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祈倒是好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鬼王了，我身邊這位才是?！?/br>
    菩葉看了程安一眼，她這才注意到，對方的眼睛，竟然是金色的，而種異常明凈的金，她是見過的。

    “……”

    彼時她在空桑犯了事情, 因為和西海醫(yī)仙交好，想求對方一張新琢磨出來的藥方子，得知對方喜歡空桑佛門一佛子后，便去空桑綁了人家?guī)У轿骱Ｏ勺由磉叀?/br>
    后來佛子破戒壞了修為，空桑全門瘋了般便清一色要除了她。直到人家一路追到酆都城，修祈出面攔住他們，又親自領(lǐng)著她到空桑，同菩葉大師交涉數(shù)日后，才算了結(jié)。

    當時她綁的那個佛子，也是金色的瞳孔。

    程安悻悻摸了下鼻翼。

    ……現(xiàn)在看來，好像自己當年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菩葉見狀，并不驚訝，搖搖頭：“我所說的鬼王，并非虛職。您當比我更加了解。”

    程安很是好奇菩葉同修祈如此客氣的態(tài)度，他曾經(jīng)說過，菩葉欠了他一番人情。

    “對了。”修祈并沒有繼續(xù)同他客氣，笑問起有人煉制劍靈一事，“不知大師可有發(fā)現(xiàn)異樣？”

    自姜國覆滅后，空桑成為佛門要地百年，煉制劍魂如此大事，菩葉不會不清楚。

    果然，菩葉大師略一沉吟：“鬼王不擾空

    桑，佛門感激不盡。若說空桑之內(nèi)，有人借戰(zhàn)火為由煉制劍靈，唯縹緲仙子所在縹緲閣與空桑城主涉川君有足夠能力。鬼王要查，過些時日，我讓我那徒兒同您一道?！?/br>
    “那便多謝大師了?！毙奁砦⑽⒁恍?，示意道，“當年紅蓮因果，就此便算了結(jié)吧?！?/br>
    ……紅蓮？

    程安忽的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似乎這些禿子們的法器，也多是煉化的蓮花樣。

    誰成想，菩葉大師卻搖頭：“如此小事，何足抵鬼王救門之恩。何況鬼王不擾空桑清凈本是好意，是佛門疏忽，才發(fā)生如此惡事。”

    佛門對鬼界態(tài)度曖昧不清，又在仙鬼這明顯的善惡之爭里總處中立狀態(tài)不是沒有原因的。

    佛門神代末年，欠了曲無謀一個天大的人情。

    菩葉大師是當今世上為數(shù)不多能與謝湛等人相提年齡的人，算起時日，菩葉大師和天地第一位紅線仙司命星君陶衡當屬一輩人。

    當年神族隕落，天地失落，輪回臺脫離鬼界控制，佛門作為神族沒落后最強宗門，受到大道制衡，整整數(shù)千年時間，都沒有金佛子再次出現(xiàn)，而老一輩的如菩葉的金佛子，也只剩下了他一個。

    眼瞧著要傳承不下去了，曲無謀上了佛門一趟，擺了大道一道，將自己神格中部分輪生權(quán)利賦予一只紅蓮贈予給佛門，以保證每一千年，天下可出一位金佛子傳承佛門要典。

    程安當年也算肆無忌憚，對空桑種種并不了解，也就不知道，自己綁給西海醫(yī)仙的妙悟，正是這一千年的金佛子，身世清白，佛性根重，算是少有的佛門極品，更是菩葉大師一手帶大。

    沒想到下山渡個人，把自己渡進去了。

    全佛門可不得跟瘋了一樣尋程安仇，因此，唯有救下佛門的修祈出面，才能揭過這樁事情。

    程安不知道因果，她只知道，自己惹了佛門一眾，最后修祈同菩葉談了一夜后，佛門那群禿子雖依舊對她抱有微詞，但再沒有誰過來主動動手。

    修祈又同菩葉大師說道兩句，程安知道他會的東西不少，但是真沒想到，佛家那些佛經(jīng)，他竟然也都能倒背如流。

    等菩葉大師敲著木魚

    走遠，程安同看怪物一樣看他。

    修祈朝她報以一笑，很是無辜。

    “為什么你會那些佛經(jīng)？”

    “無聊時翻看了幾頁，覺得其中所講別有一番趣味，便都將佛經(jīng)略略都看了一遍?！?/br>
    “……”

    佛門經(jīng)書有多少，她大抵是知道的，當年抓那個金眼睛的佛子時，自己路過他們的藏書閣，里面的書堆起來足足有幾十個平米那么多。

    ——恐怖如斯。

    直到菩葉大師離去，江如星都未有發(fā)話，這時他才抬頭，直勾勾看著程安：“我要去縹緲閣?！?/br>
    “現(xiàn)在去？”程安挑眉看他，“尋死？早說便是，我現(xiàn)在就能助你。”

    縹緲閣的縹緲仙子號稱容貌天地第一女仙，世間不少人為了目睹一番縹緲仙子樣貌轉(zhuǎn)投縹緲閣，因此縹緲閣算是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仙家勝地。

    江如星現(xiàn)在修為連個百年道行的小鬼都打不過，何況還在為紫霄宗通緝，進這種長老千年起步的地方尋事，多半是活不到明日。

    哦，話又說回來，這縹緲仙子眼也挺瞎。

    看上誰不好看上謝湛了。

    大抵是抱著一種‘絕世美仙當配絕世英雄的想法’，湊在謝湛身邊當了幾百年的婢女，最終無事發(fā)生，還讓他丟了出玉宸殿。

    程安回憶了番上六百年的是是非非。

    好像前一世，這位美人兒待自己敵意真不淺，動輒便煽動自己的追隨者過來追殺自己，搞得她每次爬上來都要必隱姓埋名，出個酆都城都小心謹慎。

    程安掐算時間，尋思我執(zhí)境還有一個月時間，便道：“謝湛有令，天下仙人皆入境尋狂龍生。縹緲仙子作為仙人，應(yīng)召自然會去我執(zhí)境?？丈３侵鳟斠矔刖硟?nèi)，屆時你可以趁此機會去尋他們，沒準能有收獲。”

    “……”

    江如星面色猶豫，顯然，他更想直闖縹緲閣問問他們的閣主，到底有沒有做過這種惡事。

    修祈看了他一眼，輕飄飄道：“紫霄宗人也會入境，宗主江初和長虹峰主趙敬天也會到場?！?/br>
    隨著他這一句話，江如星瞬間精神了，他整個人都呈一種近乎抑制不住恨意地狀態(tài)，咬牙切齒道：“我去，我去我執(zhí)境。求鬼王……

    帶我入境，之后，要生要死，聽從兩位吩咐?！?/br>
    修祈這便滿意地笑了笑，視線落在程安身上，凝著她看，一雙棕眸如映春水，明亮得過分。

    “……”程安讓他看得不自然，于是拉了拉他的袖口，讓他稍稍俯下身，在江如星看不見的角落里，踮起腳尖輕輕親了一下他的唇角。

    ‘不夠哦?！?/br>
    程安一瞬間無言地瞇起眼睛。

    能不能行了。

    .

    我執(zhí)境在空桑中心，來來往往皆是仙人，只是離開境尚有一段時日，鏡池君雖測算出九子母陣，但是修祈留了一手，叫做找人替罪。

    他將神主魂魄封在陣眼中，在大道感知下，作陣的便只是神主而非曲無謀。

    曲無謀在它那里，還算是一個亦正亦邪，偶爾惹事、又偶爾做好事的鬼神，且謝湛能夠強制他，因此還沒有上它的黑名單。

    前提是，他大大方方讓仙界處理掉九子母陣。

    若是他出現(xiàn)我執(zhí)境，出手將狂龍收拾掉，那他的行徑圖謀，便徹底暴露于天下。

    修祈并不打算這樣做，也因此讓程安帶江如星過來，找了個由頭叫做處理劍靈一事。

    他一直不放勢力眼線入空桑，也是提前算好了我執(zhí)境內(nèi)狂龍，走一步看三步，為今日做鋪墊罷了。

    街上的行人很多，凡人很少，多得是仙氣飄飄或者頭頂沒毛的仙人和尚，程安和修祈走在街上，為避人耳目，她面上圍著那只紅蓮面紗。

    兩人雖說因氣質(zhì)太過不同總有些人側(cè)目，但也不算太過突兀。

    程安喜歡閑逛，看看時任的新鮮玩意，修祈一直知道，空桑算半個仙人圣地，甚至來往擺攤的都是以靈石交易，上面放著的物什于她而言更是奇異。

    也因此這一路他支開江如星，陪著她一路走走停停。

    仙門不似凡間規(guī)矩眾多，彼此情投意合時，結(jié)為道侶雙修也沒什么太多的靦腆，因此他牽著程安的手走在這里，一點都不引人注目。

    修祈一只手替程安撐著紅傘，另一只手笑著將手稍稍握緊了些，越看這地方越山清水秀。

    空桑真是個好地方。

    然而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容易起紛爭，尤其是此時空桑人、仙、鬼混雜，不少人掂量不清自己的實力時更甚。

    他們身后忽的傳來一聲咒罵，隨即便是兵器交戰(zhàn)之聲，一粗一細兩個聲音同時暴起：

    “道友，當眾搶我儲物袋，可還有理了？”

    “這明明是我的儲物袋！”

    第97章 色戒是空

    程安往后看了一眼, 一劍修一體修，一高一矮，正彼此怒目而視, 顯然在為體修手里的那個儲物袋爭執(zhí)。

    她忍不住地同修祈：“謝湛頒群仙令作甚。他要是要防鬼界入我執(zhí)境, 派人守著不就行了, 這樣混亂, 我們豈不是更加容易渾水摸魚進去？”

    “理論上確應(yīng)如此?！毙奁眍h首點頭，“不過, 你覺得，他若是不頒群仙令，只派人守在我執(zhí)境，我們又當如何？”

    “當然是處理掉掉那些人進去。”程安近乎不假思索。

    鬼界化形，多的是法子混進去，何況修祈在秘境上的造詣絕非一般，尋常仙人那些陣法在他眼中不過雞毛。

    他們還能守得住阿祈不成？

    至于謝湛？且不說謝湛和修祈對上誰落下風, 他還有任務(wù)去尋狂龍, 守在門口與修祈耗, 那必不可能。

    ……

    哦，那沒事了。

    修祈見她反應(yīng)過來，笑吟吟道:“既然守不住, 干脆讓所有人進來，仙門人多，尋一條不知去路的龍，反而于他們有利?！?/br>
    ——都是老狐貍了。

    “不過……”程安看著他一身不帶任何幻術(shù)笑瞇瞇的模樣，不由得皺眉開口，“就這么大搖大擺……真的好嗎？”

    修祈還未來得及回答，但聽身后那兩位修士爭論聲越發(fā)大, 兩旁的人都在勸說，此地佛門重地，道友何故動武云云。

    “何人喧嘩！”就在劍修拔出劍，體修捏起拳頭時，忽的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程安抬頭去看，一女子嫩黃衣裙，手持團扇，樣貌嬌俏，從天上款款而落。

    “云鸞殿主！是十殿殿主！”

    ……柳碧舟。

    程安知道這人見過自己樣貌，下意識碰下自己面上紅紗。

    那兩位起爭執(zhí)的修士登時便不說話，其中劍修悻悻然奮起，向前一步：“殿主，事出有因，這死胖子搶我的儲物袋不還?！?/br>
    “屁話！”體修當場便怒了，同樣前進一步，“殿主，他血口噴人！我好生生走在路上，這人上來便道我搶了他東西?！?/br>
    “嚯，你倒還惡人先告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