉，也有做官的?？v使權(quán)勢如潯陽長公主，可以左右儲君，但朝堂之事仍不便直接插手，還需要假以他人，就更別提其他女子了。”

    賀蘭瓷也一時(shí)怔然。

    陸無憂說的她早就知道，這也是她當(dāng)初曾經(jīng)覺得不甘的地方，好像再努力，她的人生也只能是嫁人，相夫教子，一眼能望到頭。

    區(qū)別不過是，嫁給一個(gè)尊重敬愛她的，抑或是嫁給一個(gè)把她當(dāng)成玩物的。

    她掙扎不出第三條路來。

    陸無憂又道：“不過我能力范圍內(nèi)，只要你能勝任，做什么都可以?！?/br>
    他說得很輕描淡寫，甚至說完，還又拿了一串烤rou，讓賀蘭瓷懷疑他剛才擦手指的意義在哪。

    油香四溢，滋滋作響。

    她自己也拿起一串，咬了兩口，喃喃道：“你對我也太好了吧……”

    陸無憂悠然又吃下一塊，道：“我娶都娶了……”

    他這話說的。

    賀蘭瓷放下rou串道：“你要是娶了別人呢？也會(huì)這么……”

    以往賀蘭瓷也很少去想這件事，覺得既來之則安之，都已經(jīng)既成事實(shí)了，去想那些假設(shè)和如果沒有任何意義，她嫁給了陸無憂，就不可能是別人。

    現(xiàn)在她和陸無憂也相處的日漸親密，沒有比這更好的婚事了。

    可到底來路不正，不能細(xì)思。

    如果蕭南洵下藥給了別人，如果那晚和陸無憂狹路相逢的是其他女子，他是不是也會(huì)娶了對方，這么費(fèi)心費(fèi)力地護(hù)她周全。

    短暫思忖之后，有幾分啞然，她開始后知后覺感受到了那種自尋煩惱。

    陸無憂放下鐵簽子，突然轉(zhuǎn)頭看她道：“所以你也終于開始考慮起這件事了嗎？”

    賀蘭瓷有一分懵：“……？”

    陸無憂話頭一轉(zhuǎn)，眼尾還挑起了幾分微妙的笑意：“你當(dāng)初怎么回答的來著，‘可就是你啊，不是別人’。”

    賀蘭瓷一滯：“你可以不用記性這么好！你當(dāng)我沒問！”

    陸無憂道：“那可不行，我還以為你真的刀槍不入，油鹽不進(jìn)呢?！?/br>
    賀蘭瓷不由道：“這說的不是你自己？”

    陸無憂眸光幽邃地看她道：“不然你以為我當(dāng)初在糾結(jié)什么，賀蘭瓷，你沒有心。”

    這什么亂七八糟的指責(zé)。

    賀蘭瓷道：“沒有心我已經(jīng)身故了?！?/br>
    陸無憂又開始拿帕子一根根擦手指，垂著眸子道：“裝傻?！?/br>
    賀蘭瓷忍不住道：“你這樣吃一串，擦一次手指也不嫌累嗎……”

    “你這話題岔得有點(diǎn)太明顯了?！标憻o憂就那么慢條斯理地擦，“真覺得我好，還是考慮一下床以外的其他……”

    話未說完，門口周寧安地腦袋探出來，語氣委屈道：“表哥，我不胡說八道了，你再分我兩串嘛，我還沒吃飽……”他此刻看起來格外乖巧。

    沒一會(huì)，就變成了三個(gè)人坐在炭盆旁邊，邊烤邊吃。

    畫面居然還有種詭異的溫馨和諧。

    周寧安吃人嘴軟，又一通瞎夸，末了來了一句：“對了聽說晃州這邊還有那個(gè)什么‘古董羹’，北狄那傳來的，把羊rou切成薄薄一片，放在煮了鮮美野味的鍋里涮，邊吃邊涮，還有蘸料……”他說著說著，口水又快流下來了。

    陸無憂隨口便道：“你是來幫忙的，還是來蹭飯的……”

    賀蘭瓷倒是思忖著道：“還有這個(gè)？下回我去問問?！?/br>
    周寧安無視了陸無憂道：“表嫂真好！人美心善！表里合一！”

    弦外之意，格外明顯。

    陸無憂冷睨著他道：“注意言辭?！?/br>
    賀蘭瓷雖然知道陸無憂是和家人關(guān)系好才會(huì)這樣，但還是努力試圖緩和一下：“不過這個(gè)‘古董羹’聽起來倒是很好吃的樣子。”

    周寧安連忙附和道：“沒錯(cuò)！就是聽說很美味……”

    兩人一唱一和。

    陸無憂彈小混蛋的腦袋，對賀蘭瓷道：“他是你兒子嗎？你這么寵他?！?/br>
    賀蘭瓷：“……？”

    周寧安捂著腦門，躲到賀蘭瓷旁邊，沒臉沒皮，迅速進(jìn)入狀態(tài)：“娘，爹他欺負(fù)我！”

    賀蘭瓷艱難道：“……你也太大了。”

    她確實(shí)生不出來。

    陸無憂起身拽他：“吃夠了就回去念書，《大學(xué)》背到第幾篇了？不然我不介意讓你知道一下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br>
    周寧安掙扎道：“我不要背書！你好狠的心！你冷血無情！娘，救我——”

    算了。

    賀蘭瓷只好嘆氣著又拿起了一串烤rou。

    他們后院倒是越發(fā)雞飛狗跳了。

    ***

    陸無憂這邊忙著疏通河道修堤的事情，那邊還得繼續(xù)剿匪，蒼山幫是被他踩滅了大半，還有另外兩個(gè)本地的幫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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