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我也不算輸——是我教給阿遙用這樣‘以毒攻毒’的方法?！卑丸眽焊鶝]聽唐靈在說什么，一個滑步?jīng)_出去，攔住鹿記者前行的腳步。

    “我今天，一定要和你們決以死戰(zhàn)！”唐靈捂住碰紅的腦門，從窗臺沖了下來。

    “如果他也是這樣想的呢？”阿遙難得的沉穩(wěn)，望著漸漸熄滅燈光的樓宇，不知在想些什么。天上的云遮住了月亮，又落入他的眼中，在少年心里投下一片又柔軟又晦暗的陰影。

    “你說什么？還不快來幫忙！”唐靈和巴璞、鹿記者打鬧成一團(tuán)，主臥里的鵝毛枕頭被他們撕開，雪白的絨毛紛飛。飄飄醫(yī)生沒有見過陸地的冬天，仰著頭看了很久，見房間里安靜下來，她用海底語言詢問巴璞，是不是下雪了。而累得氣喘吁吁的巴璞躺在地板上，鵝毛覆蓋住他的面龐，下面很快傳來輕微的鼾聲。

    唐靈哭笑不得地癱倒在雜亂之中，外面朝陽漸漸起，烤得她的臉頰暖暖的。半睡半醒之時，她才模糊地想起，追出閣樓時，阿遙說的話是：“如果他也在等待你上去找他呢？”

    第二十六章 重逢

    1.

    唐靈失蹤的這段時間里，裴子航無數(shù)次想象過兩個人重逢的場景——也許會是在孤島上，也許會是在醫(yī)院中，總之絕對不會是像現(xiàn)在這樣，相遇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周一早晨。

    裴子航走進(jìn)律所時，唐靈正在遞交海氏集團(tuán)相關(guān)的材料。她似乎變了很多，頭發(fā)重新打理過，發(fā)色染成了青灰茶色，發(fā)梢彎成柔和的弧形，遮住倔強(qiáng)的下頜線。她穿了一身淡咖色的職業(yè)裝，袖子挽起在小臂上，干練又利落。裴子航的印象里，似乎從來沒有見她這樣成熟地打扮過。

    律所里冷氣開得很足，一種淡淡的花香隨著冷冷的氣息撲來，唐靈打量著律所新?lián)Q的裝潢，問道：“咦，所里的味道好像都變了，以前總有打印機(jī)的油墨味和煙草味，現(xiàn)在聞起來好像是——”

    “洋甘菊的味道吧?！迸嶙雍阶叩剿粋?cè)，打了聲招呼，“平安回來就好?！?/br>
    在海底的一個月，唐靈清瘦了許多，臉上圓潤的線條不再。看到被日光灼傷的裴子航，她的臉上有幾秒失神，原本笑起來會瞇成一條線的眼睛只是輕輕地彎了一下，重復(fù)著裴子航的話：“平安回來就好?！?/br>
    兩個人安靜得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林律師的助理在一旁沙沙地翻著紙張，空調(diào)也嗚嗚地噴著冷氣。周圍的一切變得喧囂嘈雜，相互陪伴的十年光陰在他們之間飛速流逝。裴子航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個總是穿著 T 恤和人字拖，蜷縮在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等他回家的女孩，好像已經(jīng)長大了。

    裴子航弄不清這可怕的陌生感來自哪里，他只能猜測也許是這身職業(yè)裝的剪裁過于硬朗，也許是她新?lián)Q的發(fā)色過于時髦，不然為什么兩個人明明站得很近，卻像隔了千山萬水，誰也沒有力氣大聲地說出下一句話。

    “這味道不錯，是方玫昨天帶來的洋甘菊香薰精油對吧？”林律師揉著鼻子走過來，“你們感覺到緩解焦慮、放松心情的功效了嗎？”

    唐靈和裴子航不約而同地?fù)u搖頭，這默契來得有些不合時宜，兩個人只能客套地干笑幾聲。

    投入工作的林律師沒有注意到這對青年男女的尷尬，吩咐裴子航：“下午有個股權(quán)轉(zhuǎn)讓的庭要開，一會我?guī)Т蠹议_個小會，你去通知部門里的人準(zhǔn)備吧?！?/br>
    裴子航匆匆離去，很快就和其他人一起坐進(jìn)了會議室中。唐靈終于敢望向那個朝思暮想的背影。今天早晨，從踏進(jìn)律所的門起，她的心就變成了一塊皺得不成體統(tǒng)的布料，連呼吸都有些磕磕絆絆，只有望見那個背影，才能被熨得服帖平整。

    可惜的是，那個背影旁邊，很快又站過去另一個窈窕的身影。

    方玫儼然已經(jīng)成了這個小圈子的中心人物，她一只手若有似無地搭在裴子航肩上，另一只手干脆利索地做著手勢。她在給其他幾位青年律師講解事情，表情認(rèn)真，手勢犀利、干脆，一起一落之間有種殺伐決斷的氣勢。

    雖然同樣是穿著正式的職業(yè)套裙，方玫別出心裁地拆下了系在頸上的絲巾，用它束起長發(fā)。橄欖綠和金色相間的綢帶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垂在肩上，隨著她的手勢起伏跳躍，隨性之余，也不失優(yōu)雅。

    2.

    也許是察覺到有人在遠(yuǎn)遠(yuǎn)望著自己，方玫提起眉毛，對傻站在律所中的唐靈點(diǎn)頭微笑。唐靈臉頰一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正在背后無意地模仿著方玫的手勢。她瞬間感到一陣窘迫，身上新買的職業(yè)裝似乎一下子就縮了水，不是袖子長、就是下擺短，她控制不住地抻抻這里、扯扯那里；新染過的頭發(fā)也有用力過度的嫌疑，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不自在。

    “小唐？”林律師一臉叫了她好幾聲，唐靈才回過神來，“我和老大申請過了，如果你愿意的話，隨時歡迎回到所里。海氏集團(tuán)的人對你很信任，這個案子你可以一直跟著……”

    “不了，不了，我在樓下的冰激凌車辦公就好，那里，那里涼快得很。”唐靈慌慌張張地拒絕了，她生怕方玫會款款地走出會議室，再用那只白而細(xì)膩的小手與自己握手。尤其是在裴子航面前，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定會相形見絀的。唐靈越想越是氣餒，幾乎是奪門而出。

    “林律，這材料沒問題吧？不是應(yīng)該簽本名嗎，哪有自稱‘公子’的？”新來的助理疑惑地指著材料上的簽章，所有的地方落款都是“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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