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隔絕了寒風(fēng)，耶律加央松開容姝的手，用手背貼了一下容姝的臉，溫?zé)?，看來睡得的確不錯。

    “我今日要去山原一趟，尼瑪留在這兒，有事就找他，閑了就找烏音珠說話，不下雪的話可以四處逛逛，為你選了一匹馬?！?/br>
    耶律加央就是想把自己干什么告訴容姝，啥都想告訴她。

    容姝點了下頭，兩只手都背到身后去，“那中午就不回來了唄，晚上回來吃？”

    耶律加央嗯了一聲，“山原那邊可冷了，不知道會不會下雪，中午應(yīng)該就著冷風(fēng)吃飯……”

    容姝道：“rou干還有一點，你帶塊牛油火鍋底料，然后拿個馬鐵壺，煮一點熱湯吃。”

    把自己說的那么可憐，好像以前沒吃飽飯一樣。

    耶律加央答應(yīng)的痛快，“那就這么定了，我早上還沒吃飯?！?/br>
    一個大男人，一夜沒睡，早就餓了。

    容姝轉(zhuǎn)過身，“還剩牛奶和饅頭，你湊合吃一點吧。”

    沒有雞蛋，蛋糕也做不成，好在牛奶多，耶律加央吃飯的空，容姝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包茶葉。

    紅茶放一點煮開，然后用小鍋炒糖，這和炒糖色不同，不放油，等白糖變成焦糖色，盛出來備用。

    奶茶奶茶，少了牛奶可不行。

    棕褐色的茶湯里倒上牛奶，再把焦糖倒進(jìn)去，草原奶牛產(chǎn)的奶要更香醇，把茶葉濾出去，奶茶就做好了。

    耶律加央在吃第三個饅頭，他看見容姝拿茶葉了，也聞到茶味了，只是他不愛喝茶，覺得苦，“容姝，不用沏茶，我不愛喝這個?！?/br>
    容姝道：“給你路上喝的，熱的能存一會兒，這里面放了糖，這么大一個人，怎么怕苦呢?！?/br>
    耶律加央怎么可能當(dāng)著容姝的面說怕苦，“本王才不怕苦，就是單純不喜歡這種味道，不過你給的，我肯定全喝了?！?/br>
    容姝把奶茶灌進(jìn)水袋里，烏邇有很多這樣的水袋，羊肚做的，洗干凈沒腥味，瓶口扎緊，有木塞子，水也不會灑。

    耶律加央抱著水袋，也沒舍得喝，容姝給他的，就算是水兌鹽，那也是好的。

    生在烏邇長在烏邇，耶律加央看天氣還是有一手的，他帶著人沒走一會兒天上就飄下了雪花。

    開始跟鹽粒似的，后面像柳絮，大片大片地落下來，很快就在地上鋪了一層。

    容姝算著，這回冬天就下了十幾次的雪，瑞雪兆豐年，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烏邇的帳篷是棕黃色的，下了雪就跟帶了帽子似的，耶律加央說這是開春之前最后一場雪，容姝想趁著雪天吃燉火鍋。

    牛羊rou片少不了，存了一冬的白菜只留白菜葉，蘿卜切薄片，麻醬調(diào)一大碗，鍋底自然是牛油麻辣鍋。

    除了鮮牛羊rou，容姝還鹵了牛rou丁。

    牛rou切成小塊，用木簽串上，然后下鍋慢慢鹵，容姝切的牛rou帶著一點筋膜加上燉的時間長，一塊塊連著湯汁，裝了一大碗。

    鹵好的牛rou這樣就能吃了，入口軟耙耙的，如果涮鍋吃，會沾上辣湯，再裹上一層麻醬，那滋味，能半夜都回想一遍。

    天已經(jīng)黑了，容姝讓玉階出去看看，耶律加央回來了嗎。

    大雪紛飛，向遠(yuǎn)看烏邇的帳篷是橘黃色的，玉階瞇了瞇眼，遠(yuǎn)處好像是有小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漸漸地，她就聽見歡呼聲。

    “王回來了，商隊也回來了！”

    “全都回來了，商隊的人全都回來了！”

    人推著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瑞雪兆豐年這話一點都沒錯，他們聽見了最想聽的消息。

    “快去準(zhǔn)備姜湯，走了一路該凍壞了，姜湯熱水毛巾……”

    烏邇有姜，去年秋天收獲了不少，每家都有幾塊。

    姜塊切絲，熱水一煮，再加點紅糖最能驅(qū)寒。

    商隊很快就到了烏邇部落，他們一個個凍的臉通紅。

    達(dá)娃單膝下跪，右手握拳貼在胸口，“王，幸不辱命，東西全買回來了，兄弟們也全都帶回來了?！?/br>
    出門在外，最想的就是回家，去時一路風(fēng)霜侵襲，回來又踩著風(fēng)雪。

    又冷又累，可心里想著烏邇想著家人，什么苦累都能扛過去。

    耶律加央扶達(dá)娃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br>
    后來達(dá)娃每每想起這一路，并沒有覺得多苦，這一路上吃的好，有好吃的rou干面餅，還有熱湯喝，回來的時候雖然把火鍋底料賣出去了大部分，剩下的煮一煮，也能湊活著。

    更重要的是換了銀子。

    辛苦的是誰，是同路的人，還有王妃。

    大抵和耶律加央一樣，達(dá)娃以為大楚的和親公主會養(yǎng)尊處優(yōu)，以淚洗面，卻不想給烏邇帶來了光。

    商隊的人才回來，不急收拾東西，各回各家，喝完熱姜湯，用熱水擦洗身子。

    達(dá)娃自然蹭了燉火鍋。

    一路都是靠牛油火鍋湯取暖驅(qū)寒，可達(dá)娃一點都沒夠，熱氣熏到臉上，那是無比熨帖。

    火鍋可真是個好東西。

    達(dá)娃搓了搓手，“王和王妃吩咐的東西都買了，屬藥材和種子買的最多……”

    容姝心里不是滋味，“達(dá)娃大人先吃飯吧，這些事明日再說，多吃一些解解乏?！?/br>
    耶律加央道：“聽王妃的?！?/br>
    達(dá)娃點了點頭，不過有件事必須現(xiàn)在說，“王上，王妃，屬下和永州的一間客棧老板談了樁生意，談的正是牛油火鍋的生意?！?/br>
    永州地處西北，氣候干燥嚴(yán)寒。

    而大楚是有熱鍋子的吃法的，總的來說，各地都有，熱鍋煮菜涮菜，或者加些rou，吃著方便。

    時間愈來愈久，才發(fā)展成火鍋，各地又有各地的吃法。

    大楚的吃食一直都比烏邇豐盛，歷史也比烏邇的久，永州雖是邊城，但什么吃的沒有，怎么會和烏邇做生意。

    達(dá)娃講清來龍去脈，“客棧老板大約是聞著火鍋味道好，才有這么個主意，定的是利潤□□分，烏邇六，客棧老板分四?！?/br>
    因為帶的火鍋底料多，所以留下了不少。

    不過這東西吃過就沒了，過陣子還要再送一趟。

    耶律加央放下筷子，“這事本王知道了，先吃飯?！?/br>
    火鍋底料是容姝做的，并不是烏邇的，耶律加央還是分得清的，他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當(dāng)初烏音珠說，做菜方子是容姝的，不會幫他問。

    大概就是自己人和別人的區(qū)別。

    容姝還挺高興的，追著達(dá)娃問了好幾句，她沒想到給商隊準(zhǔn)備的干糧還能賣出去。

    她以前旁敲側(cè)擊過金庭玉階，大楚有沒有火鍋。

    金庭玉階說在大楚常吃，所以并不是稀罕東西。

    容姝想在這兒做出的火鍋底料好吃，大概是因為烏邇養(yǎng)的牛好，滿草原跑，吃的還是最好的牧草，所以rou香。

    在烏邇種的辣椒好像比別處的辣，火鍋湯底才更帶勁兒。

    做生意好呀，能做生意，有貿(mào)易往來，烏邇才不會困在這一片天地。

    草原兒郎驍勇善戰(zhàn)，要真想立于不敗之地，方方面面都要拔尖。

    容姝道：“既然是做生意，那肯定不能只送一次，得把貨供上，這樣挺好，烏邇就不會只賣牛羊馬匹，皮毛這些了。”

    多賣東西才能賺錢。

    賺錢才能養(yǎng)兵養(yǎng)馬，這是分不開的。

    不過這得從長計議，容姝把串串全放火鍋里，“這個鹵過，涮涮就能吃，你們嘗嘗好不好吃?！?/br>
    ————

    這頓飯是團(tuán)圓飯，吃過飯容姝坐在桌前，盤算做生意的事。

    她該對自己的手藝更自信一點，這個火鍋湯底可是她吃了無數(shù)個火鍋店才找到最好的，學(xué)來的。

    肯定比大楚街上賣的火鍋好吃。

    當(dāng)然值得人買，和烏邇做生意。

    她手里還有許多好吃的的方子，以后能做好多生意。

    大楚養(yǎng)牛是為了耕地，烏邇不一樣，牛rou餡兒餅，牛rou包子，牛rou串串，還有牛排……

    全都是好吃的呀。

    容姝想以后，人們一提到火鍋，就想到烏邇，烏邇的火鍋是最好吃的，羊rou是最嫩的，牛rou是最夠味的，別的地方的比不了。

    容姝寫到深夜，次日雪還沒停，往外走，雪已經(jīng)沒過腳脖子了。

    耶律加央一早就清點東西。

    藥材全送到太醫(yī)那去，種子放進(jìn)糧倉，耶律加央還看見了少凍豬腿，凍雞，凍鴨，凍魚。

    達(dá)娃咳了一聲，“楚皇吩咐人送過來的，還有一箱綢緞，幾匣子點心，本來還送了首飾衣服，屬下說王妃喜歡這些，那個宦官就把東西換成了這些?！?/br>
    rou，菜干，調(diào)料。

    耶律加央倒吸一口涼氣，“本王去和晉陽說。”

    達(dá)娃咳了一聲，“王還要告訴王妃嗎?！?/br>
    耶律加央：“那是晉陽的故鄉(xiāng)，也是楚皇的一片心意，可有書信？”

    達(dá)娃摸了摸胸口，“有一封。”

    耶律加央伸出手，“給本王?！?/br>
    信封上寫著皇姐親啟，耶律加央掃過一眼，拿著進(jìn)了容姝帳篷，“外面有你皇弟送來的東西，這是書信。”

    耶律加央把信放桌上，就出去了。

    容姝低頭看著信封，附身拿了過來，信封很薄，里面份量應(yīng)該很輕，撕開蠟封，里面就輕飄飄一張紙。

    ——皇姐，經(jīng)月不見，甚是思念，等我。

    容姝抿直了唇。

    《朱顏》這本書名字取自李煜的詞，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