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成年人的世界很殘酷滴
頭等艙備餐區(qū)躺著具男性尸體,身著傳統(tǒng)中東服飾,蓄須,皮膚黝黑,全身上下唯一顯白的地方,是頸部那條魚線粗細的狹長勒痕。 張斂晴憋著氣系上制服前胸的兩枚扣子,稍稍活動了下肩背,確認不會崩開,又使勁扯了扯制服下擺,勉強蓋住插在裙裝后腰處的手槍:“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在這休息一會,好嗎?” 柜子里綁著個被扒光衣服的女人,是之前那個被持槍匪徒挾持的空姐。 空置許久的腸胃發(fā)出“咕咕”的抗議聲,張斂晴緊盯著監(jiān)控,順手開了盒泡面。 幾滴熱水濺出杯口落在虎口上,張斂晴喜形于色地罵了聲“靠”,帶著優(yōu)雅端莊地職業(yè)假笑走向廣播室。 她喜歡重口味、有嚼勁的東西,就算對待最簡單的泡面,她也會像沖咖啡一樣,用細小的水流一圈圈均勻沖泡,一點一點浸潤面餅,讓配料與面的風味完美融合的同時,最大程度地保留面食筋道的口感。 這碗面多半是不能吃了,不過在真正的美食面前,誰還會惦記泡面呢? 張斂晴自認還算了解萬沁。 對于戰(zhàn)爭而言,女性太過柔軟了,想在男人的戰(zhàn)場上爭得一席之地,就必須比男人更兇狠,更不要命。 可萬沁是個“奇葩”。 如果讓傭兵在名利與正義間做出取舍,大多數(shù)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只有萬沁,輕飄飄地扔出一句話,擲地有聲,重逾泰山——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什么都要?!?/br> “小樣兒,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成年人的世界可是很殘酷滴。” 經濟艙,所有目光聚焦機尾。 萬沁摘下口罩抽出皮筋,纏了兩圈套在手指上,把影響視野的帽檐右移幾分,視線從每一個乘客臉上掃過。 “坐下,不許動!誰他媽讓你站起來的?” 控制機艙中段和機尾的劫匪一前一后將萬沁夾在中間,揮刀大聲呵止萬沁行動。 廣播中突然傳出一陣刺耳的電流,鴨叫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別這樣,讓開點,不要對女士這么粗魯。這位女士,請把叛徒交給祖神,神會庇佑你的?!?/br> 尖銳的電流聲很容易讓人心煩意亂,萬沁皺著眉頭使勁甩了下頭,她有些耳鳴,太陽xue突突直跳,像有什么要爆開了一樣。 赫里嚇得一抖,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靠背底下,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逃離所有危險。 在乘客的驚呼聲中,萬沁抓住赫里的領子使勁一提,粗暴地將魁梧的中東男人推倒在過道上。 “你們要找的人叫卡里赫姆,I國101計劃前負責人,半個月前成功向英國申請政z避難。一周前,卡里赫姆化名‘赫里’,購買了德黑蘭飛往倫敦的機票,只要航班落地,他就是擁有合法身份的英國公民?!比f沁像押送犯人一樣,單手架著赫里的胳膊緩步向前移動。 或許是由于剛剛粗魯?shù)男袨槭艿搅藶槭渍咧浦?,前面劫匪雖然依舊語氣生硬,但并沒有動手,只是站在過道中間用身體阻擋萬沁前進。 “女士,請回到你的座位上,把人交給我們。” “沒問題?!?/br> 萬沁笑著側過身子讓開空間,邊上靠國道的座位猛然伸出條大長腿往赫里屁股上狠狠一踹,本就四肢癱軟的赫里吃不住力哎呦一聲摔進對面的空座里。 一顆圓潤的鋼珠從袖口滑入掌心,萬沁左手小指勾住皮筋,食指、拇指呈直角分開,右手將鋼球固定在皮筋受力的中心點拉扯到耳后,瞬間撒手將鋼珠射出。 只聽嘣的一聲,小小的鋼珠穿過座椅縫隙,旋轉著飛向機翼左前側靠近過道的位置。 無架彈弓,幾乎每個生長在中國農村的孩子小時候都玩過,用手指代替弓架,僅靠一根牛皮筋和一顆小石子就能打下樹上的麻雀,如果弄到彈力更強的皮筋,甚至能獵殺飛鳥和野兔。 萬沁十叁四歲的時候,就靠著一個彈弓和一把柴刀打跑過山里最兇悍的野豬。 液體炸彈上的接收器頻率并不高,最多只能覆蓋兩枚炸彈前后五到六排的空間,劫匪為了安置炸彈已經清空了機翼周圍五排的乘客,這樣一來,引爆器的范圍就被縮小在了最靠近機翼的幾個人之中。 早在候機廳垃圾桶發(fā)生爆炸時,萬沁就已經記住了這幾個反應奇怪的人。故意高聲說話吸引注意,就是為了確定最后一名潛伏在乘客中的劫匪的位置。 可惜口罩上的皮筋彈性還是差了點,為了保證射出鋼珠的殺傷力和精確性,萬沁不得不冒險向前艙移動。 被鋼珠擊中頸部的中東男人甚至來不及觸碰口袋里的紅色按鈕,就眼前一黑歪著身子倒了下去。 萬沁一動,戴貝雷帽的女人自然也沒閑著,仗著腿長幾步跨到后排劫匪面前,側身收腹避過劈砍,左手扣住匪徒持刀手腕向外翻轉,右手一個砸肘猛擊對方肘關節(jié)連接處,持刀的手臂瞬間彎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女人伸手接過下落的砍刀,干凈利落地插進劫匪脖子里。 “所有人趴下,不要碰那個人!” 根本不用提醒,看著劫匪倒下,已經有一些乘客反應過來,知道飛機上的炸彈威脅暫時解除了。靠近萬沁的把頭埋低,自覺讓出射擊路徑,前面幾個男人雖然赤手空拳,但依舊仗著人數(shù)優(yōu)勢與劫匪展開搏斗。 機艙中段的劫匪反應很快,第一時間撲向引爆器,萬沁的第二枚鋼珠離弦而出,精準地擊中對方的喉結。 劫匪雙手捂著脖子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在地,邊上看準機會,抬起高跟鞋踹向劫匪胸口。越來越多鞋子參與了進來,皮鞋、靴子、高跟鞋、運動鞋…… 一直守在客艙最前端的劫匪見局面失控,當即扔下同伴獨自逃向前艙。當然,他這時候還不知道,前艙也有位“死神”正等著他。 制服四名劫匪后,戴貝雷帽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取出引爆器,切斷電源和引信后,趴在地上仔細檢查安裝在機艙座椅下的炸彈。 “這兩枚炸彈有聯(lián)動裝置連接,沒辦法單獨拆除任何一枚?!?/br> 女人打開炸彈側邊的蓋子,錯綜復雜的線路一覽無余,其中一條醒目的橙紅色線穿過走廊一路延伸到對面。 “能不能不拆除?” “風險很大,這種遙控液體炸彈穩(wěn)定性太差,一旦啟動,哪怕遇到一點氣流顛簸都可能爆炸?!?/br> “我配合你。” 萬沁將赫里扔到座椅上躺著,俯身開始檢查另一枚炸彈。 劫匪使用的液體炸彈爆炸物配置很粗糙,引爆裝置設計得也很無腦,煩就煩在要排除的線路多得令人發(fā)指,就像一張寫滿了1 1算術題的試卷,明明很簡單,卻做得讓人心煩。 兩個人必須根據(jù)排布依次剪短裝置中的線路,一人一根交替進行,不能錯漏,間隔時間不能超過一秒。 就很煩。 萬沁不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但她今天的狀態(tài)確實不太好,有幾次手抖得厲害,工具鉗險些落在其他線上。 沉寂已久的廣播再次發(fā)出刺耳的噪音,這次電流聲持續(xù)了很久才停止。 緊接著,廣播中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一個身穿空姐服飾的女人尖叫著從前艙跑了出來。 女人頭發(fā)蓬亂,衣服和臉上都帶著血跡,高跟鞋不知何時也跑丟了一只,跌跌撞撞地撲進前排男乘客懷里,一邊抹淚,一邊抽噎著低聲訴說自己的恐懼。 “殺人……殺人了!他們有槍……他們殺了馬蒂,當著我的面……” “別怕,別害怕,他們不敢來這里,我們會保護你的!” 兩個年輕人撿起匪徒遺落的砍刀守在連接處的兩邊,讓受驚過度的空姐去后面安心休息。 “謝謝你們,你們太勇敢了!不像我什么也做不了……”空姐吸了吸鼻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推開眾人快步向機翼處走去:“對,我執(zhí)飛這趟航線快十年了,非常了解這架飛機,或許我能幫得上一些忙?!?/br> “攔住她!” 電流聲加上被擴音的槍響讓萬沁耳鳴的厲害,又必須全神貫注地應付炸彈,生怕剪錯線路引發(fā)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根本沒顧上關注機艙內發(fā)生的事。聽力恢復的瞬間,某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聲音就鉆進了她的耳朵。 可惜,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