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圓：……？

    認真的？

    龐圓心情十分憤懣，這修祈大人尸骨未寒，程姑娘著實沒一點情面。

    哦，你說那個小白臉氣質(zhì)很像修祈？

    那沒事了。

    龐圓叫了兩只鬼兵，拉著一車的公文上鬼王殿敲門，鬼侍卻恭恭敬敬地告訴他。

    “程安大人和阿七大人出去了。”

    “去做什么？”

    “去人間界挖冬筍了?！?/br>
    “？？？”

    于是，鬼界傳開了一個新消息。

    新任鬼王程安，尤好和前任鬼王一致霽月風清、純良無害的男色，甚至可以做出放下公務(wù)跑去人間界給男寵挖冬筍的荒唐行為。

    鬼界伽虹城，鬼將張松濤坐在自己領(lǐng)主府上，十分頭疼地看著鬼界地圖，偌大鬼王域連著酆都城，而原先鬼蜮北的地盤已經(jīng)重新寫會鬼王域的名字。

    侍從坐在他下方，顯然在討論著什么。

    張松濤也很慌，誰都沒想到，程安竟真殺得了洛鬼。

    起先，他和洛鬼先出頭開始的反叛，只是對方先他一步進了鬼王域，不然此時死的當是他。

    新王封禮上的人，也是他派出去的，只是想讓他們試試程安的水，卻不想一試試出來一個鬼王之息。

    想著新王封禮結(jié)束，程安坐在鬼王位上看他的那個眼神，張松濤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領(lǐng)主位置坐著，實在燙屁股。

    不過，對方這大半年都沒來找他麻煩……是不是說明，程安決定將這件事情輕輕放過？

    鬼謀士們在下方商量著對策，也不知是誰提了一句。

    “要不，我們給她送幾只鬼？不是說，她就喜歡修祈那樣的嗎？”

    張松濤聽著，起了勁。

    他和洛鬼之所以起沖突，是因為洛鬼斬了他的一位愛妾。他生前白月光在他眼前分尸，因此化成惡鬼，找遍了所有和當年白月光一樣的女鬼供著。

    洛鬼殺了他的愛妾，所以他就是拼命也會搞死對方，因為他傷害了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這事情他熟啊！

    張松濤很嚴肅的換位腦補了一下，如果他是程安，一直掩藏實力跟著

    修祈，只是試圖細水長流引起對方注意，奈何直到對方死去，她都得不到重視。

    這是什么，這是永遠不可獲得的愛啊。

    送他一個和修祈一模樣一樣的人，程安怎么還有心思惦記他之前的那些事？冰釋前嫌不說，沒準會好好謝一謝他們伽虹城。

    “可以?！庇谑菑埶蓾魉傈c頭，很贊同鬼謀士的提議，“照著修祈那個模樣去找，氣質(zhì)談吐可以后天培養(yǎng)，先尋上十來個，人鬼仙不論?！?/br>
    人間界山林間，修祈的小鏟子吧唧一聲挖斷了一只筍。

    他整個人笑容都陰暗了下來。

    “阿祈？”程安見他臉色不對，有些奇怪，“怎么了？”

    修祈放過那挖到半截的筍尖，很平靜又很惋惜地說：“有人想死，我勸不住?！?/br>
    “……？”程安不明所以。

    “小事而已，不必理會?！?/br>
    修祈緩緩站起身，恰逢天色暗沉，有雪花如銀針闖過竹林，紛紛降在他肩上，同他銀邊素杉融為一體，雪白晶瑩，他棕發(fā)半束，由一只銀冠固定，雪落在上面，也看不出究竟化了還是沒有化。

    “下雪了?！?/br>
    “還真是，看起來還挺大?！?/br>
    程安睫毛上也沾了一片雪花，雪花順著纖長的睫毛滑下，落在鼻翼有些微癢，她鼻子輕皺，鬼體溫偏低，雪花在他們身上無法融化，只能越積越多。

    修祈伸手屈指，幫她輕輕撥開頭發(fā)上的落雪，眼底含笑：“會越來越大的。左右挖得差不多了，走吧，去避避雪?！?/br>
    他們挖筍的山林，同谷平城很近。

    近到出了竹林，便能看到谷平城的街巷。

    青石地面平和如常，雪落青瓦之上，衣裝素裹，百里雪色，似乎和她來時，沒有一點兒的變化。

    走過謝府，青灰圍墻之內(nèi)，有裊裊炊煙暖暖升起，程安看向那一簇炊煙，忽的覺得世事難料。

    離她從謝府死遁，已經(jīng)有了快五個年頭……

    也不知道，謝大夫人怎么樣。

    程安抿了唇。

    她離開得突然，雖說后續(xù)仙門會處理妥當，可畢竟自己一個大活人原地消失，也不知謝大夫人作何感想。

    是她疏忽，可是當時死遁逃離

    ……于她而言，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有個未及冠的蜀錦藍袍公子腰間別著一塊墨玉玉佩，和幾個谷平城世家子弟說說笑笑。侍從們給他們打著花花綠綠的油紙傘，浩浩蕩蕩一群人走在街巷。

    見修祈和程安兩人不打傘，身上都是落雪，視線還望向謝府的方向，為首的藍袍公子很奇怪地看了她幾眼，粉面玉冠，看著幾分眼熟。

    這對視的一眼，對方明顯愣了一愣。隨即，他否定般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又轉(zhuǎn)過身去，和朋友們有模有樣地行禮告別。

    “那是謝家二公子，謝大公子名義上的弟弟?！毙奁硗贪步忉屍饘Ψ降纳矸荩爸x君平不讓二公子習武，今年趙國京畿朝堂缺人，他今年會去趕考?！?/br>
    “……”

    程安抬頭看著他：“你好熟悉啊?！?/br>
    修祈一點兒都不害臊，反而很坦然地笑道：“安安莫不是忘了。我是趙國國師?！?/br>
    “紫霄宗還沒有揭穿你的身份？”程安震驚。

    “趙國王制本是我所構(gòu)，仙門若想恢復趙國秩序，須請過國師?！?/br>
    “……”

    您厲害。

    程安已經(jīng)能仙門那種明明恨得要死，心知肚明，還只能一臉胃疼地問修祈在哪兒的表情來。

    “要是鬼界人知道……”

    “他們不會知道，龐圓的嘴向來很嚴?！?/br>
    修祈用人，自然也是算得準的。

    程安服了。

    她瞧了一眼面前偌大谷平城，又看看修祈，心底嘆息一聲。

    確實是國師，直接將京畿做成幽魂界的國師。

    真就申公豹級別禍國妖師。

    ……難怪趙國京畿朝廷缺人。

    半個京畿的人都沒了，能不缺人嗎？

    修祈所為，程安雖不贊同，但絕對沒有立場批判，畢竟修祈是因為告訴實情，給她鬼神之息，才做出幽魂界。

    “不喜歡我殺人嗎？”

    修祈忽的溫聲道，他素來有看穿人心的力量，饒是程安毫無多余表情，也能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怎么會？”程安皺起眉頭。

    “人殺人，仙殺人，我也殺人。這世上誰都會殺人，我要是都不喜歡，那就厭世了。”

    她拍了拍修

    祈的手背，朝他抿出一個明媚的笑來，“而且，這件事上，我們可以說是共犯了?！?/br>
    如果殺人有因果，這件事她亦有因，若是要背負，也須得她來才好。

    她牽過修祈的手，展眉笑道：“好了。接借一下大夫人家里的廚房，我給你做油燜冬筍。”

    “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br>
    “什么事情？”

    “買一把傘。”棕眸看向程安，修祈皮笑rou不笑。

    “……”

    想起儲物袋里焦黑的傘骨，程安一陣子心虛。

    她好像是……當著他的面，燒了他的東西。

    第76章 三更

    最后他們還是沒有買新傘, 畢竟傘骨尚在，就是能修的。

    深夜，魑魅魍魎出沒時, 謝家后廚發(fā)出了幽幽的火光, 附帶一股竹筍的香氣。

    嚇死了一票起夜的人。

    謝家廚子：鬧鬼了啊！

    程安本想讓修祈等等, 可是她是真沒想到, 這人跟著她一起進了后廚，還十分流暢地幫她洗凈冬筍。

    神族無食, 但是修祈刀法不錯。

    程安看著他切得連斷口都一模一樣平整光滑的竹筍，仿佛每一塊都是對方的復制品，唇角一抖。

    明明竹筍和竹筍之間長得都不一樣，你是怎么切成一樣的？

    “也太整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