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有一名管事站在一樓大廳中央給眾人賠罪道：“小店管理不善，耽誤了諸位貴客的雅興，呂某在此處代趙爺給大家賠個不是，作為賠償，今日賭坊內(nèi)每位客人都將獲贈一杯酒水，還請諸位莫要嫌棄……”

    話雖說得客客氣氣，但這位呂姓管事臉上的表情卻是訓練有素、不卑不亢，根本沒人敢有異議。

    更何況在河陽縣誰不給趙爺三分薄面？圍觀的眾人都推說無妨，看熱鬧的人群很快散去，坊內(nèi)又恢復往日玩得熱火朝天的景象。

    呂姓管事，也就是趙爺?shù)男母節(jié)M意地望了望四周，便帶著打手們回樓上去了。

    一推開門，他果然見到此刻如同死狗一般癱軟的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倒在地面，大氣也不敢出。

    見上首穿著一身玄衣的男人掀了掀茶盞，呂姓管事立刻征詢道：“趙爺，人送上來了，現(xiàn)在是……”

    男人含了一口茶水品了一陣，又似覺得無趣一般將茶盞擲在一邊，隨口道：“唉，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老呂啊，你可還記得上一個敢在咱們奇金出千的家伙最后去了哪兒嗎？”

    呂姓管事上道得很，臉上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許久才道：“小人記得，因為他拒不賠償，似乎是被送去了邊陲戰(zhàn)亂的地兒，估計現(xiàn)在他墳頭的草都快到膝蓋了吧？”

    底下躺著的人一聽這話，想暈又暈不過去，渾身發(fā)顫，差點抖成個篩子。

    呂姓管事見他這熊樣，眼底露出一絲不屑，心內(nèi)更奇怪：趙爺前幾日為何要吩咐他抓這么一個軟腳蝦的把柄呢？

    恕他眼拙，愣是一點都沒看出來這家伙身上有什么稀奇的。

    邊想著，呂管事一個眼色過去，打手立時上前結(jié)結(jié)實實踹了李山一腳。

    結(jié)果這家伙眼淚鼻涕流了一地，嘴里嗚嗚咽咽道：“大人們行行好，別、別殺我，我家里還有錢！我、我這就回去拿……只要留我一條性命什么都好商量……”

    呂管事欠了欠身：“趙爺，他說自己愿意賠償賭坊的損失，之前就查過這家伙的身家，家中田產(chǎn)早就被盡數(shù)變賣了，唯一能值點錢的怕就只剩下那幾件茅屋和他的妻女了，就是離他的欠款數(shù)及對咱們賭坊造成的損失還差上不少……”

    穩(wěn)坐在上頭的男人嫌惡地看了一眼底下癱瘓似的李山，只道：“剩下的窟窿既然填不上了就把人送去官府，按流程走，另外直接派人去他家中將值錢的東西賣了，有用的人帶回賭坊……”

    呂管事點頭應是，揮了揮手，打手又將李山拎了下去。

    男人揉了揉眉心，吩咐他：“那對母女別動她們，我自有用處?！?/br>
    呂管事驚得差點直視了他的眼睛，但多年的經(jīng)驗讓他強忍住訝異，應聲后自己默默退了下去。

    房間內(nèi)的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只見耳邊有道疤痕的男人眼中閃過一道淡淡的流光，若是宿知袖在此處便會知道，命令執(zhí)行得到位，這道印記很快便會在徹底完成后消散。

    盡職盡責、不計代價地完成主人的命令，這就是人偶符的效果。

    —

    一輛疾馳著趕往縣城的馬車上，柳盈抱著玉兒坐在車廂內(nèi)，聽著外頭兩個男人的談話，面如死灰。

    她知道自己和女兒是被丈夫賭輸了抵押到賭坊的“貨”，剛才來人拿出了兩份新簽的賣身契，柳盈認出上頭的名字后差點身子一軟。

    倒是一直哭著喊著，不讓來人搬走值錢東西的李老太太得知自己的兒子輸敗家的全過程后，直接腦袋一黑昏了過去，賭坊來的人見她一點價值都沒有，也沒搭理她，只將柳盈母女趕上馬車便是。

    也就是柳盈現(xiàn)在面對的境況，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酗酒打人，好吃懶做，卻沒料到他敢碰賭，輸了個干干凈凈、傾家蕩產(chǎn)。

    她茫然地坐在車上，身為一個苦命的年紀輕輕的女人，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種境況，腦力里完全是一片漿糊，只有雙手牢牢地抱住自己哭累后熟睡的女兒，儼然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她忐忑不安地來到賭坊，卻沒想到自己和孩子只是被仍在一處柴房中，平時無人問津，只有到飯點了才會有人送些簡單的飯菜到柴房門口。

    仿佛到這里后她們就被人遺忘了，柳盈拼命讓自己和女兒努力咽下飯之余，只能在漫長的煎熬中等待著對自己的發(fā)落。

    三天后，柳盈的精神已經(jīng)疲憊不堪。當外面的開鎖聲響起時，她差點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直到兩個陌生的男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她已經(jīng)想好了自己可能面對的一切情況，被賣或被殺，雖然那一條路都不好過，但是，她抱著懷中孩子的手臂緊了緊，只要母女倆還在一起就有希望。

    “現(xiàn)在帶你們母女去見買家，如果失敗了可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呂管事熟門熟路地恐嚇道。

    柳盈瘦弱的身軀抖了抖，卻還是咬牙跟在管事身后。

    一路心驚膽戰(zhàn)地跟在呂管事身后走出賭坊，柳盈又在對方的吩咐下一頭霧水地爬上了一輛馬車……直到見到那名幾日前剛見過的少女，她含著笑，坐在馬車的另一頭向自己伸出一只細嫩的手掌。

    然后拍了拍她的肩，溫聲道：“不要怕，你現(xiàn)在安全了……”

    出事到現(xiàn)在一滴淚也沒有掉的柳盈忽然發(fā)現(xiàn)小姑娘溫柔的臉在她眼前漸漸模糊起來，一瞬間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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