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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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未到,漁網(wǎng)已經(jīng)全部拖上船,魚獲滿滿,奴人在士兵的監(jiān)督下,將好魚好蝦挑選到一邊,這些魚蝦會裝上筐,經(jīng)由水運,進入融國王宮。 午時,士兵沒收捕魚的工具,奴人分得一些雜魚雜蝦,紛紛提著分量不多的食物返家。 越潛用竹簍裝上一些魚蝦,和常父結伴回草屋。 從天未亮到午時,一刻不停歇的干活,累得像條老狗,一日過去半日,滴水未進,腹中早已饑渴難耐。 常父在火塘前煮魚,越潛猛灌下兩口水,顧不得休息,急匆匆趕往屋后。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曬得越潛汗流浹背,他攀爬梧桐樹,探看籠中的鳥兒。 梧桐樹有著茂盛的樹蓋能避蔭,鳥兒躲在樹葉下,會比在烈日下炙烤的越潛舒適許多。 籠中的鳥兒羽毛仍是蓬起,兩只鳥眼緊閉,它的狀態(tài)不大好,無精打采。 鳥籠上插的那支桑葚枝已經(jīng)枯蔫,枝上的果實所剩無幾,這些果子又小又青,個個完好。其余的果子像似被風掃落,滾進草地而消匿無蹤(其實進了昭靈胃),熟透的桑葚總是很容易脫落。 在鳥兒的腳邊,有兩顆杏果,沒有被啄食的痕跡。 如此炎熱的天,半日未進食,未補充水分,人都受不了,何況是柔弱的幼鳥。 也許是昨夜撞擊鳥籠時受傷了,才沒有食欲,也許是天氣太熱,給熱壞了。 越潛急忙把鳥籠從樹枝上摘下,他抱著鳥籠快速滑到地面,跑到水邊陰涼處。他摘下一片葉子,用葉子盛水,遞到鳳鳥的嘴邊,想喂它。 鳥兒睜開眼,見是越潛,當即又閉上眼。 它不食野果,也不肯飲水。 之前,鳳鳥受傷,越潛曾經(jīng)照顧過它兩天,他曾救活受傷的鳥兒,但此時心里不免有點慌。 鳥兒看起來病蔫蔫,竟是連以前總是翹起的五彩羽冠都耷拉著。 越潛用溪邊撿到的一個蚌殼盛水,把裝水的蚌殼放進鳥籠,擺在鳥兒跟前。 他用手指輕點鳥頭,想叫它喝點水,鳳鳥突然來勁,照著越潛的手背猛啄,帶股怨意,下了狠嘴,手背挨啄,破皮帶血絲。 越潛眉頭都沒皺一下,心里卻不由得生出惱意,少年的心性,反復無常。他把手掌伸出,籠門一關,再不去搭理。 一人一鳥,待在溪邊,鳥兒個頭小,在陰影處躲著,越潛個高,陽光曬著大半個身子。 午時的太陽毒辣,越潛唇皮開裂,鳥兒肯定也會口渴。 不遠處傳來常父叫喚越潛的聲音,看來陶釜中的魚已經(jīng)煮熟,越潛應上一聲,把鳥籠兜懷里,帶著走。 走至屋后,越潛將鳥籠打開,鳥兒抓在手上,從鳥籠里拿出。 鳥兒使勁撲騰,啼叫,猛啄越潛,啄得他滿手傷。 越潛一直沒放開手,他抓鳥兒的力道恰到好處,能束縛住它,又不捏傷它。 換是他人被鳥如此啄傷,多半會發(fā)怒捏牢,讓它不能傷人。 越潛如往常那般將鳥兒按在胸口,鳥兒突然安靜下來,像似有幾分以前的溫順。越潛輕輕撫摸鳥頭,安撫它情緒,這才低頭檢查鳥兒,拉翅膀,摸肚子,看鳥喙和爪子。 它似乎沒有受傷。 在做檢查時,鳥兒蓬起羽毛,瞪圓鳥眼,一副斗雞的樣子,鳥喙更是逮哪啄哪,看它又來了精神,越潛用下巴蹭蹭鳥兒的羽冠。 一縷喜愛之情,滋生一份占有欲。 沒多久,鳥兒像似疲倦了,不再有反抗舉動。 越潛把鳥兒重新放進鳥籠,它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而虛弱的啼聲,這聲啼叫,使得越潛一怔,下一刻已經(jīng)把籠門關上,不去看鳥。 鳥籠放在屋后的柴草堆里,在一個遮蔭清涼處。 越潛進屋,和常父圍著火塘坐,吃上他們一天中的第一餐。 餓壞了的越潛,將碗中的魚湯喝盡,湯多rou少,湯里放著很多野菜。 常父吃完飯,沒有多做歇息,就又出門去,他和其他奴人一同前往軍營。早上士兵點名十幾個奴隸,讓他們回家吃過飯后,就到營中剖魚,要制作魚干。 苑囿里的奴人經(jīng)常受到守囿士兵的奴役,奴役去做的事五花八門,有時是修墻,有時是挖坑,有時制作魚干魚醬。 越潛稍稍收拾屋子,拿著碗罐到河邊清洗,他無心洗滌,在河畔摘得幾顆鳥兒愛吃的野果,帶到屋后。 鳥籠里的鳳鳥還是老樣子,毫無生氣,越潛將野果放到鳥兒跟前,鳥頭一扭,連看也不看。 籠中裝水的蚌殼側翻,水全灑了。 其實水早被昭靈喝掉,并因心情不快而踹翻蚌殼。 越潛把蚌殼取出,重新盛上清水,放在籠中。 籠子里有幾顆新鮮采摘的野果,還有清水供飲用。 鳥籠這次被放在越潛的土床下方,那里寂靜、陰涼,讓籠中鳥安靜待著,或許它就肯進食了。 把屋門掩上,越潛出門,前往稻田,他將稻梗上瘋長的雜草拔除,拿陶罐舀水灌溉稻田,這些事他做得很熟練。 忙完農(nóng)事,坐在田埂上,頭上太陽酷熱不減,越潛沒有回屋,回想鳥兒再次被他關進籠中,那一聲哀戚的啼鳴。 它是只鳳鳥,融國人信奉的神鳥,應當不會餓死,也不會渴死吧。 越潛從屋后采摘一大把野菜和幾顆野果(鳳鳥食物),他進屋,著手準備晚飯。 他煮上一大鍋野菜魚湯,等待常父回來。 看著窗外的霞光,越潛再按捺不住,趴向床底,將鳥籠取出。 鳥籠里的野果還是原先模樣,破陶片里的清水不見減少,鳥兒頭仍藏在翅膀里,身子縮成一團,越潛伸手碰它,它也不肯理睬。 連啄手都懶得啄。 陶釜里煮好的魚湯逐漸放涼,越潛一口未喝。 不知過了多久,其實也沒多久,天邊還是布滿晚霞,越潛已經(jīng)把鳥籠提到屋后,他坐在地上,鳥籠就擱在他大腿上。他望向林間,聽著林中鳥類翅膀撲棱的聲音,喃喃道:你往后別再過來。 這句話,越潛說得是融國語言,說得不那么標準。 它如果真是只融國的神鳥,也許能聽懂融語吧。 越潛只是這般想,沒有去瞧籠中鳥,否則他應該發(fā)現(xiàn),原先對他不理不睬的鳥兒瞬間抬起頭,像似很困惑的樣子。 林風沙沙作響,周邊的鳥叫聲不絕,如此喧囂,如此寂靜。天地間仿佛只有囿于苑囿中的一個小奴隸,和囿于籠中的一只小鳥。 往后,也不會再回來了。這一句越潛用的還是融語,他說得很輕,像風般。 越潛低下頭,像似早已下定決心,他迅速推動門栓,打開籠門。 籠中,頭重新埋回翅膀里的鳥兒,只覺得一陣林風拂身,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越潛探出一根手指,把鳥身輕輕往前一推,鳥兒抬起頭,目瞪口呆看向敞開的籠門,它沒有片刻遲疑,一聲鳳鳴拔地而起,直達云霄,聲未落,鳳鳥已經(jīng)奪門而出,一飛沖天。 它沒有像當初那樣,在越潛頭上做徘徊,它的身影神速消失在彩霞間。 展翅高翔,逃出生天,一去不回頭。 越潛猛地站起身,仰頭眺望天際,只是一剎那,再看不見鳳鳥的身影。林風吹拂越潛襤褸的衣衫,輕拂他的臉龐,風很柔和,他的眉頭舒展,想象著鳳鳥飛越南山,飛出苑囿的范圍,天地廣闊,任它自由翱翔。 第10章 夜幕降臨,不遠處的軍營亮起火光,黑漆漆的土道上,數(shù)名奴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從營中走出,其中就有常父。 奴人渾身污濁,遠遠就能聞到他們身上濃烈的腥臭味,他們各自手上都提著包東西,那是用葉子包的魚rou。 整整勞作一日,從天未亮至天黑,常父又累又饑,把攜帶回來那一大包東西塞給越潛,話都顧不上說,轉身就往河畔的蘆葦叢里鉆。 越潛打開葉子,里頭是兩條大魚的尾巴,雖說是魚尾,上頭有不少rou。 這是制作魚干剩下的邊角料,士兵不要,常父給撿回來了。 常父在河里洗澡,順便把一身臟衣物脫下,泡水里搓,即便饑餓且疲憊,他還是無法無視身上的惡臭味道。 沒多久,常父從蘆葦叢里鉆出來,穿身濕衣服回到草屋,坐在火塘前烤火,他餓極了,舀起一碗魚湯,大口猛喝。 越潛正在料理魚尾,用把小石刀把尾鰭去掉,再將魚rou切塊,兩條魚尾,切了一大盤rou。 常父顧不上燙,從湯中撈出一條雜魚,兩手做箸,往嘴中塞食物。 他吃下一條魚,灌下一碗湯,餓得難受的胃才舒緩過來,抬頭對越潛笑語:rou不少吧,我專門挑好的帶回來,咱倆今兒敞開肚皮吃! 陶釜再次支上火塘,常父往釜下加柴草,越潛將一大盤魚rou往釜中倒,往釜里添水,又撒下一大把野菜。 這一頓常父吃撐了,飽食的感覺真好。 常父吃飽睡意濃,挨著席子就睡,很快打起呼嚕。常父沒發(fā)覺越潛今夜有些不對勁,話極少,很沉默。 常父對越潛視如己出,但沒有富余的精力去留意他是否開心,是否難過。 身為奴人,活著最重要,其余的事,哪顧得上。 火塘里的柴草燒完,火光自行熄滅,越潛臥在床上,睜著眼睛,眼前只有漆黑。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漸漸襲來,他進入夢鄉(xiāng)。 睡夢中,越潛又化作一條青蛇,盤繞在枝頭,觀察林中的獵物。 青蛇有雙極為敏銳的金瞳,即便是藏在黑暗中的活物,也能將它們從眾多遮擋物中辨識。 此時,樹下有一只鬼鬼祟祟出來覓食的野鼠;不遠處的水池邊,數(shù)十只青蛙聚集;在青蛇的頭頂上方,有一個樹洞,五只鴛鴦幼鳥擠在樹洞中。 青蛇今夜不餓,不像以往經(jīng)常饑腸轆轆,四處捕食,它只是懶懶地沐浴月光,習慣性地觀察四周。 在青蛇的視野里,山林是它來去自如的領地,它不懼怕豺狼虎豹,不懼怕林中的任何生靈,它如同山林之王。 樹洞里的幼鳥察覺到危險,一只只扯開喉嚨大叫,呼喚母鳥。 青蛇想:我又不吃你們,犯得著如臨大敵嗎。 被吵得不耐煩,青蛇終于挪動身子,在縱橫交錯的樹枝間滑行,爬向另一棵樹。林中樹木茂密,即便沒有飛的本領,青蛇也能在半空中移動。 它游蕩一番,再次回到那棵鴛鴦做窩的大樹上,只不過是換根樹枝待著。越潛喜歡這棵樹,四周視野廣闊,又鄰近水池,待著舒適。 感覺到天敵它又來了,那窩鴛鴦幼鳥繼續(xù)發(fā)出聒噪的叫聲。 林風吹拂青蛇背部的鬣鬃,它的舌尖嘗到晨露的味道,它知道天快亮了。 睡夢中的越潛仍不愿醒來,他真想留在山林之中,成為青蛇,不受世間萬物的束縛,恣意自在;當白日到來,他又是苑囿里的奴人,受人奴役,毫無自由。 天邊微微亮起,歸巢的母鴛鴦發(fā)覺鳥窩上頭正趴著條青蛇,它火急火燎跳進巢xue,將幼鳥往洞外趕。 一只只幼鳥被母鳥趕出洞xue,樹洞的位置很高,幼鳥之前還沒嘗試過飛翔,但它們已經(jīng)到了離開樹洞,到水池里生活的年紀。 從樹洞跳向地面的過程頗為驚險,它們要么在墜地前成功飛翔,要么重重摔在地上,致傷致殘。 這是大自然對它們的考驗,這樣的考驗它們的父母也經(jīng)歷過。 越潛忽然憶起,云水城即將被融軍攻陷前,父親帶兵突圍,臨走時從腰間拔出一把象牙柄的青銅匕首遞給他。父親對他說:一旦城池失守,誰也顧不了誰,你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阿潛! 耳邊是常父的喊叫聲,門外傳來士兵催促奴人起床的斥罵聲。 越潛立即從睡夢中醒來,他翻身下床,跟著常父出門。 天還沒亮,負責捕魚的奴隸就已經(jīng)聚集在河畔,等待士兵發(fā)放小船、船槳還有漁網(wǎng)等生產(chǎn)工具。在士兵的監(jiān)督下,奴隸劃著小船,前往捕魚的地點。 越潛乘坐的小船上,一名劃槳的奴人生病,病懨懨無法干活,隨船的士兵十分不滿,從腰間取出鞭子,將病奴鞭打泄憤。 奴人被打得趴在地上,雙手護住腦袋,哀聲求饒。 眼看士兵舉高手臂,鞭子又要落下,越潛突然站起身,擋在士兵跟前。 他這番舉動,看得常父心驚膽戰(zhàn)。 越潛仰起頭大聲說道:他病得重,沒法劃槳,我能劃! 士兵突然被人干擾,拿鞭子的手沒有落下,僵在半空,他惡狠狠瞪向越潛,正欲破口大罵,常父趕緊將一根木槳遞給越潛,對士兵和顏悅色道:我教過他,讓他試試吧。 就怕越潛年輕氣盛,跟士兵起沖突,要吃苦頭。 他們的小船遠遠落后其他船只,再耽誤下去,士兵也會被上級問責,士兵用鞭柄指向越潛,喝道:還不快劃! 越潛握住木槳,坐在槳手的位置,他雙臂快速揮動,木槳揚起起水花,小船在兩名槳手的配合之下,快速前進。 越潛劃槳的動作很熟練,與同是槳手的常父配合得很好。 士兵一臉怒意,手執(zhí)鞭子,站在越潛身旁監(jiān)督,越潛腰背挺直,目視前方,面上平靜,眼神堅定。 一輪太陽從水中升起,金光萬丈,常父稍稍放慢劃槳的動作,看眼身邊的越潛,發(fā)現(xiàn)他不知不覺間長大許多,似乎有幾分大人的模樣了。 即便他衣不蔽體,頭發(fā)蓬亂似草,即便身為奴隸,身份卑賤,命如草芥,但在那個太陽從澮水升起的清晨,常父從他身上,依稀看到已故國君的身影。 ** 景仲延到底還是又去南城門城樓跳了一回舞。 那時天才黑,城樓上戍守的士兵正要換班,于是被一大幫士兵圍觀了。 不得不說景大夫干什么都頗具天賦,他身穿巫袍,頭戴羽冠,手拿梧桐枝,跳起巫舞像模像樣。 景仲延跳完一輪,停下歇息,正唉聲嘆氣,想著靈公子不知道幾時能醒來,難不成要跳到天亮? 突然有位宮中的寺人(閹人),在城樓下大聲喊話:景大夫不用跳了!不用跳了!靈公子醒來啰! 景仲延把梧桐枝往地上一扔,抱怨:我早就說人能醒來,就是不聽,主君硬是要我來招魂! 他好歹官任守藏史,掌管國家圖籍,堂堂正正的史官,被迫跳大神,那不是越俎代庖嘛。 再說巫覡要真是具有貫通天地的法力,又何需他們這些掌史書的,管戶冊的官員來協(xié)助國君治理國家。 景仲延巫袍都顧不上脫,急急忙忙趕回去探看靈公子。 不想,他連靈公子的房門都進不去,候在門外,聽房中紛亂,不只傳出許姬夫人的哭泣聲,還有國君暴躁訓人的聲音。 藥師、廚子、國君的侍從、許姬夫人的侍女進進出出,腳步聲跫然,步伐凌亂。 等房中逐漸平靜下來,景仲延被國君叫進屋內(nèi)。