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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皇后她不想爭寵 第101節(jié)

    方一路進來這間寢殿,她便已然在想,這三年來他是如何過來的。她心軟了,還有些心疼。只垂眸能見那雙眉眼合著,他似睡得尚還安穩(wěn),她方跟著在一旁小睡了過去。

    四更天的更鼓響起的時候,身旁方有了些許動靜。星檀睡得不沉,卻見他已緩緩轉(zhuǎn)身過來。

    眼見她在,那雙鷹眸中幾分驚訝,人已要忙著撐起身來。她忙起了身,順著他的意思扶著。手腕兒卻被他一把握去了掌心。

    “你肯來?”他似依舊有些不信。

    她卻垂眸去他掌心里尋那枚平安扣,卻被他本能地躲了躲。她方細聲道,“那絡(luò)子上沾了些許血污,我與陛下?lián)Q了,再還給陛下?!?/br>
    寢殿內(nèi)忽的安靜了幾分,星檀見他眼中顫動,便當(dāng)他是默許了,方從他掌心里將那平安扣拿了回來。那白玉還帶著些許他的余溫,還有些許濕潤的細汗。

    卻聽他輕咳了兩聲,“朕還得去趟早朝,可否勞煩姑娘與朕更衣?”

    “必須得去么?陛下身上還有傷?!?/br>
    “嗯。今日還有些要事?!彼麥芈暣鹬?,卻已要自己起了身。她方去取了衣架上的龍袍來,只見得那寢衣下厚厚的紗布痕跡。她方想伸手去探探,手卻被他攔了下來。

    “小傷無礙。不必掛心。”

    星檀抬眸,卻見他微微抿著嘴角,眼眸中帶著幾分笑意。她方小心與他穿好龍袍,才喚了人侍奉用水。只將要送他出養(yǎng)心殿了,又見他轉(zhuǎn)眸過來,“你該一夜未睡好,先去歇下。朕下了朝便回來看你?!?/br>
    那道背影行出去了養(yǎng)心殿,不時卻依舊捂著胸前小咳。雖有江總管陪著,她卻依舊有些不安。

    只回來寢殿中,借著清晨的陽光,望見窗下幾個熟悉的木箱,原是那時她搬離養(yǎng)心殿,叫人一并搬走的那幾個。緩緩揭開箱蓋,樟木濃香飄來,里頭衣物如新。不想這三年來卻是這些常伴他在養(yǎng)心殿。

    她緩緩合上木箱,方覺這屋中香氣太過濃郁,方叫人將門窗都敞了敞。那果木香氛雖是香甜,卻并無藥效。只他原用的龍涎香,方有養(yǎng)心之效。

    她只換來侍奉寢殿的小內(nèi)侍,叫人將寢殿與大殿的香換了一道兒,方靠著暖榻,稍稍歇息。

    晌午太陽正盛,凌燁從朝堂下來,難得暫且推卻了今日議事的大臣,只道是身體不適,需要休養(yǎng)。朝堂亦早知道皇帝舊疾,只稍作體諒。

    唯獨工部侍郎錢朗,因次女被關(guān)押入北鎮(zhèn)撫司之事,在金鑾殿旁苦苦求情。

    凌燁本也只打算稍作懲戒,方落了口諭,叫錢朗自個兒往北鎮(zhèn)撫司去提人,回府后好生教養(yǎng),如有下回,嚴懲不怠。

    江蒙恩一旁看著,卻覺這位侍郎大人不甚聰慧。主子今日心急下朝,分明要趕回去養(yǎng)心殿的,偏生被他耽誤了這么些時候。

    娘娘肯回宮,比起他教養(yǎng)女兒,可得重要多了。

    凌燁一路回來得急,自也沒顧著間歇著的小咳。只將將行回來門前,卻見那抹青色竹服立在門前的柳樹下候著,見他來了,她腳步輕盈,竟是迎了過來。

    他到底不敢想的,只也忙加快了些許腳步。待人走近,方去尋著她的衣袖,隔著那層輕紗,握著她的手腕兒。

    “可休息好了?”他見得她眼下的烏青,便知道沒有。卻見她微微抿唇,與他點了點頭,嘴角那對笑靨若影若現(xiàn)。不覺也跟著揚起嘴角來。

    “朕,有個地方想帶你去?!?/br>
    星檀本是想勸他回去歇息的,卻見他目光篤定,方只好應(yīng)承了下來。手腕兒被他拉著,不肯放開,她便干脆隨他了。

    坤儀宮門前不知何時種起了花草,遠遠望去,一片花團錦簇。只那宮門重新修葺,早已不似原來的坤儀宮了。星檀隱隱只覺有些熟悉,只待走得近了,見那牌匾上芳儀軒三個大字,她方想起,是自己在江南時住著的小別院。

    她遲疑看向身旁的皇帝,卻見他微微點頭。

    “朕去過了,江南陸府,你的閨房?!?/br>
    她卻早有些生疏了,她離開江南已經(jīng)五年,那自幼住著的小院兒,如今也不知變成了什么模樣。抬步跨過門檻兒,卻見園林擺設(shè),真與芳儀軒一模一樣,有清澈的溪水穿過竹林,也有花間蝶舞,滿園香氣。

    不知不覺,她腳下已快了幾步,只行來那道小竹橋上,池中錦鯉正游得歡快,野風(fēng)拂面如度深春。

    皇帝跟來身后,只重新尋得她的手腕兒,將她緩緩拉了回去。

    他眼中倒影著溪水鱗光,如冬夜的星辰。

    “你不愿回來,朕便在這兒等你?!?/br>
    “你想著江南,朕自想著,還你一個江南。

    “阿檀,再信朕一回可好?”

    話落之間,她腰身已經(jīng)被他卷了去。他掌心溫?zé)?,是暖的。只將她穩(wěn)穩(wěn)擁住。那唇齒卻是guntang,覆來她唇上。

    開始的時候,尚只是輕微的試探,只得了首肯,便就成了強勢的索取,似要將這三年孤苦全問她討要回去。

    第104章 盛夏(17)   小憩

    這芳宜軒的寢殿, 還依著之前她住慣的布置。星檀方在外,還見得桂嬤嬤與邢姑姑,連同銀絮一道兒, 被皇帝留在這兒等著她回來。

    午時的日光從花窗灑來涼榻上, 星檀半靠著軟枕,正細細捋著膝上人的發(fā)絲。那青絲高束,到還仍是一層不染。僅有的些許滄桑, 卻寫在他眼下的烏青里。

    午膳時, 皇帝沒用下幾口,便就有些微微發(fā)了熱。江總管本要去傳太醫(yī)的, 卻被皇帝喊了回來, 他只道是不想被打攪。

    午后的暑氣分明重了幾分,此刻他身上卻有些發(fā)涼。星檀只悄聲喚了婢子來, 與他添了被褥,便就由得他如此枕著她膝頭睡熟了。

    窗外正是盛夏景色,蘭草蔥綠,百花怡香。知了藏在樹間沙沙作鳴, 幾絲暖風(fēng)飄入窗棱,倒是叫她幾分安心。這樣,他便該不會發(fā)寒了。

    膝上的人只躺了少許時候, 方緩緩轉(zhuǎn)了身,只再往她腰腹間湊了湊, 又摸索著將她的手握去了心口。

    “陛下可是心口還疼著?”

    他半睡半醒,懶散著回了她的話,“有你在,怎還會疼?”

    星檀沒再擾著他。

    他卻干脆將臉埋入了她腰間,她聽得那里幾聲深長的呼吸, 似有只受傷的小獸,貪婪地祈求最后一絲憐愛。

    **

    江蒙恩正帶著話兒,從養(yǎng)心殿回來。穿過門前幽徑,跨過小橋,卻又見得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方湊了往前,與人合身一拜,“邢姑姑?!?/br>
    自皇后出事,她便委身與了內(nèi)務(wù)府張斯伯。其中緣由他不得而知。外人皆說邢姑姑命好,這芳宜軒雖沒有主子卻被陛下看重,又有得大總管照料,這些年邢姑姑的階位,在這后宮里也頂了天。

    江蒙恩卻隱隱看得出來,她過得并不大好。只每每隨著皇帝南巡北訪,他方悄悄帶著些許東西回來,本是想哄著她高興高興,卻一一被她退了回來。

    到底那是張總管的對食兒,并非他能覬覦。

    邢倩只欠了欠身,依禮數(shù)答了話,“陛下還在寢殿中午睡,娘娘照看著。江總管若有急事,便去那邊尋吧。”

    “多謝邢姑姑。”江蒙恩只微微頷首,方見她從自己身邊行了過去。那一身的冷靜,原是在這深宮里養(yǎng)成的,始于禮數(shù),又帶著防備。

    只上回新年,他奉皇命來這芳宜軒中添燈。卻偶撞見她在皇后靈位前,細細述說。他方察覺得些許,她待溫惠皇后早已甚于主仆。而與內(nèi)務(wù)府的虛與委蛇,許不過是場交易罷了。

    待人走開,他方重新起了步子,尋著寢殿中去。

    殿中果木香氛不再,只被皇后換作了龍涎香。他輕聲入來,見主子臥在皇后膝上,呼吸平靜,神態(tài)松散,如此情形,已是許久未曾有過了。

    他原也不忍打擾,可信國公自午時,便在德勝門外請見了,他壓著多時,已到了不得不與主子稟報的時候。

    “陛下,信國公與世子請見,可要宣召?”

    星檀卻見膝上的人微微睜了眼,握著她的手順勢跟著緊了緊。那一呼一吸貼的近,帶著些許余熱。她只扶著人起了身,方聽他與江蒙恩道,“直接傳去內(nèi)務(wù)府?!?/br>
    她自猜到些許阿爹和阿兄入宮請見的意圖。

    午膳前,華侍衛(wèi)曾前來芳宜軒中與皇帝回稟,松柏院里那處機關(guān),該是陸月悠置的。人,已經(jīng)壓來內(nèi)務(wù)府,等著審問了。

    “陛下可想我一道兒去?”她尚有些不放心他身上的傷勢,卻見他回眸過來,溫笑著,“不必了。朕自會處理?!?/br>
    江蒙恩引著路,只將將出來芳宜軒,便聽主子問起。

    “華瀾將人拿回來內(nèi)務(wù)府的時候,陸月悠可有反抗?”

    “回主子。華侍衛(wèi)說,那陸家二小姐很是順從,只是行容舉止,一驚一乍,似有些失了神志。”

    “只那跟著侍奉的婢子,名叫如冰的,說起陸二小姐早前去過一趟寶相寺,在那兒似見過個什么人,方拿了個可疑的黑色包袱回來。昨日晌午,她一時沒留神,不見了二小姐,那黑色包袱便也跟著不見了?!?/br>
    江蒙恩只從華瀾那兒聽得這么多,便全數(shù)與主子交代了。卻聽主子冷冷笑了聲,“你去司珍坊,與朕取一身鶴白裙來?!?/br>
    司珍坊與皇家打點衣著飾品,但凡時興過的衣飾,都存著一兩件做留樣兒。江蒙恩不必問過主子的用意,只等將人送到了內(nèi)務(wù)府,方依著吩咐去辦了。

    內(nèi)務(wù)府的地牢,惡臭彌漫,分明是白日,卻一絲陽光也透不進來。只閃著幾盞昏昏黃黃的燈火。

    陸亭綏和陸清煦并未等得皇帝來,便已被華瀾帶來了這里。見女兒正窩在一間牢房中,發(fā)絲凌亂,衣衫泥濘,二人卻也只冷冷在一旁觀望。

    今日晌午,華瀾帶著東廠來捉人,道是陛下在國公府上受了箭傷,是因得有人在星檀的閨房里布下了機關(guān)。

    陸月悠早因截舌之刑,不能言語??梢慌枣咀尤绫鶇s當(dāng)著眾人,將早幾日陸月悠往寶相寺中,暗買兇器,用在松柏院的事兒交代了清楚。

    三年前桂月庵大火之時,陸亭綏與皇帝一樣,一度以為星檀亡故。為了護住信國公府,讓長女賠上性命,他自也無地自容。而皇帝放歸這陸月悠,他亦并未覺得多有慰藉。

    只因得皇嗣之事被內(nèi)務(wù)府查出,他那好夫人,為了這孽障,竟與有孕的星檀爭執(zhí),與那寧妃和裕貴妃為刀俎。而秦氏卻因星檀之事,將自己鎖去了相國寺旁的小庵,這三年來,也對幺女避而不見。

    見得人來,牢房中的陸月悠卻驚喜著爬了過來,對著陸亭綏與陸清煦連連叩首,似仍想著求救。

    陸亭綏卻只冷冷道,“三年前陛下將你放歸陸家,你本該慶幸的。如今,你長姐不過回來探望祖母,你便依舊如此容不下她?”

    陸月悠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只咬著后牙根兒,搖起頭來。卻見她拾起地上的石頭,寫道,“是她要先殺我的!”

    “她何時曾要殺你?”陸清煦只替星檀不平,“她若要殺你,當(dāng)年你被困疏影閣,她身為皇后,隨時都能下手。又何必等來今日?”

    “我知道她要殺我。她眼神里都寫著!”陸月悠繼續(xù)在地上寫著,那些字跡卻被陸清煦一靴踢散了去。

    “我看是你瘋了?!?/br>
    話將落,牢房中傳來厚重的鐵門之聲,白日的光線隱隱透進來幾絲,一道頎長的身影,負手從石臺階上緩緩下來。

    陸亭綏與陸清煦見得來人,方忙做了跪禮。聽得人開口道了聲“免了”。陸亭綏方往前問了問,“陛下傷勢可還好?是臣教女無方?!?/br>
    皇帝冷冷瞥了一眼陸亭綏,“教女無方,是你,還是國公夫人?”

    陸亭綏止了聲兒,方察覺得自己語漏。同父同母而生,他的阿檀很好,被教壞的卻是這被秦氏寵大的阿遙。只此回關(guān)聯(lián)到刺殺皇家之罪,他自也并非是來求情,而是來請罪的。

    陸亭綏且跪了下去,“不論是誰的過錯,既事情發(fā)生在臣府上,臣亦脫不了責(zé)任?!币慌躁懬屐阋喔赣H跪落了下來。

    皇帝卻看向那牢房中的人,冷冷道,“此回刺殺之罪,若傳去朝堂之上,你可知有什么后果?”

    陸亭綏只一拜,“臣、臣知道?!北疽詾榛实酃嬉獑栘?zé)了,卻他再道。

    “可朕不想此事牽連阿檀,是以,朕只問你要這個女兒。從此之后,此女與信國公府再無關(guān)聯(lián),你可有二意?”

    皇帝話落,牢房中陸月悠已不知所措,伸手要來拉扯他這個父親。

    陸亭綏卻并非狠心,他也曾想過要救這個女兒。可那已是三年之前的事了,人的善意是會被消耗殆盡的。在阿檀生死未卜的那些時日,他見得這小女兒被放了回來,他便有過為人父親不該有的想法:

    或許往桂月庵中請罪的,不該是阿檀,而是她。是她非要于帝后之間插足爭寵,也是她,勾連寧家,害死了他的外孫,皇家子嗣。

    而此時,聽皇帝說出此話,他確有些釋然了。只垂眸緩緩答道,“陛下是護著阿檀的,便好。那臣,也并無其他二意。”

    一旁陸清煦亦自幼見慣母親對阿遙的偏愛,方更待阿檀好些,待著小妹,他從來只是疏遠。總得有人待阿檀好吧。

    而此回,月悠犯下的罪行足以傾倒整個國公府,他便更尋不到理由與她說情了。

    只聽得父親應(yīng)了皇帝的意思,再看向那牢房中的小妹,滿眼都是絕望。他卻沒有多余的憐憫,只有阿檀兒時受過委屈,哭著來尋他的時候那些委屈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