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這些是我與大人的心意，您平常多用些補(bǔ)補(bǔ)身子。”

    忍著羞抬起小手想將他開始不安分的大手推開，卻被男人順勢攥進(jìn)掌心糾纏，嘉月無法，只得垂手由他，同時(shí)半側(cè)過身柔聲開口，并示意秋玉將手中的三個(gè)錦盒呈上去。

    “難為你有這份孝心?！?/br>
    “這人啊越老身子骨越禁不住糟蹋，未曾喝的那盞茶我今日補(bǔ)上?！?/br>
    微微點(diǎn)頭，李氏卻沒看那些補(bǔ)品一眼，視線始終在他們身上打轉(zhuǎn)，捏著佛串的手收緊，動作停頓，眼眸深處是一片陰沉。

    “你敢?！?/br>
    在婢女要下去備茶時(shí)，陸凜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抬頭睨了李氏一眼，鳳眸里不加收斂的殺意卻讓她如被刀架，喉間梗阻。

    半晌才順過一口氣。

    他就是頭伺機(jī)而動，隨時(shí)要咬斷她脖子的狼，早知有這一天，當(dāng)年她便不該心軟，在他出生那天就將他弄死。

    正堂內(nèi)靜得甚至能聽到自己逐漸緊迫的心跳聲，嘉月輕咬唇瓣，鼓著勇氣再次開口打破可怕的壓抑。

    “老夫人，我與大人明日便要?jiǎng)由砣ゾ┏牵s莫年后才回，今日既是來看您，也是想與您辭行的?！?/br>
    屋內(nèi)的空氣在嘉月綿軟的聲音響起的那一瞬松動，緩和。

    陸凜垂眸，與她在袖中旁若無人糾纏的手微微用力，指腹的薄繭輕劃過少女嬌嫩滑膩的掌心肌膚，讓她猝然緊繃指尖，熱流直涌上頭皮，心口悸動。

    那夜他也是這般，讓她戰(zhàn)栗哭泣不休。

    嘉月紅著臉慌神時(shí)，端坐得筆直，努力維系假笑的李氏沉聲道：  “既如此，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空了給我來封信?！?/br>
    “天色不早，我這也無事，你們早些回去休息吧?！?/br>
    “能一個(gè)人回去？”

    輕輕點(diǎn)頭，少女到了嘴邊的話又被陸凜打斷，他牽著她柔暖的小手，唇畔笑意明明痞壞，卻又俊得讓人面紅。

    嘉月有些羞惱，微不可見地嘟了嘟唇，心里委屈，總覺得他真將自己當(dāng)成離了他連走都不會的笨蛋。

    不過當(dāng)著李氏和其她下人的面，她終究不好意思與他親昵纏鬧，便乖乖點(diǎn)頭，而后起身與李氏行禮道別。

    他放開手后，嘉月帶著已拿起提燈的秋玉，步履規(guī)整優(yōu)雅地出了正廳。

    目送著小姑娘，直到那纖弱的身影被落下的厚重簾子擋住，陸凜方才收回視線，眉眼間那抹沉積隱忍已久的戾氣又浮上來。

    “若有半句流言，你這條賤命就別要了?！?/br>
    當(dāng)屋內(nèi)只剩這對“母子”時(shí)，陸凜的聲音響起，像經(jīng)過十八層地獄的血洗，狠戾殘暴。

    似乎李氏說一句不對的話，他便能讓她血濺當(dāng)場。

    抬起手捂著胸口，老人緩了許久，方才徐徐撕開臉上那一層虛偽的皮，露出最真實(shí)猙獰的嘴臉。

    “你是敢殺，但你那嬌滴滴，弱不勝風(fēng)的心尖rou能和你一起扛？”

    “她沒你娘尊貴，卻生的一副和她相似的性子，你娶她，也不知是因?yàn)槟愫湍愕粯淤v，還是想在她身上找娘的影子？”

    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恐懼，李氏反倒托起茶盞，悠然地掀開蓋子，姿態(tài)端得從容高貴，卻因眉眼的陰狠刻薄顯得不倫不類，十分可笑。

    “老子娶誰不關(guān)任何人的事！”

    “管好你這張臭嘴！”

    李氏甚至看不清陸凜的身形，只感到一陣勁風(fēng)，鬢邊的發(fā)絲尚未落下時(shí)，下顎便被人狠狠掐住，被迫仰頭張開嘴。

    緊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刺進(jìn)她的舌頭，血腥氣彌漫，疼得李氏汗毛倒豎，全身癱軟，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

    濺出的熱茶濕了男人玄色的袍角，氤氳著脆弱的薄霧。

    陸凜那張閻王般陰沉狠戾的臉近在咫尺，瞳孔里的殺意像是密不透風(fēng)的刀網(wǎng)，籠罩著李氏，似乎只要她有一點(diǎn)不對，就能被千刀萬剮。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陸凜。

    男人轉(zhuǎn)過身，即將離開屋子時(shí)，猝然抬起手，閃動著森森血色寒光的刀直直向后飛，擦過李氏的臉，深深嵌進(jìn)墻壁，留下道道龜裂的縫。

    癱軟的婦人濕了裙子。

    -

    帶嘉月上京，陸凜自不可能像過去那樣一人一騎，風(fēng)餐露宿。

    他特意請人造了輛結(jié)實(shí)寬敞的馬車，拴了兩匹好馬，提前十天出發(fā)，不必趕路，也不用擔(dān)心住宿。

    白日里陸凜駕車，天黑前若能趕到村鎮(zhèn)，便在客棧落腳，趕不到就擠進(jìn)馬車抱著嘉月困覺。

    盡管夜夜都想和她親熱，但車廂不比床榻柔軟舒服，最重要的是小姑娘嬌氣，身子弱受不住頻繁的歡好，且事后總嫌他汗大，要沐浴，但荒郊野外根本沒熱水，所以陸凜只得被迫壓著火氣一忍再忍。

    在路上行了十余天后，二人便到了他們相遇的歧安縣。

    即將行過那座涼亭時(shí)陸凜放慢速度，而嘉月也打開窗，輕輕看出去。

    如今境遇不同，再看時(shí)她眼里沒了當(dāng)初的恐懼和絕望，反而是一片柔和的明媚，空氣中雖氤氳著寒意，可又有一絲泥土的自然芬芳。

    明明是很溫馨美好的一處風(fēng)景。

    “溫嘉月，還好意思嫌我臟？”

    少女的神思被熟悉的磁性調(diào)侃聲打斷，馬車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停了，剛過那座涼亭。

    而陸凜的話她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

    委屈又帶點(diǎn)哀怨地咬住唇瓣，嘉月攏著身上毛絨絨的斗篷，纖細(xì)的手扒上門框，正要將它打開，而外面的人好似在里面安了眼睛，先一步將門拉開。

    “你先嫌我臟的。”

    一雙楚楚可人的桃花眼里流轉(zhuǎn)著盈盈的眼波，嘉月跪坐在門邊的軟墊上，扒著框，軟軟地，又帶點(diǎn)埋怨地同他爭辯。

    細(xì)軟的腰被一只溫?zé)岬拇笫殖?，陸凜單臂便將人穩(wěn)穩(wěn)地抱出來，放到身邊坐著。

    “還頂嘴？”

    嘴上說著狠話，他的手卻不停，將嘉月身后毛絨絨的斗篷帽子給她戴上，又仔細(xì)地系好帶子，順便把她的領(lǐng)口攏好，而后才將人揣進(jìn)懷里抱著。

    “我在說實(shí)話呀......”

    纖細(xì)的手指輕輕勾住自己給他繡的，一直被他掛在腰間的荷包，嘉月身子暖洋洋的，因?yàn)樗?xì)膩的舉動心里也是。

    原先的埋怨沒了，只有軟軟的嬌意。

    之后的一段時(shí)間陸凜都沒再說話，也沒有多少動作，他的余光始終落在身后的那座涼亭，那段路，深邃的眼中一片讓人心悸的漆黑。

    “怕不怕？”

    他低沉的，辨不出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時(shí)，乖乖依偎在他懷里，甚至有了點(diǎn)朦朧困意的嘉月下意識地輕吟一聲，大眼睛里有幾分迷糊的霧氣。

    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后，這遲到半年多的關(guān)心卻讓嘉月的眼眶瞬間熱了起來，心里源源不斷地泛起酸楚和委屈。

    “怕......”

    “土匪用刀拍我，又把我甩在馬背上顛，顛得一直吐，又疼又冷，最后你還兇我嫌棄我......”

    第25章 嫁   刺客

    小臉緊緊埋在陸凜懷里，嘉月哭得一抽一抽的，那天的無助和委屈在心頭翻滾，如今一股腦的又宣泄出來了。

    陸凜有一段時(shí)間未見過她這般傷心。

    “最后誰帶的你？”

    “笨死得了。”

    大手不停地抹她臉上的淚，發(fā)現(xiàn)薄繭磨得小姑娘軟嫩的小臉泛紅后，他索性扣住她的小腦袋，讓她的臉埋在自己溫?zé)岬男乜凇?/br>
    沒出息的樣。

    眼不見心不燥。

    心里憋著這些“嫌棄”，但陸凜眼簾始終低垂，視線沒離開過嘉月烏黑的發(fā)頂。

    繼而濃眉緊皺，隱忍著一股殘暴的殺意。

    屁大點(diǎn)事也哭。

    老子去京城大牢扒了他的皮。

    嘉月哭著哭著就困了，靠在他懷里睡得沒心沒肺的香甜，陸凜卻氣笑了，無數(shù)次想抬手捏她嬌軟的小臉，狠狠欺負(fù)作弄，但看她眼尾嫣紅未消，又想到她剛剛可憐的模樣，便先忍了。

    將人抱回燃著暖爐，鋪著厚厚的墊子，溫暖舒服的車廂躺著，陸凜又給她擦臉蓋被子，而后才出去趕路。

    只是這次他駕車的速度變慢，馬車行駛得很平穩(wěn)。

    二人沒能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gè)鎮(zhèn)，但這附近有一處破廟，陸凜便帶著嘉月暫住一晚。

    男人在廟里鋪草鋪，燃火堆，準(zhǔn)備熱食，而從上到下都被毛絨絨的白色斗篷包裹，盡管穿得多依舊纖細(xì)柔軟的小姑娘則抱著熱乎乎的手爐，坐在被擦干凈的木凳子上，乖乖地看他忙碌。

    只是火剛?cè)计饋?，廟里也不知何處漏風(fēng)，嘉月冷得直縮脖子，腳沒一會也凍得麻木，最后她實(shí)在有些受不住，便可憐巴巴地看向正在不遠(yuǎn)處串著腌rou，準(zhǔn)備放到火架子上烤的陸凜。

    男人本就敏銳，對她更是莫名的強(qiáng)烈。

    所以幾乎嘉月剛看過來，陸凜便抬起頭與她對上。

    他那雙鋒銳的鳳眸中倒映著跳動的火光，也不知是不是嘉月的錯(cuò)覺，似乎還有一絲讓人心跳加速的炙熱耐心。

    “陸凜，這里好冷......”

    小臉莫名地紅了，嘉月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眸，抱著手爐的指尖蜷縮起來，微微陷進(jìn)那凹縫里。

    “冷就先回馬車?！?/br>
    男人擰了擰眉，手下串rou的動作慢了一拍，嗓音低沉平穩(wěn)，大抵是因?yàn)楦苫?，他的額頭甚至出了汗。

    要理解這只怕冷的毛絨團(tuán)子此刻的感受，更加困難。

    “外面黑，我怕?！?/br>
    抬起頭，嘉月的大眼睛輕輕轉(zhuǎn)著，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繼而又看回來，聲音聽著越發(fā)無辜可憐。

    “溫嘉月?！睂⒋玫囊淮苌匣鸲?，陸凜的視線再次落向不遠(yuǎn)處的少女，眸光危險(xiǎn)地暗了一瞬。

    “嗯？”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嘉月下意識地反問。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