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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人在看他,即使沒有抬頭,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目光。 這種不帶任何敵意的凝視讓他心頭泛起幾分莫名的感受,說不出上來,卻沒辦法忽視。這種陌生的感受讓人不由發(fā)慌,只能掩飾性地低頭喝粥。 瑾夭用手撐著腦袋,注視了他許久,才緩緩開口,微啞的嗓音顯得比往常溫和:“你不是我的屬下。我沒有資格處罰你,更別說是生死。” 她大概知道對方的心結(jié)所在,雖然本身不算多話之人,也覺得自己說上這幾句未必起作用。但思索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我當時沒有把你送下山,而是帶你回來,是為了你左側(cè)肩胛骨的一處傷。打算試試不同的方子,選出效果更好的?!?/br> 瑾夭頓了一下,喝了杯茶壓下嗓子的疼痛,眸中漾起幾分溫和,聲音更低幾分,“那時并沒有征得你的同意,所以免了你的醫(yī)藥費。如今,除了我沒人能通過那片竹林。這里很安全。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 陸肖從她開口就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抬頭望著她,時而疑惑地皺了眉,眼神卻始終專注??稍诼牭借沧詈笠痪湓挄r,他明顯愣了一下,眸中的茫然更重。 瑾夭拿了勺子輕輕地將粥攪動了兩下,神色仍舊清淡,語氣似是隨意:“你以后的日子還長,慢慢就懂了?!?/br> 她說完這句,就低頭吃粥了,沒有再去看對方的反應。 大概過了一刻鐘,對面才重新傳來吃飯的響動。 兩人吃過飯,瑾夭又給他換了一次藥,拆開紗布時,眉頭皺了皺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手下的動作更輕柔了幾分。 她將不同藥方的效果記錄下來,就隨意拿了幾本去院中的躺椅看書了。 陸肖杵在原地,視線一直跟著她轉(zhuǎn),見她坐到樹下優(yōu)哉游哉看書去了,抬了一下腳卻不知該不該跟上。 這是第一次,沒有人告訴他該去做什么。 訓練、出任務、被刑罰……以往日子總是忙得團團轉(zhuǎn),突然沒有了命令竟不知該做些什么。 他拘謹?shù)卣驹谠?,手指摩挲著衣角,不安地抿緊了唇,傻站了許多,才偷偷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將身上的暗器整理了幾遍。 瑾夭躺在搖椅上乘涼,顯然聽到了屋中的小動靜,微微挑眉,又將手里的書翻了一頁。 在臥房的“小倉鼠”將同樣的事情做了□□遍后,終于把那些東西放下,猶猶豫豫地走出來。初時兩步動作極輕,若不是瑾夭用了內(nèi)力怕是都發(fā)現(xiàn)不了。 然而,下一刻對方像是想起了什么,腳步聲刻意放大。 瑾夭唇角微抿,原本沒打算回頭,有滋有味地繼續(xù)看著書。但是他的動作越來越慢,遲疑不定,到最后完全停滯。 她能看到陸肖影子的一角,像根木頭一樣杵著,單單是影子看著就傻乎乎的。 瑾夭的眼中劃過無奈,轉(zhuǎn)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只局促的大“倉鼠”,他站得板板正正,眸中藏著試探的不安。 瑾夭心底嘆了一口氣,用書拍了一下旁邊的竹椅,扔出兩個字來:“坐這?!?/br> “是?!?/br> 陸肖像是一下子鮮活了,干脆利落地回了一聲,三步并作兩步坐過來,腰背筆直。 瑾夭沒有再分注意力給他,慢悠悠地看完了一本書,打個秀氣的哈欠,拽過準備好的披風,在躺椅上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上一覺。 陸肖在旁邊坐得筆直,寬大舒服的竹椅被他坐得像是在上刑。他似乎也不清楚什么叫放松,一板一眼地坐著,又不敢橫眉愣目地盯著瑾夭,只裝作在看遠處的山,只用余光偷偷觀察著。 他聽著瑾夭的氣息變得綿長,才試探地學著她之前的動作向后靠到椅背上。陸肖努力回憶著她當時的神情,模仿著微微瞇起眼睛。 秋日的風微涼,夾雜著些許不知名的花香,吹拂在臉上很是舒服。 搖椅旁有一株狗尾巴草隨風晃動,正好蹭在瑾夭的右手背上,大概是有些癢,她的氣息稍沉了一些,睡得不安穩(wěn)地皺起眉。 陸肖猛地從椅子坐起來,一下子將那株狗尾巴草揪掉,動作迅猛利落,沒有發(fā)出半點響動。 瑾夭卻在他有動作的瞬間驚醒,只是沒有快速睜眼,而是維持了綿長的氣息。 她與這孩子認識不過兩日,人心是最難測的。更何況這孩子無意識時都會出現(xiàn)危險的行為,她自然不可能在生活中毫無防備,甚至從來不會睡得太沉。 內(nèi)力是個極有用的,在絕對力量的碾壓下,一切技巧都是白費。 瑾夭運轉(zhuǎn)內(nèi)力,感受到陸肖又無聲無息地靠近拽掉了一根搖椅旁邊的雜草,大概也就清楚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她緩了一會兒,才動動手腳伸了個懶腰,像是剛醒一般打著哈欠坐起來。 陸肖頃刻便坐得筆直,面無表情地盯著不遠處的山。若不是右手指尖粘上的一點點草汁,根本看不出剛才拔草的那個人是他。 瑾夭也不拆穿,揉了揉發(fā)痛的肩膀,順著他看的方向看過去。 陸肖默默地坐得更直幾分,眸中劃過些許緊張,神色看上去更加冰冷了。 “那座山的東邊有幾棵果樹,之前那個酸掉牙的蘋果就是在那摘的?!辫仓谎b作沒看到他的小動作,目光悠遠,隨口扔出一句話來。 陸肖有了轉(zhuǎn)頭看她的理由,卻一時不知道該回什么,回憶起那些人都會在感嘆念詩,便學著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嗓音清朗:“嗯。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