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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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添麻煩幾個字,沈牧亭挑了一下眉,偏頭看著月燭溟,那雙狐貍眼這樣看人的時候,是無辜又銳利,但那銳利現(xiàn)今藏得很好,看起來頗有幾分嬌嗔的意思。 事實也是如此,原主沈牧亭,可不就喜歡用這雙眼睛嬌嗔瞪人,毫無威懾力,導致他院子里的仆從都當他是軟柿子,甚好拿捏,比如:一直侍奉他左右,背后卻捅他一刀的対久。 卻見月燭溟不動聲色,面上也是一貫的冷硬,道:牧亭很好,何來麻煩之言! 見此,沈牧亭微微勾起了唇角,明顯能感覺到月燭溟在麻煩兩個字上猶豫了一下。 月燭溟夸得僵硬,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深邃銳利的眼看向沈牧亭,頗有幾分不滿的意思。 如果沈牧亭不是無意識的撩撥他,他倒是覺得當真很好,偏偏他還就是上道。 誰讓他要站起來就離不了沈牧亭呢。 那眼神并未躲過廳中人,見此沈蚩心里一咯噔,心中又驚又疑,隨即便被喜悅替代。 接著他們便扯到了政事上,沈牧亭便安靜聽著,他在等,等驚喜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更想看到沈家人究竟會露出何種表情。 這是他送的第一份禮,未來的禮,只多不少。 就在沈蚩試探月燭溟態(tài)度的時候,后院傳來了驚叫之聲。 國公夫人立即站了起來,慌張地看了月燭溟一眼,沒想到下人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岔子,趕緊對月燭溟賠禮去了后院,順便把沈慕華跟沈景云也拉走了。 沈牧亭端了桌上的茶盞,用蓋子別著浮沫,嘴角的笑意被茶杯遮住。 沈蚩對月燭溟稱府中下人沒規(guī)矩,連連對月燭溟告歉。 不一會兒,國公夫人的驚叫聲也從后院傳了過來。 沈蚩維持不住面上的客套,別下月燭溟跟沈牧亭去了后院。 月燭溟微笑著看向旁邊的沈牧亭,輕笑,滿意? 怎會?沈牧亭并不滿意,可是嘴角的笑出賣了他,他樂意看到沈家雞飛狗跳。 此刻,月燭溟對沈牧亭的認識又深了一分,他,沒有顧念任何情面,就算面前的人是他的生身父親。 這樣的人,是無情的,也是恐怖的。 倘若沈牧亭身在沙場,對于局勢的把控與心理,將會比很多將領都出色。 這樣的沈牧亭,對月燭溟而言是驚喜的,同樣也是憂心的。 他就像一個蟄伏在羊群里偽裝成羊的狼,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露出真面目,朝你露出獠牙。 你不知道他那雙像是在時刻勾人的狐貍眼里的笑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等沈蚩怒氣沖沖回來時,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想鬧,卻又礙于月燭溟在場,不敢造次,只能忍著怒意故作慈祥道:牧亭,你過來一下。 月燭溟看了沈牧亭一眼,也不知懷了怎樣的心思,并未開口喊住他。 沈牧亭也沒看月燭溟一眼,這讓月燭溟頗為不悅,端過茶盞沒再看沈牧亭跟著沈蚩去了后院的身影。 主子?仇軒立于月燭溟后方,疑惑地問。 沈牧亭能讓主子站起來,不論如何,主子都應當護著沈牧亭,那份禮讓仇軒頗為擔憂,畢竟沈牧亭的生命關乎自家主子的腿。 你覺得他沈牧亭需要我擔心嗎?月燭溟的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意,或許他自己沒發(fā)現(xiàn),可仇軒從小就跟在月燭溟身邊,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 別看他們主子以陰鷙暴戾聞名,朝中人人對他盡皆懼怕,要么疏遠,卻又礙于他重兵在握,不得不梗著腦袋來見。其實他們主子活了二十五年,并未嘗過多少情,也并未有幾個人真心待他好。 他們主子煩權謀之術,否則也不會在察覺到朝中風云時十五歲便請命上了戰(zhàn)場,寧愿冒著刀槍箭雨也不愿面對朝堂的爾虞我詐。時至今日,也帶有幾分小孩心性,可又礙于戰(zhàn)王威嚴,總得繃著。 私下里伏琴都不知道跟他吐槽多少回了。 仇軒想了想,覺得好像確實不需要,可現(xiàn)在到底是在國公府,別人的地盤上,不管如何,總得顧忌幾分戰(zhàn)王的臉面不是,好歹,沈牧亭現(xiàn)在也是戰(zhàn)王妃嘛。 仇軒想勸,可又擔心逾矩。 月燭溟坐在輪椅上,其實也有點擔憂。沈牧亭是個狠角色,沈蚩又頗為自大,倒不是擔憂沈牧亭會怎么樣,而是擔憂沈蚩當真惹怒了沈牧亭,立馬給他奉上沈蚩的頭顱。 畢竟,沈蚩現(xiàn)在,不能死。 沈牧亭在后院,看著那一堆從戰(zhàn)王府拉過來的回門禮,視線落在已經(jīng)打開了,且鮮血淋漓的箱子上,那顆頭顱已經(jīng)滾了出來。 國公夫人跟沈慕華蒼白著臉站在屋檐下,沈景云抿唇瞪著沈牧亭,半晌后道:沈牧亭,你什么意思? 這話也是沈蚩想問的,回門禮給他們送一顆頭顱回來。 沈牧亭掩鼻退了一步,濃郁的血腥氣讓他面色變得難看起來,看在別人眼中頗有幾分怕的意思來。 其實沈牧亭只是嫌棄那些血,頭從箱子里滾出來,起碼滾了兩米,留下一道兩米長的參差血線。 沈慕華看著那顆頭顱,認出了那是曾經(jīng)在沈牧亭院子里伺候的対久,臉色更白了,國公夫人捂著嘴,轉身又吐了起來。 她們都是養(yǎng)在閨閣的貴人,何時見過這么血腥的一面,破個手指都能讓她們驚叫出聲。 沈景云看著対久死不瞑目的臉,他的臉灰敗,在這凜冬血也未凝,心中掀起了千百層浪正在翻滾。 是沈牧亭做的還是沈牧亭告狀于戰(zhàn)王,用來示威算賬的? 下意識,沈景云便認為是月燭溟做的,畢竟沈牧亭吃喝玩樂可以,但真的膽小,前面十八年除了準許他出門之外,就沒見過什么血,怎么可能做出這么恐怖的事。 可他觀現(xiàn)今沈牧亭的反應,心頭又有些驚疑不定。 不對勁,若是換做以前的沈牧亭,在見到頭顱的那一刻便驚叫起來了,怎么會只是退后兩步微微掩鼻。 兄長與父親不喜歡這份回禮嗎?沈牧亭如是說,態(tài)度淡然得不行,可身后沒有月燭溟跟來到底讓他心情有幾分不悅。 沈牧亭越生氣,臉上的笑便越是輕松妖媚,他繞步到那顆頭顱前,看著那張死不瞑目的臉,意味深長道:哦~這不是曾在我院子里伺候的対久?說罷他抬眼看向沈景云,眸間風輕云淡。 沈牧亭!沈蚩低喝了一聲,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故意提起対久,又送來対久的頭顱為禮,是在告訴他們國公府,曾經(jīng)欺負苛待過他的,下場都不會好過。 沈牧亭怎么會變成這樣? 三天前他還哭死哭活地不嫁,三日回門完全像是變了個人。 這個人就像一只笑面虎,面上的笑輕淡,卻能對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說出如此風輕云淡的話。 父親,有何吩咐?沈牧亭面上笑容不減,姿態(tài)卻未放低分毫。 沈蚩卻沒再言語,他打量著沈牧亭,十八年時間,卻讓沈蚩分毫看不見自己曾經(jīng)嫌棄的兒子的半分姿容。 你究竟是誰?沈蚩不信曾經(jīng)安于一隅不求上進的沈牧亭會是如今這個人,他不信。 父親,您老糊涂了,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他臉上依舊在笑,那曾讓沈蚩無比著迷的女子風華好似在他身上再次綻放,讓沈蚩略微失神些許。 轉瞬,沈牧亭又道:父親與其深究自己的兒子是不是變了,不如他的眸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輕笑道:快點將曾經(jīng)苛待過我的人送走。 他的威脅發(fā)展成了毫不掩飾,面上的笑又像是在言:今天的落雪好美。 眾人都聽明白了他的威脅,在場就沒有不曾苛待過他的人,怎么送?如何送? 下一個會被沈牧亭斬首的人是誰? 送完了曾經(jīng)欺負過他的人,那他們怎么辦?第一個死嗎? 不知道為什么,沈景云看著現(xiàn)在陌生的沈牧亭,心頭升騰起了一股無言的顫栗,那是怕! 眾人心中千浪翻滾,沈牧亭卻微微欠禮,父親,門也回了,禮也送了,想來父親母親跟兄姐也是非常歡喜的,王爺身體不好,兒子就先告辭了! 沈牧亭說完,看著地上的那顆頭顱,微笑道:血與雪相映,各位就不覺得,今日牧亭回門,乃是極致的美景么? 他說完轉身,步履輕松,可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落在沈家人的心尖上,又沉又重,伴隨著地上已經(jīng)凝固的鮮血。 落雪紛紛而下,迷了天際,覆了紅血,雪風卷動云層,帶來陣陣刺骨的冰寒。 沈牧亭出來時,月燭溟沉著眉眼看他。 王爺,回家了!沈牧亭巧笑嫣然,看向月燭溟的眼頗為不善,到底沒有當場發(fā)作,他的時間很多,折騰月燭溟的法子也多得很,不急于這么一時半刻。 月燭溟見就獨他一人,想來沈牧亭這份禮國公府的人是極其滿意的,連送人都忘了。 國公對于你的大禮可還滿意?月燭溟語氣帶上了幾分微不可聞寵溺,沈牧亭自然也沒聽出來,推著他的輪椅,自然是極其滿意的,或許我可以多送一點。 沈牧亭這話帶著只有兩人能聽懂的一語雙關。 月燭溟: 忽然見識了這個男人另一面小氣的地方。 仇軒:???? 倘若不知道內(nèi)情,兩人說的內(nèi)容,當真會讓人以為是份極其珍貴而又華麗的禮物呢。 路上沈牧亭覺得有些乏了,想回王府,月燭溟卻說要帶他出門逛逛,賞雪景。 沈牧亭抱著湯婆,坐在馬車里百無聊奈,雪是美雪,可月燭溟如此做的心思沈牧亭明白得很。 他在對他表態(tài),也算是方才他沒有出手的歉意。 沈牧亭不想去,月燭溟就說:實在不想走你便坐我輪椅上。 月燭溟的輪椅材質很好,沈牧亭也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身形跟月燭溟比自是比不過,他坐在月燭溟腿上也不覺得擠。 同時也明白了月燭溟的用意,他要給他治腿,現(xiàn)在沈牧亭已經(jīng)頂著戰(zhàn)王妃的頭銜,自然要給他撐起一個強力的盾牌。 月燭溟帶著沈牧亭就像游街般,朝宣臨城的所有人宣言:沈牧亭,是我月燭溟的人,得罪他無異于得罪我月燭溟。 對此,沈牧亭雖覺得幼稚,卻也覺得心里升騰出了一股暖流,他那暖流一生,遭殃的便是月燭溟了。 沈牧亭坐在月燭溟的輪椅上,仇軒在后面推,也不管周圍的人會如何議論,捧著月燭溟的臉就吻了上去。 彼時月燭溟正沉著臉,還神游在沈牧亭好像有點瘦的思緒里。 被沈牧亭當街戲謔的一吻,沈牧亭還沒什么,戰(zhàn)王先紅了耳朵,偏偏硬是不服氣的盯著沈牧亭那戲謔的狐貍眼看。 仇軒在后面已經(jīng)沒眼看了。 兩人落座于一處酒樓,酒樓里出沒的人盡皆非富即貴,沈牧亭一進去便被人認了出來,畢竟沈原主在國公府過得不行,可在外面,也用沈蚩的爵位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蹭吃蹭喝得很堂正。 掌柜的原本見到沈牧亭是要跟從前一樣迎上來呼一聲三公子的,可在看到被他推著的人又不敢動了。 論現(xiàn)今沈牧亭與戰(zhàn)王月燭溟成親后,還有誰敢跟沈牧亭靠得那么近? 再見被他推著的人,掌柜的是接也不是,不接他又不敢,只得退了小二自己上前俯首道:小的見過王爺。 沈牧亭看了眼于他而言熟悉的大廳,朝掌柜的道:老位置,謝謝! 掌柜的面露難色,仇軒腰間大刀就要出鞘,卻被沈牧亭摁了回去,怎么? 實不相瞞公子,天守星包廂,林公子正在用。此時正是午時,一個戰(zhàn)王,一個林緋鈺,他哪個都開罪不起。 林緋鈺,戶部尚書的獨子,是沈牧亭曾經(jīng)的狐朋狗友中的一員,整日里不著四六,曾經(jīng)的沈牧亭,吃喝玩樂大多都是這人教的,還屢次騙他去了勾欄樓,都被沈牧亭跑了,算是原主沈牧亭的朋友之一。 這人不曾在原主身上要過什么好處,據(jù)原主的記憶,原主沈牧亭被關禁閉時,林緋鈺登門三次都無功而返,還爬了國公府的院墻,被國公府的護衛(wèi)打了下去,連院墻的墻面都沒爬過去,為此被他爹也關了近十天的禁閉。 這還是原主將死之前聽聞仆人所言而知。 非是掌柜的不懂看人眼色,正是因為懂,也看明白了戰(zhàn)王現(xiàn)今跟沈牧亭的關系,他才更不好開罪。 若是換做別人,可能樂意當個攪屎棍,偏偏這個掌柜的是個實誠人,認識不少高/官達貴,其中的彎彎繞繞,也懂三分。 那便換 沈牧亭話未說完便被月燭溟打斷,既然是牧亭的朋友,那便見見也好! 沈牧亭垂眸疑惑地看著他,可他跟林緋鈺壓根不熟好不好,月燭溟想干嘛? 可是在看到月燭溟略帶威脅的眼神時,沈牧亭忽然噗嗤一笑,這幼稚脾性,說出來誰信這是堂堂戰(zhàn)王呢,心眼兒簡直比針尖還小。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嘗試這種類型,一直想寫個又兇又狠但又懶的受,所以現(xiàn)在試試。 那個啥,權謀武俠里面都有,權謀談戀愛比較多。武俠占比少,只為劇情需要。 第9章 林緋鈺 那便勞煩掌柜的通報一聲。沈牧亭笑著道,看起來溫潤有禮極了。 月燭溟不明白沈牧亭無緣無故笑什么,略微沉下了眉眼,卻在掌柜的離開前,反手握住了沈牧亭推著輪椅的手,暗暗用了一分力。 沈牧亭見掌柜的離開,月燭溟便要縮回手,他彎腰俯身,欺在月燭溟耳邊道:阿溟可是醋了? 他尾音帶笑,噴在月燭溟耳邊的氣息清淺,帶著獨屬于沈牧亭的幽蘭香。 月燭溟偏頭,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大廳的人都看著這兩人睦和的一幕,見過沈牧亭的自是認識他,未見過月燭溟的,也從那張華貴的輪椅猜測出了其身份,除了驚懼之外只余詫異。 掌柜的回來的時候,也帶來了一人林緋鈺。 林緋鈺一聲牧亭還未出口,就被兩人現(xiàn)今的姿勢震了一下,他斂去眸間詫異,上前作揖,草民見過王爺。 林緋鈺只是戶部尚書的兒子,未有官職加身,是以以草民自居。 林緋鈺的模樣生得極好,長得像他爹,畢竟戶部尚書少時也是宣臨城有名的風華公子,眼睛是風流的桃花眼,頗受京都女子青睞。 林緋鈺的多情風流,在宣臨城實乃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