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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離住院部不遠,所以談宴西沒穿外套,只著一件黑色圓領的套頭毛衣,肩膀?qū)挾街薄?/br> 周彌身高不矮,和他并肩,也很能感覺到他個子有多高。 從走廊一路過去,還是沉默著。 進了電梯,他們被沿層進來的人一直擠至角落,談宴西微微蹙眉,背身朝外。 他似乎很不喜這種擁擠場合,表情已經(jīng)有些忍耐的不快,周彌下意識伸手,放在他身側(cè),替他擋了擋旁邊擠過來的一個中年男人。 談宴西垂眸看了一眼,卻是就勢抓住了她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帶,轉(zhuǎn)而,變成由他擋住那些無意識的推擠,他輕笑了一聲,“不至于這事兒叫你來做。” 周彌說:“也沒什么……” “總算跟我說話了?從你嘴里撬一句話,怎么這么難?!蓖嫘Φ恼Z氣。 站得太近,比以前的任一一回都甚,周彌抬眼只能看見他的白皙的脖頸,說話時喉結(jié)微微滾動,喉結(jié)旁邊,有一粒淡褐色的小痣。生在這個位置,實在過分有禁欲感。可談宴西或許壓根不是禁欲的人。 她只好目光去數(shù)他毛衣上的條紋,聲音倒是平靜的,莫若說是一貫的冷清:“久了你就知道,我就是很無趣的一個人?!?/br> 談宴西笑著重復她這句話的頭兩個字:“久了……” 周彌屏了一下呼吸。 這趟電梯,終于到達一樓。 他們最后兩個走出電梯,談宴西說:“送我到停車場?” 周彌還是沒說“好”,但腳步?jīng)]停。 從住院部到停車場,要經(jīng)過一條兩側(cè)栽種梧桐樹的步道。 帶宋滿來這里做檢查的第一天,周彌就發(fā)現(xiàn)這醫(yī)院除了新建的一棟住院樓,其余都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建筑改建,還保留了那時候古樸端莊的外觀。 路兩旁的梧桐樹,聽說那時就已經(jīng)種下了,仔細瞧,能從樹干里找出彈孔,彈片都還留在里面。 因此每次來,周彌都能從空氣里覺出厚重的分量。 走在這步道上,一但不說話,會覺得那寂靜比什么都要靜。 周彌有些忍不了這種厚重感的寂靜,終于是主動出聲:“宋滿叫你‘三哥’?” “她問該怎么稱呼我,我說,家里有些堂表關系的弟弟meimei,或是年紀比我小的朋友,一般都這么叫我?!闭勓缥鹘忉?。 “那我該怎么稱呼你?”周彌聲音輕輕的,有些清脆而易碎的質(zhì)感。 “你愿意,也可以這么稱呼?!?/br> 周彌沉默一霎,“如果我不愿意?” “年紀比我小的朋友”這涵蓋的范圍過分之廣,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想被這么籠統(tǒng)地分在這里面。 談宴西腳步一停,往橫里走了半步,她也跟著停下,好似被他攔住。 他一手抄在褲子口袋里,低頭看著她,聲音里帶笑,“你想怎么稱呼我?” 周彌沒敢抬頭,不想撞進他眼睛里,“我就叫你談宴西。” “可以。都隨你。” 周彌眼尾微微一顫,目光垂落,因此瞧見路面上投在他腳邊的淡淡影子。 頭頂浮著他的聲音,遠近的界限很不分明,他笑說:“很少人這么連名帶姓地叫我?!?/br> 仿佛看穿她不愿同流的心思。 卻不拆穿,只是縱容。 第8章 夜里盛開的花 宋滿住院的這段時間,談宴西時不時會過來一趟,待不了太久,跟周彌說上兩句話就走。 周彌也是這時候意識到,上回叫談宴西熬在這兒六個小時可堪奢侈。 崔佳航和程一念偶爾來探望,再有就是宋滿的一個高中同學——叫做白朗熙,人如其名的開朗溫和,又生得高瘦而白凈。一個少女漫畫男主角式的人物。 他來時黑色羽絨外套里穿藍白配色的校服,帶了束花,黃色未開的郁金香搭配尤加利葉,靦腆地叫宋滿“小滿”。 周彌從來不知道宋滿的同學里有這么一號人,更不知道,原來一貫鬧騰的meimei,還有這么害羞而小女生的一面——宋滿坐病床上畫速寫打發(fā)時間,白朗熙就站在旁邊,彎腰去看。 白朗熙問:“開學的時候你能復課了嗎?“ 宋滿說:“不知道,要看恢復情況,理論上可以的吧?!?/br> 白朗熙說:“你畫得真好?!?/br> 宋滿說:“哪有。我好久沒動筆,都退步了?!?/br> 白朗熙說:“哪里?我看看?!?/br> “這里。” 宋滿筆尖一指,白朗熙就湊得更近,兩顆腦袋輕輕碰上,又迅速避開,明目張膽而小心翼翼。 周彌在旁看得好笑,頓覺自己多余。 待了快一小時,白朗熙下午還有課,就走了,臨走前問周彌:“周彌姐,宋滿出院的時候需要幫忙嗎?” 周彌說:“不用,我這邊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朋友來幫忙?!?/br> 她眼見著白朗熙神情一黯,很有棒打鴛鴦的罪惡感,不忍打消孩子的積極性,于是又說:“寒假有空來家里玩吧?!?/br> 宋滿卻陡然提高聲音,“我……我們到時候還是出去玩吧,寒假不是要上一部電影,我們?nèi)タ措娪啊!?/br> 周彌沒說,就你這術后恢復的速度,還出去看電影,小命保得住嗎? 可她太明白meimei不想讓同學登門的小心思,笑了笑,順著她的話,對白朗熙說:“家里確實沒什么好玩的。到時候你們自己決定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