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從這天之后，陸徹每逢放假就去省城一趟拿貨，一個月下來也就兩三趟，不過利潤很可觀，一次賺二十塊左右，一個月下來能有六十塊。

    另外，其它副業(yè)他也不落下，柴照撿，拖拉機照修，菜照送，集照趕。雖然這些活不是天天都干，但在每天高強度的農(nóng)活下，還要擠出時間完成這些工作，姜瑤真是心疼自己的勞模男人。

    晚上吃過飯洗完澡，小兩口靠坐在床上，一個織毛衣，一個看岳老送的機械類書籍，雖然沒了極致的快樂，但也非常溫馨。

    “我算了一下，你這個月干的副業(yè)，加起來有一百塊，能頂國營工廠工人好幾月工資。要不咱們適當歇歇，別干那么多了，就像撿柴，每次起得比雞還要早，賺得不多還得上交一半?！苯幪嶙h道。

    “不行?！标憦仡^也不抬地說：“現(xiàn)在越來越多工廠讓我送番茄跟青瓜，我不能因為錢少而不干，這樣不仗義。再說了，我經(jīng)常給生產(chǎn)隊上交撿柴錢，這樣能掩人耳目，不然我上哪找理由隔三差五去縣城?！?/br>
    “好像是這個理?！苯幷f：“可我擔心你太辛苦了，反觀我自己，除了趕集跟著你一塊出攤，其余時間就在家做做手工，我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br>
    “傻瓜，我娶你回來又不是讓你干活的?！标憦氐囊暰€從書本里抬起來，伸手摸了摸姜瑤的腦袋瓜，說：“你懷著孩子也很辛苦，活能少干點就少干點。”

    姜瑤聽著，“噗嗤”一聲笑了。

    生活在這個年代，孕婦的待遇肯定不能跟后世相提并論，可要說她懷孕辛苦，還真沒有，至少目前沒有。

    別人家的媳婦，不到生的那一刻還在地里干活，她整天待在家里，不用日曬雨淋，手工活能干多少就多少，從來沒人給她要求。

    剛發(fā)現(xiàn)懷孕那幾天，她早上起來還有惡心想吐的妊娠反應，可現(xiàn)在都好了，吃得好睡得好，加上經(jīng)常能吃到rou，雞蛋更是一天不落，她都擔心自己要變胖。

    “你笑什么？”陸徹問。

    姜瑤：“要是我這也叫辛苦，你讓每天干農(nóng)活吃番薯飯青菜的孕婦，情何以堪？”

    陸徹理所當然地說：“別人是別人，咱們是咱們，你是我陸徹的媳婦，別人能跟你一樣嗎？”

    “嘖嘖嘖……這么快就嘚瑟起來了？”姜瑤順勢靠到他的懷里，輕聲道：“我不是開玩笑，是真舍不得你這么辛苦?！?/br>
    陸徹把她摟住，說：“只要看到咱們的小鐵罐慢慢被填滿，我就不覺得辛苦。再說了，這點辛苦，跟沒了極致快樂的辛苦相比，簡直不值一提?！?/br>
    “……”真是三句不離“極致快樂”，她的這個梗，怕是得被他說到老。

    不過，他也挺可憐的，血氣方剛的年紀，剛吃上rou就要吃素。她在他懷里蹭了蹭，說：“你再忍忍，等過了三個月就可以適當進行夫妻生活了。”

    “嗯?！标憦仡D時又精神了，“我再忍一個月就出關了。”

    姜瑤看他滿臉期待的樣子，不得不提前給他打支“預防針”，“你別高興得太早，即使能做，也得悠著來，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隨你折騰，次數(shù)更得嚴格控制?！?/br>
    陸徹聽完也沒歇菜，說：“有總比沒的好。”這一天天的憋著，他都怕自己憋壞了。

    姜瑤：“……”

    隔天，朱霞幾個休假，便來陸家找姜瑤玩。

    自從姜瑤跟陸徹結(jié)婚，又請了她們?nèi)齻€去喝喜酒，她們對陸家，特別是陸徹，不會再避如蛇蝎了。

    加上姜瑤現(xiàn)在是陸家媳婦，陸家就是她的家，她們這些小姐妹上她家玩，完全沒有不妥。

    因為朱霞昨天上工的時候跟陸徹說了她們今天會來找自己，姜瑤早上起來就去準備點吃食招待她們。

    其實用水果招待最好，可這個季節(jié)沒什么水果，姜瑤本打算做個涼拌青瓜跟涼拌番茄的，但擔心暴露自己的“小金庫”，最后只能做涼拌海帶。

    陸徹看著只有一碟綠油油的海帶，便說：“媳婦，你煮幾只雞蛋招待她們吧?！?/br>
    “雞蛋？會不會太奢侈了？”不是姜瑤舍不得，而是目前的大環(huán)境是這樣，沒幾家人會闊氣得隨便請別人吃雞蛋。

    “不會，三只雞蛋而已，不能讓你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

    既然陸大佬堅持給她掙面子，那她也不客氣了，直接煮了四只雞蛋，每人一只。

    老太太跟陸清幾個在堂屋，姜瑤擔心她們會不自在，就直接帶她們?nèi)ニ郧暗哪情g房。

    “瑤瑤，雖然你現(xiàn)在是兩個人，可一次吃四只雞蛋，會不會太撐了？”朱霞看到桌面上的雞蛋，關切地問道。

    姜瑤一邊給她們倒茶一邊說：“咱們每人一只，不會吃撐?！?/br>
    “每人一只？”周瓊反應過來后連連擺手，“不行，咱們今天過來就想跟你聊聊天，有涼拌海帶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哪能吃你一只雞蛋呀？”

    “就是，回頭讓你家陸徹知道，以為咱們是土匪，下回不讓咱們來了?！睖刭婚_玩笑道。

    “這雞蛋就是他讓我給你們煮的?！苯幮χf：“沒關系，你們吃吧，咱們家雞多，陸徹幫別人修一次拖拉機也能得到二十只雞蛋，上交集體之后還有十只剩?！?/br>
    話落，姜瑤就給每人手里塞上一只雞蛋，然后再拿起最后一只雞蛋在桌子上敲開剝皮。

    朱霞幾個對視了一眼，也不客氣地敲雞蛋。

    “瑤瑤，你家的雞蛋怎么特別香呀？”朱霞一邊吃一邊豎起拇指。

    “得了吧你，免費的雞蛋特別香?！睖刭欢核?/br>
    “對，天上掉下的雞蛋特別好吃?！敝煜家膊粣?，繼續(xù)開玩笑。

    “瑤瑤呀，我現(xiàn)在是真的好羨慕你呀?！敝墉傉f：“之前還擔心你嫁農(nóng)村會過得不好，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雞蛋隨便吃了，我還為了買不買雞蛋而糾結(jié)?！?/br>
    “是呀，回城遙遙無期，我有時候在想，也找個農(nóng)村人嫁了算了?！睖刭挥行﹩蕷獾卣f。

    “你倆清醒一點?！敝煜颊f：“這是看嫁給誰而不是嫁到哪里，瑤瑤過得好是因為嫁給陸徹，你看看杜月嬌嫁城里，還是革委會主任，請過我們吃雞蛋嗎？番薯飯青菜都不管飽?！?/br>
    “也是?！睖刭豢鄲赖負沃掳停拔蚁锣l(xiāng)三年，今年二十一了，再熬下去真成老姑娘了，到底啥時候能回城呀？”

    “我比你還大一歲呢！”周瓊說：“我爸媽寫信跟我說了，要是在農(nóng)村遇到合適的就嫁了。我想了幾個晚上，也跟自己妥協(xié)了，要是能找到一個陸徹這樣的，能讓我能經(jīng)常吃上rou的男人，我就嫁。”

    “你現(xiàn)在到底是嫁男人還是嫁豬rou呀？”朱霞笑罵道。

    姜瑤本來很跟她們嘻嘻哈哈地說著，可聽著就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她們怎么知道自己經(jīng)常有rou吃？

    陸徹每次去縣城買rou，都是裹得嚴嚴實實帶回來的，按道理沒有人會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心里有了疑問，姜瑤開始有目的地把話題帶過去，最后終于發(fā)現(xiàn)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

    陸宅雖然是高墻大院，可再高的墻也關不住香味。

    這年頭，逢年過節(jié)能吃上一頓rou就不錯了，天天番薯青菜的人，對rou的香味可謂十分敏感，特別姜瑤燒的rou特別香，附近幾家人每次聞著，都饑腸轆轆。

    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快陸家天天吃rou的消息在清源散播開來。

    姜瑤心里暗叫不好，這才剛剛開始，等再過幾天，事情發(fā)酵起來，很容易被有心人用來做文章，特別是那些一直看不得陸家好、陸徹好的人。

    把朱霞她們幾個送走之后，姜瑤回房間看了看日歷，發(fā)現(xiàn)今天恰好是十一月十四日。

    她找來紙筆，給姜震寫了一封信，然后出門。

    從村尾繞到村頭，她才來到張嬸家。

    張嬸是清源村有名的軍屬，他丈夫在戰(zhàn)場上犧牲，是烈士。即便如此，她還是先后把三個兒子送進了部隊，現(xiàn)在一個人獨居。

    她人比較寡言，不會跟村里的婦娘一起八卦起哄，但樂于助人，每個月雷打不動去三趟縣城，分別給三個兒子寄信，村里的人托她幫忙帶點東西，她都愿意。

    大概越是軍屬就越嚴格要求自己，生怕一個不小心給丈夫兒子蒙羞。她每次幫鄉(xiāng)親帶東西回來，都直接拿到田里，當著大家的面把東西交給委托人，并讓對方當場清點，免得事后說有差錯。

    姜瑤敲了半天的門，終于等來她開門。

    張嬸看到姜瑤的時候，明顯一愣，“你不是陸徹的媳婦，省城來的知青嗎？”

    “對，就是我。”姜瑤笑瞇瞇地把信封遞上，“張嬸，是這樣的，我聽說你每個月十五號都會去縣城郵局給你兒子寄信，我這有封信是寫給我哥的，能不能請你幫忙寄一寄？”

    張嬸看了看信封上面的地址，發(fā)現(xiàn)是寄往部隊的，她欣然接了過來，說：“沒問題，保證給你寄出去。”

    “那麻煩張嬸你了。”姜瑤順著桿子往上爬，又說：“我哥每個月給我寄的包裹跟信也應該到了，要是到了，能不能再請你幫我?guī)Щ貋恚俊?/br>
    以免張嬸拒絕，她又加了一句，“我懷著孕出去不方便，我家陸徹每次撿柴回來郵局還沒開門，他最近上工挺累的，我不想讓他特意跑一趟?！?/br>
    張嬸男人當年當兵更辛苦，她能理解姜瑤心疼自己男人的心情，二話不說就應了，“沒問題，我還要幫其它幾個村民帶東西，到時候一并帶到田里，我把你的包裹跟信交給陸徹。”

    “好的，太謝謝你了。”

    姜瑤謝了又謝，才轉(zhuǎn)身回陸家。

    中午陸徹回來，姜瑤把這件事跟他說了，他有些不解地問：“被發(fā)現(xiàn)吃rou，不應該想辦法隱瞞吃rou這件事嗎？你讓張嬸幫忙寄信拿包裹是什么意思？”

    “群眾的鼻子是靈敏的，你以為隱瞞得了嗎？”姜瑤沒好氣地說：“我現(xiàn)在懷孕，要是一直青菜雞蛋，很容易造成營養(yǎng)不良，所以目前的關鍵是把我吃rou這件事合理化?！?/br>
    “怎么……合理化？”陸徹問。

    “你明天就知道啦！”姜瑤賣關子道：“你快跟我說說，像這種情況，張嬸一半幾點到田里?！?/br>
    “九點左右吧。”

    “那行，我明天八點半就去田里等她?！?/br>
    陸徹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么藥，不過他媳婦的聰明，他已經(jīng)領教過，對她非常放心。

    第二天，陸徹早早就出門上工。

    還有半個月就是今年尾造水稻收割的日子，這幾個月天氣不錯，尾造的水稻預計要比頭造的收成要好，最近大家干活都很起勁，上工的人也特別多。

    八點半，姜瑤準時出現(xiàn)在稻田邊上。

    “陸徹，是不是你媳婦給你送吃的來了？”有人看到姜瑤，就大聲跟陸徹嚷嚷。

    “這才八點多，吃什么早飯？肯定是有事情找陸徹了?！绷硗庖粋€人也喊道。

    陸徹聞聲抬起頭來，只見姜瑤站在田邊的階梯前，一副要下來的模樣，他立刻大聲喝止：“媳婦，你站著別動，千萬別下來，地里滑?！?/br>
    說著，他就急匆匆往田邊跑。

    周圍的村民看著他這幅緊張的模樣，忍不住酸溜溜地說：“看他那樣，還以為他媳婦肚子里懷的是金豆子?！?/br>
    “可不是金豆子嗎？人家媳婦懷孕天天吃rou，你媳婦懷孕的時候吃過rou嗎？”

    “呵……這rou又貴又要票，天天吃，這錢可能是從他老陸家的地窖里挖出來的。”

    “這話你別亂說呀，陸老爺子當時可是把全部財產(chǎn)上交了?！?/br>
    “說是這么說，哪知道是不是？”

    “就是，姜瑤整天呆在家里不用干活，陸徹一個人干三個人吃飯，別說吃rou了，連飯都不夠吃。說這里沒鬼，我肯定不信?！?/br>
    “……”

    這些人都是特意提高了嗓音，即使陸徹越跑越遠，但不妨礙他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姜瑤的擔心果然沒有錯，他的心不禁往下一沉。

    很快，陸徹就走到姜瑤面前，說：“你別下來，走到有樹蔭那地方去等，張嬸應該很快回來?！?/br>
    “好?！苯帍澫卵瑴惖疥憦囟?，輕聲說：“他們的話我都聽到了，不過你放心，我等會就把他們的堵得嚴嚴實實的?！?/br>
    “嗯。”陸徹勾了勾唇，“我相信你一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