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發(fā)現(xiàn)，即使從前一起共事過五年，他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她。他從前看到的她，只是她作為秘書的一面，武裝起來的一面；而現(xiàn)在他看到的她，卻是一個鮮活的、生動的、豐富的、他所不了解的她。而他，居然希望能夠多了解她一些，看看那曾經(jīng)藏在古板套裝下、住著的是怎樣一顆靈魂。

    這時候，凌泠已經(jīng)擺好了餐具，端上了飯菜，很自然地叫他吃飯。

    岳肅之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放松地走向餐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的一字領(lǐng)純棉寬松T恤，下身是裸粉色和奶白色相間的條紋棉布修身及踝長裙，黑亮的長發(fā)扎成馬尾，配上一張粉嫩的臉，看起來青春又干凈，真真就是校園里的女學(xué)生。

    “今晚兩菜一湯，香菇炒西蘭花，素貝燒冬瓜，番茄牛腩湯，粳米小米飯?！彼呛堑剡f給他筷子，“我已經(jīng)將明天早上的早飯準(zhǔn)備好了，您回去的時候帶著，明天早晨熱一下就可以了。明天中午您在家么？我過去您那里給您準(zhǔn)備午飯？”她輕聲詢問。

    “好啊，不過我家里什么食材都沒有，要提前準(zhǔn)備一下。還有，凌泠，你不要一口一個‘您’的稱呼我，實在太生疏客套了?！彼湃崃苏Z氣，不若平時辦公一般嚴(yán)肅死板。

    “呵呵，習(xí)慣了，都成條件反射了?！彼攘艘豢跍?，淺笑，“那我明天買好食材拿過去吧。”

    “太重了吧，你要坐一個半小時的地鐵，不妥。如果方便的話，吃完飯，我們一起去超市采買吧，我正好就帶回去了?！彼攘艘豢邗r美無比的番茄牛腩湯，食欲大開，開口提議。

    “好呀，我家附近正好有一家大超市?！彼p快地答應(yīng)。

    “這些餐具，很精致。”餐桌上的碗碟，都不是尋常超市可見的樣式，每一個碗碟都不相同，卻都是一個系列的，一看就是手工做的。

    “唔，好看吧？這些都是T市陶博會的時候，我去淘回來的，都是純手工的，每一件都獨一無二哦。我特別喜歡這些手繪的魚紋還有碗底、盤底、杯底的開片，這種果綠色的開片是不是很好看？”談起這個話題，她很有興致，“雖然看著顏色艷麗，但卻都是高溫釉，盛放食物是無毒的?！?/br>
    “你都淘了些什么？除了餐具？”他有些感興趣的問。

    “有花瓶、茶具、碗、盤、筆筒、擺件、煙灰缸、花盆、筆洗、香插、茶罐……”她細(xì)細(xì)回想，一樣一樣地說，“其實我選擇也挺狹隘的，我淘的這些瓷器都是一家的，一對景德鎮(zhèn)的姐妹陶藝師，我很喜歡她們設(shè)計的作品——jiejie的魚紋，meimei的荷花，我真是喜歡得不得了。淘回來不少，還送人很多?！?/br>
    “手工做的，都不便宜吧？”

    “嗯，跟超市里那些流水線生產(chǎn)出來的比，真的是貴很多呀，不過，我真心喜歡。今年還會去淘一些的，每年的陶博會都會有新的作品。其實，還有更貴的啦，我之前在一家汝窯看中一個花插，心里想著，四百元以內(nèi)的話我就把它拿下，結(jié)果，走近一看價簽，當(dāng)時就無語了，那花插要八千元。呵呵，我買的這些，都是幾十元一件、一二百元一件的，這樣一對比，當(dāng)真就不算貴了?！?/br>
    “每一件都很精致?！彼锌系刭澷p。

    “呵呵，”她眉眼俱笑，“是啊，是啊，就是看著，心情都會好。”

    “你很喜歡養(yǎng)綠蘿？我看你家到處都是綠蘿?！彼D(zhuǎn)頭環(huán)視了一圈。

    “很喜歡呀，綠蘿很好養(yǎng)也很好繁殖，長得特別快，那盆最大的，長著長著就垂地了，我就經(jīng)常剪下來、插在營養(yǎng)液里培育出根來，再植入土里，不知不覺就分出這么多盆了。”她忽然想起他家的客廳里一盆綠植都沒看見過，就問他，“你要不要拿幾盆回去？很好養(yǎng)的，每周澆一次水就好?！?/br>
    “好啊，那就分我兩盆吧?！彼豢蜌獾匾藘膳琛?/br>
    “岳總，我還沒問您，我平時偏重吃素一些，所以做的飯菜rou都不那么多，你可還吃得慣？”

    “吃得慣，我也不怎么喜歡吃rou?！?/br>
    “唔，那就好?！?/br>
    “雖然共事這么多年，我從來都沒問過，你家鄉(xiāng)是哪里的，是外地的么？”隨著這幾天晚上一起吃飯，岳肅之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無關(guān)公事，慢慢地詢問她的私人信息。

    “就是本市的呀?！绷桡鲂闹邪底运尖猓烂C之今晚比從前話多，從前他從來不問她私人問題的。難道是因為脫離了職場，也讓他不那么嚴(yán)肅不那么冰山了？

    “那你父母也都在本市吧？”

    “都不在?！彼⑽⑼ｎD了一下，繼續(xù)如常輕快地敘述，“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又各自組成了家庭，都搬離了本市。我從小是跟我奶奶一起長大的，這個房子就是奶奶的，大三下學(xué)期的時候奶奶沒了，我就自己生活了?！毕肫鹉棠虥]了之后，那一年半捉襟見肘的生活，心里還是有些難過。

    母親再婚之后，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再也沒有過任何消息。父親再婚后的妻子，對她很是刻薄，加上他們又生了一對雙生子，更是恨不得也希望她也消失得好。還好，還有奶奶，這么多年，一直靠奶奶的養(yǎng)老金生活，加上奶奶盡力從父親那里要來的撫養(yǎng)費，才算是讓她能再奶奶去世之后勉強地讀完大學(xué)。父親再婚的妻子本來還打這所房子的主意，可是奶奶有先見之明，在她滿十八歲之后，就將房子過戶給了她，算是給她留下了遮風(fēng)擋雨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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