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9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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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叁歲之前,我一直跟著外公外婆和小姨一起生活,母親當(dāng)時在沿海一個小城市上班,與我的聯(lián)系只有厚厚的書信和一周一次的長途電話。我爸,還是叫他荀常志吧,他也在那邊,在做一些小生意,但從不主動跟我聯(lián)系。 十叁歲之后,我升上了初二,身為教師的小姨開始頻繁給母親打電話催她,可能是她覺得小孩進(jìn)入青春期不應(yīng)該缺失父母的陪伴,于是在開學(xué)半個月后的一個周末,我在這棟熟悉的小樓房里見到了闊別七八年,有些陌生的父母。 “你又?” 還是在這棟小樓房里,母親吊高嗓門,難以置信地瞪了我一眼,卻沒再說下去。溫暖粗糙的手忽然抽走,我看見她撐著太陽xue用力地揉了一下,嘴角繃直,顫動,像是遭受了什么難以忍受的痛苦。 胸口好像被人猛打了一拳,翻涌起陣陣心疼和愧疚,我手足無措地攥著母親的手臂晃動,否認(rèn)著:“沒有,媽,我沒有又去干什么!我是……我是彩票中獎!就是那個……那個福利彩票!福利彩票你知道嗎?” 我說得磕磕巴巴,又擔(dān)心她真不信,心急火燎地去翻包里的文件袋,將厚厚一袋文件全部抽出來往茶幾上鋪,嘴里解釋不停:“媽,你看這是中獎的票,這是房子的合同,這是我還清貸款銀行給開的收據(jù),還有這……” 我拿到什么說什么,心里著急,連著嗓子也在冒煙。但母親卻只是呆愣地盯著茶幾,像是在看我說的文件,又像是什么都沒看見。 最后一份文件放好,我雙手緊扣在一起,絞得手指都微微發(fā)白。 “媽?”我坐立難安地望著她,又叫了一聲,聲音怯怯的,有些怕。 母親依舊沒動,眼神怔怔地望著滿茶幾的文件,然后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良久,她才抬手用力地抹了下眼睛。 “茜茜啊。”我聽見她叫著我的小名,嗓音有些哽咽。 鼻腔里涌上一股酸意,我不受控制地紅了眼眶,伸手去抓她的手,如釋重負(fù)道:“媽,我終于還清了。” 在知道我中獎金額之后,母親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大的驚訝,或者說刺激過度,可能是中年人經(jīng)歷的風(fēng)波太多吧。她仍舊坐在沙發(fā)上,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然后拿著茶幾上的文件緩慢認(rèn)真地看著,像是要挨個挨個字檢查一遍。 我從包里摸出之前準(zhǔn)備好的銀行卡,躊躇地遞了過去。 “媽,我知道舅舅和小姨的錢你都幫我先還了,這幾年我也沒有多余的錢還你。這是你之前給我的卡,我在里面存了一筆錢……” 我說著,視線忍不住垂下,愧疚爬滿全身,讓我不敢去看她。 手里一輕,母親很快接過了銀行卡,我感覺到肩膀被溫暖的手覆蓋住,她輕柔地捏了捏我的肩頭。 “借條我早就燒了?!?/br> 她嘴角噙著笑,順手把銀行卡和文件一起放回茶幾上,然后轉(zhuǎn)身再次看向我,有些渾濁的眼睛此刻閃著光,連帶著鏡片都隱約反光。 “那接下來你準(zhǔn)備干嘛?”母親問。 我這才想起自己回來的目的,湊近了去挽她的手臂。 “媽,我打算給你和我爸一人再買一個分紅的保險,然后你們離婚好不好?” 自從十叁歲父母回到我身邊不久,他們就開始鬧離婚。 一開始父母一起開了一家餐廳,因為荀常志做菜非常好吃,所以一度生意十分紅火。但好景不長,很快他又開始沉迷賭博,整天不務(wù)正業(yè)。母親為此跟他吵了好幾次,最后一次打了起來,她額頭上磕了一道長口,被鄰居送到醫(yī)院去了。 那次鬧得很大,小姨找人請了律師幫忙離婚。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在沿海的時候,他們也經(jīng)常打架,母親頭上兩塊縫合的痕跡都是荀常志打的。當(dāng)時親友和律師都勸說我,讓我跟著荀常志,好好磨礪一下他。理所當(dāng)然的我很害怕,但仍然同意了他們的話。 可荀常志不同意離婚,也不同意分掉用母親這些年在沿海賺錢修的小樓房,還揚言如果她想離婚,那就自己凈身出戶吧。 結(jié)果也不知道是誰來勸和了,他們拉扯了小半個月,以母親放棄離婚草草而終。但她也不繼續(xù)和荀常志一起做生意了,經(jīng)朋友介紹,進(jìn)入了一家保險公司。 飯店沒人cao持,很快就開不下去,他便直接關(guān)門,然后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fù)Q工作,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賭桌上。 這種日子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個月,我參加了中考,成績擦線過了隔壁市的國家重點高中的分?jǐn)?shù)線,我便想去隔壁市讀高中。沒想到荀常志不同意,他覺得縣里的省重點就挺好,因為我的成績一進(jìn)去就能拿獎學(xué)金。 我們就這樣吵起來,只是那會太小,我還不夠明白荀常志是個什么樣的人,于是話也跟他差不多,一句頂著一句。很快,一耳光打下來,我被扇了一個趔趄,臉上的框架眼鏡掉下來,鏡架被打斷了。 母親因為這個事情再次跟他大吵一架,兩個人又鬧到了離婚,但依舊因為荀常志的原因沒有成功。 我還是去讀了隔壁市的國重點。 我記得那是一堂的物理課,老師正在講焦耳定律,教室門卻忽然開了,小姨風(fēng)塵仆仆地站在門外。 我被直接帶回了縣里的醫(yī)院,匆忙的病房里,母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淺色的外套上全是血,鮮紅色的,深紅色的,和已經(jīng)干涸的灰紅色交織在一起,觸目驚心,讓我一步都動不了。 母親后腦勺磕在樓梯上,一條五公分的口子,醫(yī)生說再深點,人就沒了。我害怕地杵在病房里,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次還是吵架。荀常志趁著母親出差,把狐朋狗友帶回家里賭博,結(jié)果他們打牌忘了時間。母親一回家就看到烏煙瘴氣的房子,當(dāng)場就和他吵了起來,吵著吵著直接扭打起來,然后他一用力,母親就摔在樓梯上。 我在病床前守了一整夜,不敢睡,怕閉眼再出什么意外,直到確認(rèn)母親真的沒事,才和小姨一起回家拿東西。家里到處都是玻璃碎片,是他們扭打時砸碎的藥酒瓶和別的家具。我厭惡地將桌上的紙牌全部扔進(jìn)垃圾桶,然后匆匆地拿了幾件母親換洗的衣服跟小姨出門。 上車時,我在后車鏡里看到荀常志正慢慢地往回走,他額頭高高腫起了一塊,太陽xue卻凹進(jìn)去了一個叁角形,紅褐色,像血凝在了一起。 應(yīng)該是母親打的,我心里閃過一絲高興,帶著惡意的痛快。 母親在醫(yī)院住了一周,驚動了外公外婆,兩個老人立刻趕來了醫(yī)院,見自己女兒躺在病床上,氣不打一處來。帶著舅舅就一起去了我家,要跟荀常志要個說法。 再見到荀常志,他半邊臉仍舊腫著,太陽xue的傷口已經(jīng)成了一塊褐色的疤,像個瘤子似的,讓他顯得有些窮兇極惡。 外公和舅舅沒和他說上幾句,便爭吵起來。他們都是一輩子的老實人,難聽話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在荀常志那張巧舌如簧的嘴面前,臉都?xì)饧t了才放出一句狠話。結(jié)果荀常志轉(zhuǎn)身就沖進(jìn)廚房拎出一把菜刀,指著外公和舅舅就說你們別想威脅我。 太嚇人了。我驚弓之鳥般緊捏著門把,不敢前進(jìn)一步。陽光將那把晃動的菜刀反射出駭人的白光,落在現(xiàn)場每個人眼里,留下一片心驚。 母親被外公接回了老家,我跟著一起在鄉(xiāng)下待了一周,被母親強(qiáng)行送回學(xué)校。臨走前我問她,能不能和荀常志離婚。母親答應(yīng)了。 但,這次依舊沒成功。 他們分居了大半年,我因為驚嚇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和荀常志講話,也許是這個原因,又或者意識到我年齡漸長。在一個飄著小雪的冬天,荀常志忽然提著東西上門致歉。那之后母親又搬回了家里,他們又像以前那樣,分別住在家的兩個臥室里。 再后來,我上了大學(xué),他們似乎沒再打過架。但母親仍打過幾次電話來說要離婚,之后一樣都不了了之。 荀常志仍然在打牌,不過換了個正經(jīng)的出租車工作,比以前好一些,我和他的關(guān)系也終于稍稍緩和,回家的時候偶爾也會說幾句話。 這樣的關(guān)系持續(xù)到我破產(chǎn)前。 被母親接回家后,我一直被高利貸sao擾,精神狀態(tài)很差,和母親也會暴起爭吵。后來母親發(fā)現(xiàn)我想出國去東南亞,便趁著我睡著收掉了我的手機(jī)和護(hù)照,然后把我反鎖在家里。 獨自呆在家里沒有事情做,長期的焦慮讓我夜不能寐,干脆就大白天躺在臥室里蒙頭狂睡。 我記得當(dāng)時睡得很迷糊,臥室門忽然被人拉開,緊跟著被套被掀開,一個巴掌重重地砸在了我腦袋上。 我被這一下打的眼冒金星,下意識抱著頭蜷縮起來,后背就立刻挨了一棍。火辣辣的疼從背心竄開,我像案板上魚一般蹦起老高,然后接著挨第二下、第叁下、第四下…… 我不記得自己挨了多少下,也聽不清荀常志到底說了什么,只記得昏暗中我哭著重復(fù)“我錯了”,閃躲著求他不要再打了,但仍被摁住繼續(xù)打。 那是一根木棍做成的晾衣桿,表面還有些微粗糙的切口,落在身上就能擦出一條條細(xì)長的帶血絲的紅痕。然后這些紅痕迭著紅痕,青筋迭著青筋,那條晾衣桿終于斷了,荀常志停了手,轉(zhuǎn)身走出門。 我仍舊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 母親是在晚上下班回家才發(fā)現(xiàn)我被打的,我依舊躺在床上,但已經(jīng)沒聲了。后背四肢布滿了斑駁腫脹的傷痕,左眼充血得像紅眼病,是被那一巴掌扇的。 我在床上躺了叁天,第四天才可以自己慢慢下床,母親因此又跟他大吵了一架,她擔(dān)心我被荀常志打出毛病,便緊急送我去了鄉(xiāng)下外公外婆家。 自此,我和荀常志再沒說過幾句話。 “哎——”母親長嘆了一口氣,手心覆在我挽住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我知道你想說什么?!?/br> “他不是有養(yǎng)老保險嗎?我再給他買個分紅的!”我擰著眉急道:“家里也馬上拆遷了,拆遷款分了你們就離婚?!?/br> 母親沒說話,也沒看我,只沉默地?fù)u了搖頭。 我咬牙繼續(xù)道:“那就把拆遷款全給他,那總會同意離婚吧?!?/br> “不能給你爸錢。”母親一口否定。 “那就買成房子,寫我的名字給他住。” 胸口凝著一團(tuán)火,熊熊燃燒著,讓他們離婚像是多年前就是我最想要辦成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