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側面的圍欄不算低，橫七豎八擺著一些破舊的桌椅，還有一些垃圾堆在角落。

    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轉頭才發(fā)現(xiàn)學校門口前的馬路上停滿了中巴車。售票員們正大聲叫嚷著鄉(xiāng)鎮(zhèn)的名字，招呼學生們上車。學生們從校門口出去，就紛紛上了這些車。這些是開到各個鄉(xiāng)鎮(zhèn)的小公交。每到縣一中放假，這些車就都會擠到學校門口來等著上客。

    有輛車要開出去，滴滴兩聲，卻走不動。一個交警舉著牌子指揮旁邊的車再靠邊一些。

    轉身看后面，就是整個校園。這會兒，校園里都是拎著行李箱向外走的學生。

    這還是梁遠第一次看到學校的全貌。他翻下平臺，踩著墻邊的桌子跳到樓頂上。程知恩正坐在一張靠墻的桌子上對他招手。

    “你經(jīng)常來這？”梁遠站在程知恩旁邊。

    “偶爾來。這就是我看到的人最多的時候啦，”程知恩指著西邊遠處一棟樓，”那就是新建的公安局大樓。小舅上班的地方。”他又指指東面，“那邊就是新修的市場。再遠一些的樓，是新建的小區(qū)。這就是我親眼能看到的最大的世界了。”

    “以后你可以去更大的世界看看?！绷哼h拍拍程知恩的肩膀。在他眼里，這個世界太小了。如果不是因為程知恩，他可能都不會多看一眼。

    “小遠哥，大城市啥樣？真的跟電視里一樣嗎？”程知恩好奇地問。

    梁遠看看桌子上沒有灰，坐到程知恩旁邊，“大城市？濟南和青島算大城市吧，應該比北京上海差一些。大城市里，好的地方就和電視里演的一樣富麗堂皇。也有不好的地方，照樣也有窮人。不過城市整體比縣里好，有商城，有電影院，有超市，可以隨時洗澡，廁所也有馬桶，在網(wǎng)上買東西，也會有人送到家門口?！?/br>
    “其實我挺想去北京看看的?！背讨餮凵窭锍錆M向往，“電視里天天播北京歡迎你，里面的北京那么好。又干凈又漂亮，人還不說臟話?！?/br>
    “那以后你就考北京的學校?！?/br>
    “拉倒吧，哪有想考就能考的，你以為我是你啊。全世界都歡迎第一名，但是不一定歡迎第二十七名?！?/br>
    外面路上的汽車少了幾輛，它們拉著學生返鄉(xiāng)了。

    梁遠看看路上，剛想說話。程知恩跳下桌子，從包里掏出一個地圖，鋪開在桌子上。

    梁遠探頭看，是一張北京地圖?？礃幼佑昧撕芫昧耍辛艘恍┠p，折痕的地方有些褪色。上面用鉛筆畫著幾個圈。

    程知恩指著右下角一個圈說：“你看，這是趙公口汽車站。很多到北京的長途車停在這。從這里出發(fā)，坐公交，這樣，可以到□□。還有，這里是清華和北大，旁邊是頤和園?！?/br>
    “你想離家出走？”梁遠看著程知恩的詳細規(guī)劃，問出自己的疑惑。

    “沒有啊！我哪有錢干這事?！背讨骰沃X袋，“我就是平時看看。有時候我看著地圖，就想如果大膽往前走幾步，能走多遠?？傆腥苏f，外面的世界大，想出去看，總得想想怎么出去看吧。”

    “你這腦袋瓜子整天想什么呢？”梁遠用手按著程知恩的腦袋轉兩下，“把心思用到學習上不就好了？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多明確的一條路?！?/br>
    “我就是隨便想想。萬一考不上呢?！背讨髡f著，把地圖收起來。沉默一會兒，程知恩開口，“高二要分快慢班了，宋boss說我要是考得差，可能分到慢班去?！?/br>
    “還有時間。沒事。我一個月可以幫你補回來?！绷哼h拍拍自己手上沾上的灰，“去洗澡，然后吃飯。吃完可以學習。”他覺得這里沒什么意思，還不如回宿舍看書。

    “洗澡……”程知恩想了想，澡堂子和食堂今晚還開著，周末就關門了?！白?！”

    兩個人回宿舍，帶了換洗衣服，去了澡堂洗過澡，到食堂打飯。食堂里就開了一個檔口，零星的幾個學生在吃飯。

    梁遠看看程知恩買了一份芹菜炒rou，又買一份紅燒排骨，湊過去問：“買這么多菜？”

    “回去你就知道了。”程知恩甩甩還有點濕漉漉的頭發(fā)，“這個排骨挺好吃?！闭f著又對打飯的阿姨說，“我還要一份蒜薹炒蛋，雙份的量。”

    兩個人拎著滿滿三盒子飯菜，回了宿舍。宿舍里只剩他們兩個人，其他人早回家了。程知恩確認一下門已經(jīng)反鎖，才打開自己的柜子，從最里面掏出一個袋子，拎出來放到桌子上。

    梁遠按亮房間里的燈，解開系著口的袋子，“你竟然藏著酒？”袋子里是大半瓶白酒。

    程知恩把手指壓在嘴唇上，“別喊，這是以前聚會剩下的，被我?guī)Щ貋砹??！闭f著拿出大半瓶二鍋頭?！昂纫稽c？咱倆還沒一起喝過酒。今晚我要一醉解千愁?！?/br>
    “程豆豆，你還真是抽煙喝酒啥都干哈？！”梁遠問。

    程知恩挑著眉毛問：“怎么？怕我這個壞學生把你這個好學生帶壞了？”

    “行吧！喝點！”梁遠說著，把門口的一張小桌子挪到宿舍中間，擺上酒和菜，兩個人面對面坐下。

    程知恩找出兩個白瓷水杯，倒了滿滿一瓷杯白酒，遞給梁遠，“先熱熱身?！?/br>
    梁遠吃了一驚，雖然在濟南見大人這樣喝過酒，但他自己還沒有喝過這么滿滿一杯。在程知恩面前，他不能丟了面子，裝作滿不在乎地接過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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