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人格 第146節(jié)
沈星河說:“教堂有燭火?!?/br> “……?” “雖然教堂里很暗,但是有燭火,”沈星河重復道,“是燭火暴露了他的身高?!?/br> 話說到這里,刑警反應過來了。 是影子。 哪怕再暗的地方,只要有一點光,就一定會有影子。 燭火拉長了“神父”的影子,當時沈星河和“神父”兩個人都坐著,根據(jù)對比兩人影子的長度,是可以推測出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的。 沈星河哪怕在被蠱惑的那一刻,也沒忘記觀察這些。 雖然那個叫李康的孩子見過“神父”,但是李康只說對方很高很瘦,是個很高很瘦的大哥哥,具體多高,瘦成什么樣,那孩子卻說不清楚了。 畢竟在孩子的世界里,能讓他仰頭看的人都算高,但是這個高沒辦法具體用數(shù)據(jù)說明。 一米七對他來說也算高,一米八更是。 雖然身高這個特征聽上去很普通,知道兇手的身高,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jié),他們還是要繼續(xù)在茫茫人海里大海撈針,但是這一個細節(jié)給了他們追查下去的信心。 池青坐在會議室里看上去很游離。 男人脫下外套,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黑色衛(wèi)衣,襯得皮膚白到發(fā)冷,過長的黑色碎發(fā)遮住眼。他不參與討論,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默默地聽,手指指間勾著筆,眼眸低垂著,也沒人敢主動跟他攀談。 原先解臨在時候還能勉強摁著他,帶他參與討論,向新加入的兩組人介紹他叫什么,并禮貌提醒對方離這位池姓顧問遠一點,他潔癖。 其實不用解臨提醒,他們也不是很愿意靠近這個看起來過于陰郁的顧問。 有人悄悄跟季鳴銳提及過他:“聽說你們是朋友?” 季鳴銳:“昂,怎么了。” “認識很多年了?” 多年的“知心”密友季鳴銳回:“那可真是很多年了,我們上學那會兒就認識了?!?/br> 那人小聲說:“他這個人應該挺難相處的吧?!?/br> 季鳴銳想了想,點點頭:“確實?!?/br> “……” 難相處的池青把這三組的匯報聽差不多了,放下筆起身出去,在走廊里站了會兒,長廊上的風有點冷,從衛(wèi)衣領口里灌進去。他站了會兒,正好遇到解臨從長廊另一端走過來。 兩人分別站在兩端,解臨所站的地方剛好是暗角,等他走近了池青才看到他手里拿著一袋暗棕色的檔案袋。 池青看了一眼:“資料?” 出乎意料地,解臨沒有多說,只說:“嗯,一個……以前的舊案,有些細節(jié)想再確認一下,可能和這個案子有關(guān)。” “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解臨不動聲色地站在風口替他擋風,說,“不冷么?!?/br> 不知不覺地,池青對解臨這個人的了解度到了一種程度。 如果不倚靠讀心術(shù),他讀不懂任何人。 但是解臨一直是一個意外。 池青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確認了解臨確實有些不對。 但他沒有繼續(xù)追問。 解臨想說的話會告訴他,不想說也一定有不想說的理由。 他只是把手伸向解臨大衣口袋里,冷冰冰地說:“冷?!?/br> 池青很多時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有多像在“撒嬌”。 于是解臨把檔案換到另一只手上,空下來的手順勢牽住了他:“穿這么少,凍死你得了?!?/br> 池青沒有過度探究。 解臨下午也不在總局,晚上才開車過來接他一起回去,但是晚上回到家之后,池青洗完澡無意看到攤在桌上的卷宗,在泛黃的卷宗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池青”兩個字寫得極其工整。 池青擦頭發(fā)的手頓了頓。 他還看到了那張他自己都不記得什么時候拍的照片,那是十年前的他,五官還很稚嫩。他把卷宗翻過去一頁,在最后一頁上看到了解臨的名字。 毫無疑問——這是當年那場綁架案的卷宗。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解臨十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一身校服,干凈得不可思議,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鏡頭。 ——他是刑警總隊前顧問,解臨。 ——他最早參與辦案的時候,還在上學。 …… 以前聽到這些話,池青總是沒有什么概念。 但是此刻透過這張照片,池青仿佛和十年前的那個“解臨”對視了。 浴室水聲未停,解臨還在洗澡。 池青想把卷宗翻回去,然而他在最后一頁上看到一個極其微小的標記,那是查閱時無意間用圓珠筆點出來的一個凹進去的小點。 圓珠筆筆尖在其中一名參與案件的刑警名字上點過,那是當年和解風一起負責辦案的刑警,名字叫郭興昌。而且蹊蹺的是,卷宗顯示他那天回來之后沒過幾個月就離職了。 池青其實沒有刻意地去想這些細節(jié),只是像呼吸一樣,腦海里自然而然浮現(xiàn)出一串邏輯鏈。 解臨在調(diào)查這個人? 他白天就是去找他了嗎? 而且有說和現(xiàn)在在查的這個案子有關(guān)。 會有什么關(guān)系? 或者說…… 那天晚上解臨在13樓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變了天,“轟”地一聲,然后雨點紛紛雜雜地從烏黑的云層間落下來。 “轟——” 雨勢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車上路況并不是很好,車鳴聲不絕于耳,然后天霧蒙蒙地、剛剛亮起來的時候路上響起“轟”地一聲,這回是車輛剮蹭的聲音。 “你怎么開車的?。俊?/br> 馬路上,有車忽然??吭诼愤叄缓笠幻s莫三十幾歲的女人撐著傘從車上下來,她走到另一輛車車邊敲車窗:“你下車,怎么開的車——?” 車里駕駛位上坐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搭在方向盤的手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刀傷,刀傷從毛衣袖口里蜿蜒而出。 中年男人拿起副駕駛上那把傘,也緊跟著下了車,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實在抱歉……” “你不用跟我說有的沒的,”天氣惡劣,女人明顯不想在這里多耗費時間,她生怕這人撒潑耍賴,于是雷厲風行地撥了‘110’,“我報警了,馬上警察就會過來處理?!?/br> 另一邊。 季鳴銳一大早又去一趟1301,接到出警任務的時候連忙坐電梯下樓,電梯降到一半遇到了池青。 男人站在電梯外,戴著手套,手里拿著一把透明雨傘。 季鳴銳愣了愣:“今天不用去總局,你那么早出門干嘛?” 池青抬眼看向他,理所當然地說:“天氣不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季鳴銳:“……” 也只有他兄弟能對著外面這瓢潑大雨說出這樣的話了。 季鳴銳又朝他身后張望:“解顧問呢?” 池青:“一大早出去了。” 之前池青說解臨是不是有點不對的時候,季鳴銳還沒什么感覺,但是這一刻他倒是隱隱覺得似乎有什么事要發(fā)生,畢竟一對整天形影不離的小情侶忽然開始獨處了,似乎不太對。 不過季鳴銳轉(zhuǎn)而又想人和人之間本來就該留點私人空間,也不必整天膩在一起。 他在短短幾秒鐘時間里想了很多,最后自我總結(jié)道:很多人一戀愛就會失去原本的社交生活,他不能讓他的好兄弟和自己生疏了,趁此機會,他要和池青多交流交流兄弟情誼。 他做這番總結(jié)的時候,忘了他這位兄弟本來也沒有什么社交生活。 于是季鳴銳熱情邀請道:“環(huán)城高速那出了點事兒,有車輛追尾了,你要不跟我一塊兒過去看看?” 往常池青肯定會拒絕,但是今天雨下得挺大,他心情還算不錯:“也行。” 事發(fā)地離池青居住的小區(qū)很近,車很快到了目的地。 “怎么回事啊,”季鳴銳冒著雨推開門下車,“你,還有你,身份證件拿出來給我看看。” 池青沒下車,他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街景。 街燈光線都被雨水暈染開,淅淅瀝瀝的雨聲像一陣陣交響樂,池青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搭在膝蓋上,隨著這點雨聲輕點著。 他視線偏移一些,看到站在邊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樣貌雖然普通,但站姿筆挺,手上有刀傷,虎口有厚繭。 池青漫不經(jīng)心地想,這可能是一位退役軍人。 車窗外,季鳴銳接過證件,隨口念出證件上的名字:“郭……郭興昌?” 聽到這個名字,池青手指停了停。 “哎?!?/br> “怎么回事?” “沒有酒駕,”郭興昌說,“就是昨晚沒睡好,一時眼花,被車尾燈晃了眼睛?!?/br> 季鳴銳沒覺得這個名字有什么不對,他念完之后了解了一下情況,郭興昌認錯態(tài)度良好,也很樂于解決這個事情,于是他轉(zhuǎn)而對那位女士說:“下次給人家一個說話的機會,這不是能協(xié)調(diào)好的嗎?文明社會,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 說話間,郭興昌余光看到邊上那輛警車車門開了。 然后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沾著雨水的軍靴,再往上看到男人手上戴著黑色手套,手里撐著一把透明雨傘,雨傘微微往下傾斜,遮住了他的臉。 “何止是講道理,”男人聲音有點冷,“郭先生以前也是刑警,該怎么處理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