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受苦的就是中間的小商販和何家人了。

    小商販準備不足，也是因為舍不得銀子，但他們賺的就是辛苦錢，倒也認這份兒罪。

    只有何家上下叫苦不迭，七八個護衛(wèi)還好，騎在馬上跑動，穿的也不算少，借著身下馬匹的體溫，也能暖和幾分。

    但其余奴仆卻是差點兒凍哭了，各個縮著脖子，擠在車轅上，車廂后。

    若不是顧忌著主子，他們就真是要擠進車廂里了。

    何管家倒是穿的不少，棉衣襖褲很厚。

    這會兒他氣的罵個不停，“你們都當我說話是放屁嗎？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一定要穿厚襖，有多厚就穿多厚。

    你們呢，家里穿什么，如今就穿什么！

    不凍死你們，凍死誰！

    都給我下地走路，走路身上才能熱起來，否則都等死吧！”

    何家的仆役小廝們都聽得委屈，家里主母和老夫人都是喜歡風雅的。

    上行下效，奴仆們也多半習慣往賞心悅目上折騰，很少注重實惠。

    在家里時候，自然沒什么，有院墻擋著，有燒不完的炭火，穿少一些也沒什么。

    結果出來之后，他們才知道，野外的風有多冷，沒有融化的白雪有多刺骨…

    就是方才，他們瞧著郭家人的裝扮還偷笑呢，覺得人家丑陋的像山上的野熊。

    這會兒他們就凍成了狗！

    何掌柜沒有辦法，眼見眾人馬上要凍成了死鵪鶉，總不能不救啊。

    前邊徐家的車馬，都裝了貨物，只有一輛車是徐管事的，也裝不下這么多人啊。

    小商販們就兩輛車，根本擠不進去。

    只有郭家能求救了，他也是知道昨晚之事的，這會兒只能硬著頭皮趕過去，同榮叔求情。

    “榮大哥，實在是對不住，能不能搭把手兒？

    我們家里人第一次出遠門，沒想到這么冷，穿的太少，一時又沒地方去買厚襖褲…

    能不能讓他們到你們家里的馬車上躲一躲？

    晚上咱們就能到仙女鎮(zhèn)，那里能添置東西，明日肯定不會叨擾你們了?！?/br>
    榮叔方才就聽個差不多，對這何家人也是無奈。

    倆眼一抹黑的，他們是誰給的勇氣，就這么出門了？

    他想了想，不好做主，就去敲了車窗，同白芊芊簡單說了說。

    白芊芊也是意外何家人這么“菜”，但總不能看著人家活活凍個半死。

    于是，她就說道。

    “榮叔，請云嬤嬤過來，同我們坐一輛車吧。

    再問問周老爺子那里，能不能擠一擠？

    至于后車裝了行李，箱子也是上鎖的，不怕旁人亂動，也擠一下吧。

    還有，蘭蘭在灶車上呢，告訴她多燒些姜湯，分給何家人?！?/br>
    “是，東家，我這就安排。”

    榮叔趕緊應下，跑去各處安排。

    很快，何家的奴仆小廝們就都上了郭家的馬車。

    云嬤嬤居然沒有挪到白芊芊的車上，對兩個安排到她車上的小廝很是和氣，沒有任何嫌棄。

    她的車廂板子板子底下有個兩尺見方的夾層，里面放了炭盆，這會兒燒的紅火，車廂里很是暖和。

    兩個小廝不過片刻就緩過來了，悄悄抹著鼻涕，不敢看云嬤嬤。

    云嬤嬤笑道，“你們別怕，我也是奴仆，就是主子心慈，看我年紀大，才對我多加照顧。

    你們啊，同我孫兒年歲差不多，倒是吃苦了。

    來，我這里有點心，你們先吃兩塊墊墊肚子。

    肚子里踏實了，更好受一些。

    過一會兒還有姜湯，你們也喝些，省的染了風寒?！?/br>
    兩個小廝見她當真沒有嫌棄之色，這才放了心，吃著點心，烤著火，慢慢就放松了。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家常，居然還熱鬧幾分…

    蘭蘭很聽話，她守著的小爐子本來就燒著熱水，加了幾把姜片，幾把紅糖，姜糖水就熬好了。

    榮叔拎著茶壺，端著陶碗，挨個給何家人送姜湯。

    最后甚至那些小商販都有份兒，但徐管事那邊，他卻沒送。

    不是小氣，實在是出門在外，小心為上。

    徐家車隊拉著貨物呢，吃喝都是家里帶的，輕易不肯吃外邊一口，就會防備意外。

    他是好心，人家卻不見得以為是好意，所以，守著分寸，兩邊都放心。

    后邊這么熱鬧，徐管事等人自然也是聽說了。

    一個得力的小伙計滿臉嫌棄的同徐管事抱怨，“管事，真是不該帶上何家人，這簡直是玩鬧呢。

    這么冷的天氣上路，居然不知道穿厚一些，簡直是傻子都不如。

    這才走出幾十里，離得京都還有那么遠，以后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亂子呢。

    真是累贅一樣，幫不上忙，還要拖后腿！”

    徐管事皺眉，但也沒有任憑伙計說下去。

    “這話以后別說了，我是接了托付才帶上他們一家，總不好半路把人拋下。

    以后有事兒提前多告訴幾句，至于聽不聽，我們也管不了了。

    不過瞧著那個郭家不錯，咱們這次運氣不錯，這家是個好幫手?！?/br>
    小伙計也是點頭，附和道。

    “我就是覺得他們懂規(guī)矩，方才拎著姜湯，都沒同咱們客氣一下，顯見知道規(guī)矩?！?/br>
    旁邊趕車的車夫，忍不住也多嘴一句。

    “這郭家應該日子過得不錯，你看那些護衛(wèi)腳下是狼皮的靴子。

    一般人家可是舍不得！

    就是咱們都凍的厲害，人家那頭頂居然冒熱氣呢！”

    “行了，這是嫌棄咱們穿的不好了？”

    徐管事笑罵兩人，“這趟順利到了京都，給你們都換套新襖褲！”

    “哈哈，那就多謝大管事了！”

    小伙計和車夫都是笑，他們也不是當真就要襖褲，不過是湊個熱鬧罷了。

    這般，何家人終于免了被凍壞的危險，隊伍也再次安靜下來。

    車輪碾壓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響。

    何老夫人坐在馬車上，馬車里也有炭盆，怕炭氣熏了人，車窗留了一條縫兒。

    何老夫人就望著外邊的雪原，來了興致，居然背誦了兩首小詩。

    小桃跟在一邊湊趣，何嫂子臉上也笑著，眼底卻滿滿都是愁色。

    方才外邊的事，她怎么會不知道。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是后車里，奶娘昨晚貪嘴，吃了酒席的剩菜，不但壞了肚子，還喝了兩杯酒。

    不知是不是奶水里也帶了酒味，小少爺早起到這會兒都不肯喝奶。

    早晨用幾塊點心糊弄過去了，但總不能一天都吃點心吧。

    她還不敢告訴老夫人，老夫人是個不撐事兒的，說不定小少爺?shù)氖聝簺]解決，老夫人倒是要倒下了…

    結果，偏偏是怕什么來什么。

    后車里，突然就響起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