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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沒想到神仙給他的照妖鏡竟是一次性用品, 心下心疼得不得了, 他本來都打算好日日將這鏡子帶在身邊,睡覺時都寸步不離作為保命工具了! 但好歹這鏡子當(dāng)真是個照妖鏡。 皇帝看著趴伏在地上, 沒有輔助一時難以翻身的殘疾幼童冷哼出聲:“區(qū)區(qū)妖孽, 看你如今還能往哪里逃!” 哇, 大變活人。 燕閑舉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破碎的衣袖,上面的小紅蛇已經(jīng)消失無蹤,她又回身看了看身后艱難坐起身的凌峋…… 腦、腦子懵住了。 這世上竟當(dāng)真有精怪! 她之前雖然胡亂猜測什么劍靈、貓妖、蛇精, 但當(dāng)真只是亂猜啊, 說出來逗個樂而已, 其實自己內(nèi)心也并不是很信的那種?,F(xiàn)在蛇當(dāng)真變成了凌峋……燕閑手不由按上了腰間的劍柄—— 那她的劍豈不是真有劍靈! 不過現(xiàn)在的局勢并不給她多少走神的時間,那令人作嘔的皇帝竟是上前兩步,伸手探向了燕閑的臉。 燕閑只覺一片陰影籠罩而下, 心中一驚,身體便已偏頭躲過了皇帝的觸碰。 皇帝的手僵在了空中,跟著一起僵住的還有他的臉。 他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原還以為是個誠實的小美人,如今燕閑先是膽敢欺瞞他,又是避他如蛇蝎,本來能容忍、還覺得頗有意思的那些所謂的慧黠、嬌俏、小兒心性都變成了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周圍兵士無令不會抽劍,但看著燕寧一家的目光已然越發(fā)森然。 皇帝放下手,撣了撣袖,目光沉沉看向燕寧:“燕卿教了個好女兒?!?/br> 燕寧和妻子已面白如紙。 皇帝冷哼一聲,打算將這事留待之后發(fā)作,他邁步徑直向前,想到那狼狽半躺在地,無法化身,動彈不得的蛇妖身前去。 一道小小的身影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對他做什么?”燕閑仰頭看皇帝。 她小小的個子還不及皇帝腿長,此刻因為距離近而仰頭看的樣子看著頗為吃力,若是換個場景還讓人以為是小女孩在撒嬌要抱抱。但此刻燕閑那嚴肅的神情和皺眉瞪視著皇帝的樣子又讓人無法輕易忽視她,覺得她是不懂事在小兒嬉戲。 皇帝笑了,一指凌峋:“自是殺了他?!?/br> 燕閑不解:“他不是你的兒子嗎?” 皇帝:“是,那又如何?” 如今的皇帝已經(jīng)不需要再保密凌峋的身世。有神仙托夢,有照妖鏡為證,有滿院的軍士目擊,如今的凌峋不過是個將來必會作惡多端的孽種妖物,便是他的骨rou又如何! 他作為這一方君主,天授之子,將這妖物嚴加看管多年,如今更是為了黎民百姓安居樂業(yè)而大義滅親為民除害! 這蛇妖已注定成不了龍,沒有人會擁護這種妖物,便是承認了他的身世身份又如何? 但燕閑是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她皺緊了眉:“為什么要把他遺棄在那種地方?又為什么要殺了他?” 她這問題正中皇帝下懷,皇帝借這問題洋洋灑灑將前后因果、神仙托夢之事說明,最后斷言:“此乃天生惡蛟,為了黎民百姓必須除他!” 燕閑怒了:“蛇能化蛟也能化龍,蛟是惡蛟,龍便是善龍?人剛出生又如何能定善惡!你不教他一心向善反關(guān)押他虐待他,讓他活得生不如死憤世嫉惡,你不反思自己竟反怪他天性本惡?” 燕閑這話擲地有聲,直將院內(nèi)砸得一片死寂。 她身后的凌峋卻是止不住地大笑出聲。 雖然事情發(fā)生了些許的改變,場景也不同了,但燕閑果然還是燕閑,自小心里都有著同一桿稱,講著同樣的道理說著同樣的話。 前世里他幼時并不知自己蛇身的秘密,始終沒有掌握自主化蛇的能力,每日都茍且偷生,并未能逃離困住他的那方狹窄院落。但也還是燕閑站在那院落里,用同樣的小小身形擋在他的身前,無所畏懼地說著一模一樣的話。 不過前世里并沒有這么大的公開陣仗,一切都在那小小院落里隱秘的進行?;实壑徽f了他天性本惡的事情,沒有照妖鏡,也沒有神仙托夢。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一直不敢殺他的皇帝會突然起了殺心,并果斷實施。 神仙托夢…… 呵,他凌峋竟當(dāng)真是天地不容,神仙難忍。 但那又如何,他也看不上他們。便是世間萬物俱都毀滅也及不上燕閑一絲一毫。 凌峋知道后續(xù)的發(fā)展并不慌亂,還有功夫貪婪地用意識感知描繪著燕閑的背影,將每一寸都深刻的印入腦海。 皇帝卻是被燕閑這又似童言無忌又似義正言辭的質(zhì)問激怒了。 他面色已經(jīng)沉如黑墨,眼中閃過的皆是殺意。半晌,他竟是笑了。 皇帝收回了走向凌峋的腳步,狀似饒有興致地問燕閑:“可我今天一定要殺他,你又待如何?” 四周是虎視眈眈的兵士,利刃的寒光在陽光中閃爍,森森然的殺氣遍布著庭院。這些日子里思考過的那些問題一一在燕閑腦海中閃過。 她的手握上了劍柄。 燕閑還是沒有想明白皇權(quán)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為什么所有人,包括大人,包括自己一直認為無所不能的爹爹都要屈服在它的腳下。明明它內(nèi)里藏著那么多的骯臟和壓迫。 燕閑也不明白自己該怎么戰(zhàn)勝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