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房間里的抽屜旁，拉開，然后伸手，又縮回、再伸手，再縮回。

    如此反復幾次，最后閉了閉眼，直接拿了出來。

    第一張是她剛出生那年，爸爸mama都站在她旁邊，而她則睡在搖籃里。

    第二年，她一歲，能自己站起來了，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mama，傻兮兮地笑。

    后來身高慢慢變高了，但三個人站位一直不變。小學之后還多了一位新成員——星星，是一條白色德牧。

    葉悟聲一張張看下去，想起父母一起經(jīng)歷的事情，嘴角不知不覺浮起一弧笑。

    但照片是會看完的，在十三張之后，戛然而止。

    葉悟聲拿著照片，慢慢蹲了下去，捂住雙眼，淚從指縫劃過，一開始只是涓涓細流，慢慢轉化成疾風暴雨。

    她在懷疑什么呢，這樣的爸爸mama，怎么可能不是親生的呢？

    好想他們……

    這一場宣泄過后，再照鏡子，鼻頭、眼睛、都是紅撲撲的。

    她已經(jīng)能想象到尤慧慧明天怎么打趣她了。

    當她洗了把臉，再次面對密封袋，卻又失去了勇氣。

    她拿起手機，給珍發(fā)了一條消息，【我表妹要開DNA結果了?！?/br>
    就像賽場上裁判宣布開始似的，她也不等回復，開始拆密封袋，不比平時暴力拆快遞，每一步都細致極了。

    密封袋要平整，得用剪刀剪開，然后再拿出來。

    不同于以前一目十行，偏從第一排開始看。

    數(shù)據(jù)全是99.99％。

    最后一行是親權關系大于99.99％，是親子關系。

    葉悟聲的心理建設做的很好了。

    可她的世界還是在這一瞬間崩塌了。

    活了十八年，有五年沉浸在父母死亡的陰翳里，期間經(jīng)歷的事情難以言表，可她都挺過來了，性格也是父母期待的那樣活潑。

    可她怎么會不是爸爸mama的孩子呢？

    怎么會呢？

    這樣看來，這十八年好像過得毫無意義。

    ……

    她的淚已經(jīng)流干了，腦袋好像停止了轉動，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手機鈴聲響了，看也沒看，滑動右邊，“喂？”

    “我是明因尋，你現(xiàn)在在寢室嗎？”

    微信□□里，房租哥的消息彈出來，讓他心頭一跳。

    不知怎么，聯(lián)想到了葉悟聲今天說的話。

    明明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兩人，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共同點。于是明因尋試探性地給她打了微信語音電話。

    她的聲音明顯有些顫，帶著一點哭后的感覺。

    電話打對了。

    葉悟聲擦了擦淚，努力讓聲音顯得正常，“不在寢室，在家，怎么了？”

    他怎么突然打語音過來了？

    “我在萬達看到了一個兔子娃娃，感覺很適合你，就買了下來?！?/br>
    微信彈出一張圖片，是個巨大的垂耳粉兔子娃娃，圓頭圓腦，穿著紫色的裙子，可愛極了。

    “我家娃娃很多，就不用啦！”她掃視一眼沙發(fā)，只有寥寥一個小熊，這才想到她的抱枕、娃娃都在G市的家。

    “女生的娃娃不嫌多，你把地址發(fā)給我，我快遞寄去?！?/br>
    葉悟聲沒有拒絕，“好?！?/br>
    隨即把地址發(fā)給明因尋。

    她的注意力被娃娃分散了一點，但這一點無濟于事。

    五味雜陳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化開，她的人生一片茫然，從此寫上了一個問號。

    她的人生從此就是一場笑話，那么多事、甚至可以說常人無法忍受的痛，她挺過來了。

    但挺過來之后等待的卻是一場空。

    就像拼死拼活奮斗工作，996、007，日不眠夜不休，其中經(jīng)歷的艱辛根本無法與人言說。

    終于熬到退休，以為舒服躺平了，結果別人告訴你，那些打工存下來的錢都不是你的。

    而且戚桃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她有一段時間的精神支柱。

    戚桃還不知道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向她訴說。

    或許戚桃是葉家的孩子。

    如果真是這樣，她們?nèi)松Q十八年，回歸正軌的生活，兩人可以接受得了嗎？

    她自己又可以棄自己這五年痛苦掙扎的經(jīng)歷于不顧嗎？

    為什么這件事要發(fā)生在她和朋友的身上……

    葉悟聲站起來時，腿一片麻，失去了知覺，她直接彈到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里和墻一樣白茫茫一片。

    第15章 星星之死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放學。

    秋季，不晴不雨的陰天，氣溫也舒適。

    在葉悟聲回來的一瞬間，一只白色德牧火速沖了過來，圍著她搖尾巴、轉圈圈，一雙烏溜溜的眼看著她，她摸了摸星星的白毛。

    她打招呼照樣只說了很寡淡的“姑姑”兩字。

    姑姑從廚房探出頭來，態(tài)度也很好，“聲聲回來啦，快，把書包放下，我們吃飯了哈？”

    葉悟聲默默地照做，坐在桌前。

    從她坐下，星星就開始繞著她“汪汪”叫，兩只爪子抱著她的腿，腔調(diào)還有不同的變化，狗子的神情顯得有些著急。

    姑姑有些尷尬，“你看這狗，我們成天給它吃、給它喝，還這么不聽話，養(yǎng)不熟?！?/br>
    這句話乍聽沒什么，但又好像在背刺，可又內(nèi)涵得不太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