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欺負前者不會有后果，而跟后者頂著干的結(jié)果就是自己挨揍。

    店里的人要么在旁邊看戲，要么為了趕時間埋頭苦吃，像李恒這樣的學(xué)生混混根本沒人喜歡，更不會有人替他說話，或者上前幫忙阻攔。

    倒是店老板急得不行，他穿著圍裙從后廚走出來，雙手還帶著水，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焦急地喊：“哎呀，多大回事啊，別吵別吵！”

    幾人僵持不下，老板只能去掰黑背心的手，把他揪著李恒衣領(lǐng)的手掰開，嘴里絮絮叨叨地說：“跟個小孩計較什么？現(xiàn)在的小孩嘛，懂事的不多……”

    “他們是我同學(xué)，剛剛在跟我開玩笑?！?/br>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zhuǎn)移到霍衍身上，沒人能想到“受害者”竟然還會幫“施暴者”說話。

    每個人看霍衍的眼神都像是在說“這人腦子沒病”吧？

    然而霍衍依舊是那副溫和沒脾氣的表情，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每個人都聽清：“擠一擠就行，老板，還有椅子嗎？”

    老板立刻說：“有有有，我去給你們搬。”

    隨后霍衍還站起來，對著黑背心大哥說：“剛剛是我的問題，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解釋，不好意思，你們這頓飯我來付錢?！?/br>
    黑背心大哥目光復(fù)雜地看著霍衍，想說什么，幾次張嘴最后只憋出一句：“你這樣的人，怪不得他們逮著你欺負?！?/br>
    對黑背心的最后一句話，簡堯在心里表示十萬分贊同。

    沒勇氣反抗和不能反抗，以及不僅不反抗還給“施暴者”找借口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

    黑背心大哥簡直就是自己的翻版，心理歷程一模一樣。

    從想替他出頭，到認為他“活該”。

    老板很快就把塑料凳子搬了過來，一張長桌擠這么多人確實勉強，簡堯不愿意跟李恒他們擠在一起，他沖坐在他對面的霍衍說：“要不你坐過來吧，我們坐一起?！?/br>
    霍衍根本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簡堯靠著墻，霍衍坐在他另一邊，把他跟那群混混完全隔絕開。

    兩人擠在一起，大腿挨著大腿，簡堯能感覺到霍衍腿上傳來的熱度。

    簡堯很少跟人這么親近，讀書的時候他朋友并不多，加上他有空就要去兼職，所以跟朋友們相處時間也少，更別提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了。

    但是現(xiàn)在也沒有空間讓他挪動，只能忍著不適坐在原位，期盼快點吃完飯離開這里。

    “霍衍?！崩詈阍趯γ婧透鄠償D著，他不情不愿地翻了個白眼說，“你可別以為我會謝你?！?/br>
    跟班們悻悻然，剛剛黑背心把他們也嚇得不輕，此時也沒有捧李恒的場，唯恐說錯什么后面的大哥又要來找他們麻煩。

    霍衍平靜地說：“我從不會這么想。”

    可能是因為霍衍的態(tài)度太好，李恒剛剛的脾氣也發(fā)不下去了，反而頗有些奇怪的問：“你這人就沒脾氣的嗎？你長得高，體格也好，怎么跟只綿羊一樣？”

    跟班們也好奇：“你們班的趙辰還經(jīng)常找你要錢，這你都能忍？”

    “你女朋友也被撬了，這都不生氣？”

    霍衍沒有回答別的問題，只針對最后一點說：“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同桌。”

    一群半大小子立刻露出了“我們都懂”的表情。

    李恒看了眼簡堯，他還是第一次認真看簡堯，驚訝道：“你這眼睛可真大。”

    簡堯原本不想理他，但很快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入學(xué)了，他不怕這些混混，卻也不想天天被這群混混找麻煩，有些不耐煩地回答道：“遺傳的?！?/br>
    李恒：“你也在我們學(xué)校讀書？”

    簡堯沒想著撒掩飾不住的謊：“馬上入學(xué)了，讀高一?！?/br>
    “還是學(xué)弟啊？”李恒又端了起來，“這樣，你現(xiàn)在叫我一聲哥，等你入學(xué)了我罩著你?！?/br>
    “我們恒哥在學(xué)校那可是橫著走，多少人想認他當(dāng)哥他都不肯?！?/br>
    “就是，你小子運氣好，要不是今天碰到了，你在學(xué)校被欺負了都沒人罩?！?/br>
    他們得意洋洋，好像李恒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簡堯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覺得這“運氣”給誰誰都要罵一聲晦氣。

    “不用了，沒有認哥的習(xí)慣?！焙唸蚱届o的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如果換一個人，此時李恒就又該生氣了，可簡堯長得實在太無害，一看就是乖乖讀書的好學(xué)生，那雙大眼睛無論看著誰，那個人都不可能發(fā)脾氣。

    李恒打著哈哈給自己臺階下：“不認也行，以后要是有人搞你，你就報我的名字，讓他來找我。”

    簡堯：“……”

    這人自我感覺不是一般的良好。

    “對了，霍衍，聽他們說你上學(xué)期期末考又是年級第一？”李恒忽然說，“這樣，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考試的時候我們要是在一個考場你得讓我抄。”

    霍衍微笑道：“可以。”

    李恒：“我現(xiàn)在怎么覺得你看著這么順眼？”

    跟班們也說：“給我們抄作業(yè)的人看著都順眼?！?/br>
    “考試吧？每個班作業(yè)不一樣?！?/br>
    “暑假作業(yè)你們做了嗎？我一個字都沒動?！?/br>
    “作業(yè)是啥？跟我們有關(guān)系嗎？”

    “早知道就不讀高中了，我那些初中同學(xué)去了職高，輕松得很。”

    “輕松個屁，語數(shù)外還是得學(xué)。”

    “我看到英語就頭疼，那就是鳥語。”

    老板把他們點的面端上來，簡堯點的是招牌豌雜面，味道確實很好，可惜因為身邊這些人，他這頓飯吃得意興闌珊，勉強把眼前這碗大份的面吃完。

    然后簡堯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是真的挺能吃。

    幾個小時前才吃了一大份早餐，現(xiàn)在又能吃下大份面。

    簡堯朝霍衍的碗里看了眼，霍衍點的是中份面，現(xiàn)在才吃了一半，看樣子也不像是沒吃飽，反而更像吃飽了但不想浪費，因此強迫自己把面吃光。

    霍衍吃的慢，李恒幾個人又不可能等他，他們吃完后就把用完的餐紙往地上一扔，“瀟灑”地踢歪凳子站起來，再自認為帥氣地留下一句“走了”，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好在這家店為了沒人逃單賒賬，都是點餐的時候就收錢，不然簡堯真覺得這群人要是真就不付錢走了，霍衍也不會把人攔住，而是自己把錢掏了。

    這個縣城的物價可也不怎么便宜，一碗面也得要八塊，中份十塊，大份十二。

    雖然肯定比不上大城市，但是對比同等的縣城，物價確實離譜。

    “你就真的一點都不生氣？”簡堯喝著免費的面湯，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

    霍衍吃完最后一口面，用紙巾擦了擦嘴角，他的動作并不奇怪，但總讓簡堯有一種割裂感，好像霍衍這個從小在小縣城長大的人，忽然變成了偶像劇里的男主角，在外面吃個面都像是在高級餐廳用餐，擦嘴都擦出了優(yōu)雅感。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霍衍沖簡堯微笑，“你吃飽了嗎？”

    簡堯：“……吃飽了，我們下午去哪兒？”

    霍衍看了眼店外，外面晴空朗照，碧波萬頃，他微微瞇起眼睛，輕笑著問：“你想去學(xué)?？纯磫?？”

    明明對學(xué)校毫無興趣，但是簡堯就如同受到某種蠱惑般下意識地張嘴說：“好啊。”

    ·

    “恒哥，不對啊，剛剛吃面可是咱們自己掏得錢！”跟班走到半路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吃虧”了，連忙轉(zhuǎn)頭跑到李恒身邊，他抱怨道，“還以為碰到霍衍能把面錢省了呢?！?/br>
    李恒當(dāng)然也發(fā)現(xiàn)了，但他肯定不能承認自己把面錢的事忘了，他哼了一聲：“你懂什么，我這叫施恩，別人都欺負他，我對他好一點，將來他不就是得給我當(dāng)牛做馬了嗎？”

    “他學(xué)習(xí)好，以后作業(yè)肯定給我們抄，或者讓他直接給我們做，還有打架的時候，他那體格我看著也能揍人，揍不了人給我們當(dāng)個rou盾也好?！?/br>
    其他人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忙給李恒豎起大拇指：“恒哥，還是你想的全面。”

    “恒哥你以后肯定能當(dāng)大哥?！?/br>
    李恒得意道：“多大點事，別夸了?！?/br>
    “那別人欺負他，咱們是不是得出頭??？”

    李恒：“……到時候再說，不然要是誰都能踩他一腳，我的面子往哪兒放？”

    跟班們沉默幾秒，共同忽略了霍衍從頭到尾沒答應(yīng)過給他們抄作業(yè)，也沒答應(yīng)過要給他們當(dāng)小弟，畢竟在他們看來，霍衍的意見就等于沒有意見。

    誰都能做霍衍的主，唯獨霍衍自己不行。

    ·

    剛從面館里走出來的霍衍朝著混混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已經(jīng)不記得那群人的下場了。

    畢竟他當(dāng)時并不在乎對付幾個混混需要用什么手段。

    他身邊有的是人想“表現(xiàn)”自己的能耐，以圖從他手里換取更多好處。

    揮下的屠刀太多，反而記不起具體的人。

    第7章 chapter 07

    縣城里的高中有幾所，樹德是其中最好的那所，也是初升高錄取時給霍衍開出最好的條件的學(xué)校，不僅免學(xué)費課本費，還免食宿，他只有印刷試卷和資料的錢需要自己承擔(dān)。

    樹德每個學(xué)期都會給他獎學(xué)金，按理說霍衍哪怕家庭困難，讀書對他來說也沒什么負擔(dān)。

    然而霍衍身后還有個霍乾。

    學(xué)校每個學(xué)期發(fā)的獎學(xué)金都會直接打到霍乾卡上，這筆錢霍乾自然不會拿出來讓霍衍用，而是自己拿去打牌喝酒，因為楊金花不在本地，他還出軌了一個寡婦，錢自然更不會給霍衍留。

    簡堯知道霍乾不是像楊金花一樣指望享親生兒子的福，他只是“樸素”的認為，哪怕霍衍是養(yǎng)子，自己沒讓他冷死餓死，那就算盡到了“父親”的職責(zé)，將來霍衍必須給他養(yǎng)老，不然就是沒有良心，應(yīng)該被所有人指著脊梁骨罵。

    于是霍乾就越發(fā)理直氣壯，絕不會有一丁點良心不安。

    這本書里沒有人愛霍衍，他的親生父母不知道他的存在，即便知道了，對養(yǎng)子的感情也比對他的多，他的養(yǎng)父母也不愛他，養(yǎng)母滿心滿眼只有親生兒子，養(yǎng)父甚至連對親生兒子都沒感情。

    想到這兒，簡堯的心又軟了一些。

    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樹德高中的學(xué)校大門口，現(xiàn)在是暑假，學(xué)校大門緊閉，教職工也在放假，只有保安還在坐在門口的保安亭里，偶爾有教職工進出的時候旁邊的小門才會打開。

    簡堯透過大門朝學(xué)校里望去。

    比起他之前讀的高中，這所高中的環(huán)境顯然會差一些，但也沒有差上多少。

    學(xué)校門口有各式各樣的小吃店早餐店跟小超市，雖然沒有開學(xué)，可不少學(xué)生都還是習(xí)慣到學(xué)校附近吃飯。

    “喝不喝奶茶？”霍衍站在簡堯身邊，陽光正好在霍衍的那一邊，站在他身側(cè)的簡堯因為比霍衍矮，直射在臉上的陽光被霍衍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