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允微微皺起眉頭：“兄弟，你先別激動，此事本縣……”

    小胡子根本不想聽這些：“衛(wèi)大人，你是鐵了心不給銀子了？”

    “那就別怪我等不講情面，來啊，弟兄們，送這狗官上路?！?/br>
    上百個兇神惡煞的士兵，和他們手里的刀劍，讓一旁的段秀三人，頓時變了顏色。

    其他兩人還好點，但段秀卻清楚，整個縣衙只有三千兩。

    這點家當，要補上拖欠兩個月的軍餉，零頭都不夠。

    這些人，都是百戰(zhàn)余生，殺人對他們來說，比殺只雞也難不了多少。

    對方步步逼近，衛(wèi)允的眉頭卻很平靜：“是沈都尉讓你們來的吧？”

    小胡子獰笑：“這你不用管，不給銀子，就去死吧?！?/br>
    “就算你是陛下派來的，我們也不怕?！?/br>
    他身后眾人，立時一陣附和。

    “不錯，今兒個拿不出銀子，就把腦袋留下?！?/br>
    “反正早晚也得餓死，拉個當官的墊背，值了。”

    “什么陛下親封，命都要沒了，還怕這個，弟兄們，剁了他?！?/br>
    “……”

    場面越來越亂，看得出，只要衛(wèi)允說錯一個字，必將血濺當場。

    衛(wèi)允絲毫還是不慌：“諸位，冷靜，本縣何曾說不給銀子了？”

    他更加確定，這些人就是都尉沈金城派來鬧事的。

    除了段秀，也只有沈金城親信的曹德坤，知道他這知縣是陛下親封的。

    也好，你想玩，本縣就陪你玩玩，衛(wèi)允暗道。

    臉色變了幾遍的段秀，忍不住小聲開口道：“太爺，咱們……”

    衛(wèi)允手掌一豎：“本縣自有打算?！?/br>
    殺氣騰騰的小胡子粗糙的大手一伸：“那就拿銀子吧？”

    寒風中，衛(wèi)允咳嗽了一聲：“銀子本縣沒有。”

    小胡子大怒：“姓衛(wèi)的，你耍我？”

    寬大的腰刀，頓時被他唰的抽出了半截。

    生死面前，衛(wèi)允依舊平靜：“別急，本縣雖沒銀子，卻可以給你指條明路?！?/br>
    “稍等片刻，馬上你們就知道該去找誰要銀子了。”

    他轉頭朝段秀吩咐道：“將本縣昨晚翻閱的簿子取來，最上邊那本?！?/br>
    段秀看了看平靜的衛(wèi)允，又警惕的看了小胡子一眼，這才不太放心的快步轉身而去。

    這位新來的太爺，是臨章的希望，可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讓人砍了。

    小胡子眼中帶著疑問：“你什么意思，最好別?；?，否則……”

    他一拍刀柄，一切盡在不言中。

    衛(wèi)允搓了搓僵硬的雙手：“放心，今天本縣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br>
    段秀速度不慢，很快，簿子就被送到了衛(wèi)允手上。。

    衛(wèi)允輕車熟路將其翻開，又朝小胡子擺了擺手：“過來看看?！?/br>
    小胡子狐疑的眨了眨眼睛，這才慢慢上前了幾步。

    見他滿是菜色的臉上，又多了幾分驚疑，衛(wèi)允呵呵一笑：“明白了？”

    小胡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這不可能……”

    衛(wèi)允朝小胡子一笑：“這上面蓋著上任縣令的大印，這能作假？”

    他朗聲道：“諸位，看清楚，你們的軍餉上任縣令沒死前，就發(fā)到了沈都尉手中?！?/br>
    “至于你們?yōu)槭裁礇]領到，這就要回去問問你們都尉大人了。”

    小胡子還是不太相信：“這是真的？”

    衛(wèi)允掂了掂手里的簿子：“證據(jù)確鑿，你說呢？”

    “你們若還是不信，本縣可與沈都尉當堂對峙一番?！?/br>
    小胡子遲疑半晌，才緩緩收刀入鞘：“也好，我等就信你一回?！?/br>
    “可你記住，一旦此事不實，你會死的很難看?！?/br>
    “都尉大人待我等如兄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誣陷的，弟兄們，我們走。”

    眾人憤憤離去的背影，讓衛(wèi)允輕笑：“沈都尉，這回該輪到你倒霉了?！?/br>
    面容嫵媚的段秀，面帶疑惑，不覺開口道：“太爺，這怎么回事？”

    衛(wèi)允也沒藏著，他漸漸收起笑容：“所謂拖欠的軍餉，其實早發(fā)出去了?！?/br>
    “只不過沈都尉趁北遼人作亂，渾水摸魚，把軍餉全都都私吞了?！?/br>
    “他以為前任縣令已死，文書不知所蹤，這才有恃無恐?！?/br>
    “若非本縣昨日，將這些文書詳加查看一遍，今天還真就麻煩了?！?/br>
    段秀細長的眉毛皺了皺：“貪墨軍餉，真是喪心病狂，如此行徑，與禽獸何異？”

    衛(wèi)允搖了搖頭：“有他后悔的時候，不說這個了，趕緊到城里去轉轉吧?！?/br>
    段秀狠狠的哼了哼，這才示意昨天剛來的廖狗蛋和魯小七，跟著衛(wèi)允出了門。

    午間時分，臨章西城大街。

    衛(wèi)允呼著涼氣，臉上的神色，跟滿是陰云的天空差不多。

    大片東倒西歪的民房，使他表情愈發(fā)僵硬：“本縣還是把問題想簡單了?！?/br>
    和這些姑且能稱為房子的建筑相比，昨天他進城時看見的破屋子，已經算得上豪宅。

    最要命的，是除了幾個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整個臨章城俱是這般：“這可如何過冬？”

    稀稀落落的人群，多都是白發(fā)、傷殘之人，一片垂暮之色。

    更讓衛(wèi)允眉頭緊鎖：“怎么一個年輕人都沒有？”

    “城中軍兵不到一千，若是北遼人再來，憑這些老弱病殘，如何抵擋？”

    粗聲大氣的廖狗蛋苦澀一笑：“還不是北遼人鬧的，年輕的、跑得動的都跑了?！?/br>
    “就剩下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留在城中，苦熬著過日子?！?/br>
    “要不是我和小七老娘年邁，經不起顛簸，我們早走了。”

    走在大街上，看著幾個稀稀落落的小買賣人，廖狗蛋長嘆。

    衛(wèi)允點了點頭，又對段秀問道：“那你怎么不離開？”

    段秀頓時沒了笑容，陰柔的聲音中，帶著可見的痛苦：“以后，您會明白的。”

    就連廖狗蛋和魯小七，聽見此話，神情也變得極不自然。

    衛(wèi)允也沒多問：“也好，時間還早，再去東城看看?！?/br>
    前往東城的路上，段秀一直心不在焉。

    衛(wèi)允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正散發(fā)著種，比北風還要冰冷的氣息。

    也正在此時，不遠處一個男人，突然引起了衛(wèi)允的注意。

    他雙眉登時皺緊，右手遙指、沉聲大喝：“住手，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