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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到了。 薄將山很輕地笑了一聲: “‘伍胥山頭花滿林,石佛寺下水深深’?!?/br> “……”步練師臉色驟地一寒,冷冷地覷著他,“相國,我耳力不好,你說什么?” 步練師素來不愛吟詠風(fēng)月,但還不至于聽不出薄將山的暗諷,此句棹歌下句便是“妾似胥山長在眼,郎如石佛本無心”—— 薄將山這是在譏諷她對周琛的心意! ——大膽!??! 薄將山慢聲輕嘲,越說越輕:“看來步大人記性不好。” 他俯下身來,湊近步練師的耳側(cè),語調(diào)愉悅,字字誅心: “步大人,你身陷囹吾后,你猜秦王做了什么?” 步練師青筋暴起,礙于禮數(shù),但竭力克制:“薄大人,皇子舉止,……不是我等臣下能夠妄自非議?!?/br> “薄某只是在幫大人回憶,”薄將山低低地笑了起來,“秦王可是什么也沒做?!?/br> 周琛為了避嫌,對步練師一死,可是不管不問。 步大人,這就是你,傾慕的男子? · · 殺人誅心。 步練師渾身一震,雙手握拳,但她定力超卓,究竟還是忍住了。 她理解周琛,她毫無怨懟。 步練師被斬,只是皇帝在三柱國前吃了癟;周琛身為皇子,他皇帝爹尚且搞不定的怪物,他又能做什么呢? 況且太子與他關(guān)系日漸緊張,為了避人口舌,自去把柄,與她一介罪臣劃清界限,那是再明智不過的。 至于這青梅竹馬之關(guān)系,兩小無猜之舊情…… 紅塵知己三千個,她究竟算得了幾錢? 她突然覺得一陣心寒,又有幾分可笑,也不想再與薄將山計較,兀自笑道: “所以?” 薄將山一靜。 “薄大人,”步練師無悲無喜地看著他,“一私事耳,何必掛懷?” 江上冷風(fēng)一卷,船上燈籠飄搖,光影乍然無序,疾風(fēng)亂影之中,二人四目相對,像是兩匹狹路相逢的孤狼。 “私事?!?/br> 薄將山一揚眉刀,語氣曖昧地重復(fù): “……哦,私事?!?/br> 步練師下意識地覺得不妙,還未來得及動作,整個人就被撈了起來。 · · 什么? 步練師足足用了三瞬,才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薄將山單手便把她撈了起來,正往自己廂房的方向走去! 步練師:“……” 不對,不對,這個戲碼,怎么有點像良家婦女,被賊人擄掠…… 步練師位極人臣已久,一時間腦子竟轉(zhuǎn)不過來,此刻突然醒悟道: 等等,我不就是這良家婦女? 對,她現(xiàn)在銃槍不傍身,就是個弱質(zhì)女流! 步練師:“……” 這薄將山,豈不就是采花賊? 步練師后知后覺,怫然大怒:“薄止!你放肆??!” 她聽見薄將山笑了,笑得她不寒而栗,笑得她手腳發(fā)涼。 他笑道: “多罵點,我愛聽?!?/br> · · 此為常識:女子遭賊人擄掠,定要大叫非禮,向旁人求救。 步練師死死地咬著牙:“……” 一,她很清楚,這里可是薄將山的瘋?cè)嗽海退慊?剮了她步練師,也沒人會說一個不字,沈逾卿估計還會猴叫一聲“好耶”; 二,她可是堂堂步家嫡女,三品金印紫綬,哪有放聲大叫的道理! 三—— 她不叫,她動手! 步練師反手一拔頭上發(fā)簪,猛地刺向薄將山臂膀大xue:“放開我!” 發(fā)簪鋒利無匹,霎那就見了血,薄將山紋絲不動,連氣息都沒亂: “步大人喜歡這么玩?” 這個男人瘋得太自由,步練師驚得一時語塞:“……” 不是,這瘋子,當(dāng)真不會痛么? “繼續(xù)?!北⑸叫α似饋?,步練師毛骨悚然地發(fā)覺,這笑聲居然頗有些寵溺的意思,“我就喜歡會撓人的貓?!?/br> 瘋子! “……”步練師有些發(fā)抖了,“薄止,我敬你為相國,你不能——” 薄將山邁進門檻,出聲喚道:“紅豆,研墨?!?/br> 蔻紅豆淡定萬分,低頭稱是:“相國英明?!?/br> · · 幼娘是被蔻紅豆喚來的。 小姑娘本還睡得迷迷糊糊,被紅豆引著進了廂房,抬眼一瞧步練師,被嚇得清醒了十成十:“小姐——!” 步練師安靜地趴在床榻上,光滑的背脊被煌煌燭火一映,仿佛觸手生寒的美玉。 幼娘當(dāng)即就跪在塌下,眼淚簌簌流落:“……小姐,小姐?” “得了,沒事?!?/br> 步練師仍舊趴在原處,只是嗓音有些啞。她摸了把臉,撐著額頭: “我這背上,是什么字?” 幼娘小聲答道:“小姐,……是一個‘薄’字?!?/br> 步練師白盈盈的背上,盛著一個蒼勁飛逸的薄字。 步練師:“……” 她擁著被褥,罵累了也罵困了,整個人都被折磨得有些麻木。薄將山命紅豆扒了她衣裳,就專門為了寫個姓氏,這是孩童得了趁手的玩具,特地要標(biāo)上自己名字么? 薄將山,你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