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愛得赤忱，這一世她同樣是那個敢愛敢恨的姑娘，愿意全身心相托，不扭捏，不做作，真心實意待他。

    顧颯心下忽而大慟，卻也終于從滔天的喜悅和幸福中反應過來。

    一直以來對不起她的只有他，上一世他負了她，這一世他又陪不了她，向來情深，種種羈絆，卻成緣淺，只能再寄希望于來生。

    可是哪里就能那么幸運，還需要多少次輪回才能換來一次重逢？

    解藥難尋，時日不多，不應該再拖累她，但又如何能拒絕得了她的要求？

    想著即將來臨的離別，顧颯抬手揉了揉心水頭頂，柔聲一句：“好?！?/br>
    用短暫的快樂，換一世的回憶，縱是她在日后想起他來，也能感覺自己被深深愛過，那樣也總比現(xiàn)在冰冷冷的拒絕來得更有溫度吧。

    “我的傻姑娘，以后類似于求親這樣的話，還是要留給我說的，這一次算是我的失職，下一次絕對不會，我會主動地拉過你的手，向你求親，請你嫁給我，做我的夫人，我的妻……”

    “好，那你千萬要記得?！?/br>
    “我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決不食言?！?/br>
    紅裙飛舞，裙下女子秀美的雙足在馬背兩端悠悠搖晃，她拉過他結實的手臂環(huán)繞至她腰間，隨后高揚馬鞭，任駿馬疾馳在蒼茫天地間。

    兩人都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直到地久天長。

    ……

    燕集鎮(zhèn)的熱鬧遠超心水想象。

    街市上人來人往，完全沒有受戰(zhàn)亂影響的跡象，商鋪林立，行人如織。眾人看到顧颯的到來，更是紛紛立足行禮，遠遠地招呼他，“顧颯將軍?！?/br>
    “顧颯將軍，顧颯將軍……”

    不是玉面鐵將軍？而是顧颯將軍？

    想想都對，但又覺得好似哪里不對。

    心水腦中一閃而過自己前些年聽過的那出戲《男兒淚，女兒哭》，還有自己看過的古書。

    “顧颯將軍一生馳騁戰(zhàn)場，也歿于戰(zhàn)場，終生無妻，只有一妾，妾于城樓，恨恨墜亡。”

    一道陽光忽而從烏云中竄出來，是雪停了。

    明媚的陽光照向積雪，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心水下意識以手背擋住眼睛，從手指隙開的縫隙里往外看，身前人的背影突然變得影影綽綽，而后隨著陽光的變幻，重疊為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熟悉極了，是夢里那個人。

    好似夢境般，心水下意識喊一句：“顧颯?！?/br>
    身前人不假思索，回一句，“哎?！?/br>
    陽光照耀下，他回轉身子，握住她擋眼睛的手，并將她的手移開，入眼的卻是她的淚流滿面。

    “怎么了？”顧颯蒼白著臉，吃驚地問道。

    “沒什么。”心水忙低頭拭去淚水，心下怏怏，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惆悵。

    那個夢里人是顧颯嗎？

    眼前的顧颯為何像極了她夢里的那個人？他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心水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抬頭將眼前人看了又看，她再次揉了揉眼睛，心想一定是自己太過多疑了。

    “是陽光太刺眼了?！毙乃滤麚鷳n，復又添一句。

    她眼中含淚，面容戚戚，縱是勉強擠出了笑容，但又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顧颯想起方才的事情，慢慢轉醒，心頭忽如被重石擊過一般，明白了她為何會突然悲傷。

    她定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但又不敢確認。

    其實她猜想的都是真的，只是他欺騙了她，不敢告訴她。

    顧颯默默將手心收緊，拇指來回在她手腕上摩挲，心頭卻是止不住地恨自己的自私。

    不，還是將一切都告訴她，坦誠至她面前吧，所有好的、不好的，皆由她來評判。哪怕她打他，罵他，他都心甘情愿。

    顧颯低頭，一手輕輕從心水面上撫過，默默向她額頭印下一吻，“心兒，晚上我給你講一個故事?！?/br>
    “什么故事？”心水抬眸問。

    她的眼睫上仍掛著淚珠，顧颯以指腹將它拭去，抱定了坦誠的心，微笑向她，“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男主人有點傻……不過在講之前，我先要帶你去吃老婆餅?！?/br>
    “好?！毙乃豢趹?。奔波了小半日，從黎明到日頭高升，他面上盡是疲憊，她也不想再讓他辛勞，只與他牽馬在人群中慢行。

    忽而幾個頑皮的孩童從街市上大笑著追跑而過，顧颯避之不及，被其中一個孩子猛地撞到了胳膊，孩童不覺有痛，繼續(xù)飛奔追著同伴而過，可顧颯的身子卻因為碰撞，腳步趔趄，直直地便往地上倒去。

    心水下意識伸手將他扶住，觸手感覺他的身子只剩空骨，短短幾日竟迅速消瘦得似紙片人了一般。

    她想起當初他意氣風發(fā)折柳逗她的情形，心底愈發(fā)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顧颯颯……”心水穩(wěn)穩(wěn)牽住他的手，低聲喚他一句。

    “嗯？”顧颯察覺到她聲腔里的低沉，知道她在心疼他，勉強將自己站穩(wěn)，而后笑道：“沒關系，別擔心我，有一句話聽過沒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還結實著呢?！?/br>
    顧颯說罷，舉臂比了比自己臂上肌rou。

    都到這時候了，他還想著逗她，心水心下軟成了一汪春泉，也配合著他，假意在他臂上掐了一掐，而后嗔道：“瘦了一點點，罰你多吃點老婆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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